衣诏余波(三)
书迷正在阅读:迷因(百合ABO)、【陆沉】纠缠到底,不死不休、不吃糖(np)、【光与夜之恋萧逸同人】沉溺、每天都想被男友抱起来cao、共妻1v2、反差女星做奴当小三日常、两个炮友都想转正(高h)、出逃(疯批病娇nph)、【封神崇应彪】养狗为欢
曹cao带着董贵人一尸二命离开了许都皇宫,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建安六年的九月。 秋季登台,风景萧瑟,四野寥廓,凝目驰神,使人催伤。 刘协背手眺望,自觉不堪此景,回头笑问: “君子登高必赋,孟德文采风流,又当凯旋得意时,亦有此雅兴乎?” 曹cao亦背手观景,闻声看向身侧,见他虽笑起来,眉宇间却颇有心灰意懒,世情淡薄的意味,十分不悦。 人在少年,正是意气自负、昂扬振作的时候。他自己这个岁数,已经是久远前事,回忆起来都不甚清晰,可是每每回望时,还能激起一腔壮怀。哪里像他这一幅郁郁寡欢的模样。 刘协见他神色,也收起笑意,看了一眼远远缀在身后的随从侍卫,无奈道:“有话就直言罢。” 室内无人,还怕隔墙有耳,高台观景,空阔处说话,更是要谈些不可为人所知的机密。 曹cao唔了一声,果断道:“南阳王夭亡,事有隐情?” 去年七月,刘协将长子刘冯封为南阳王,当月十二日就夭折。 三四岁的幼童夭折,本来寻常,可时间太巧,让人满腹狐疑。曹cao在外听到消息,嗅出其中蹊跷,危机感十足。因消息传来是病亡,宫中朝中一应平静无波,又军情艰险,无暇他顾,才将事情暂搁。回来腾出手了,总要把情况了解清楚,好做打算。 刘协苦笑。 虽说是让直言,这也未免太直白。 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重提,怎不让人惴惴不安。 因此不愿意接这个话茬,告诫道:“若有隐情,你嫌疑最大。” 曹cao在嫌疑的问题上已经是债多了不愁,反笑:“甫杀董贵人,已在风头浪尖,纵有是心,何必非在当时?何况臣远在官渡,如何为之?” “宫中宿卫士兵,俱是由你安排。” “侍臣近卫之外,尚有宫娥。”曹cao说完,见他又作远眺状,自己接下去说,“宫娥何敢为此?必定有人指使。” 全是猜测,却说得斩钉截铁。 刘协当即投去警告的目光: “南阳王是病夭。” 去年七月,虽然初战告捷,袁军仍占优势,准备进军阳武,更要南下攻打许都。 病夭,二人吞声饮泣。 为人谋害,则宫廷震动,朝野不安。 曹cao冷笑:“只怕不是病夭,而是有人阴怀妒害,包藏祸心。” 刘协怒视:“慎言!” 曹cao依旧道:“宫中妃嫔,二人而已,夫人是南阳王生母,必不为此。是皇后所为。” 刘协就知道他要这样说,压着声音道:“无凭无据,慎勿言之。” 他总共只有妃嫔三人,除了已经死去的董贵人,只剩下伏皇后和宋夫人。都是还在长安的时候就与他相依为命、相互扶持,一路走到如今的旧人。 内外艰难的时刻,一旦查出问题,无论是谁,都将引起轩然大波。虽起疑心,也只能吞声饮泣忍下丧子之痛,委曲求全,息事宁人。 生死存亡的威胁一旦解除,事情也过了这么久。 人死不能复生。 曹cao这时候却要横生枝节,破坏相安无事的局面,让刘协难以接受。 君臣固然是要勠力同心,夫妻患难扶携的恩义难道就可以不顾? 曹cao道:“稚龄封王,难免妒害。宫廷倾轧斗争,陛下曾经切身体会。” 曹cao是要提醒他生母被人毒杀的伤心事,刘协却想起那段由太后抚养长大,被人称作董侯的岁月。 生逢母丧,又遭冷眼。 当日犹觉不足,回首却已是一去不返的好时光了。 只道:“果有隐情,亦朕家事,与你何干?” 长子丧亡,竟尔无泪,从前觉得曹cao冷酷无情,如今轮到自己了,竟然也是一样。 世事消磨,唯有灰心而已。 曹cao冷笑一声:“皇后,陛下之妻。南阳王,陛下之子。此家事,臣无从置喙。”又道:“但恐其效法董氏,勾结外朝,更阴谋嫁祸于我。” “无稽之谈,何敢言之!” 曹cao危险地眯眼。 “详加搜检,未必找不到凭据。” 朝内针对他的声浪从来是沸反盈天,不曾有一日暂歇,以往无事尚且生非,出了事,正是该借题发挥的时候,都中却平静如同死水,如此反常,事必有妖。 “事过境迁,何逼人太甚?”刘协咬牙道,“董氏夷灭三族,贵人一尸二命,她是唇亡齿寒,物伤其类,畏惧不已。” 宋夫人家世不足惧。董氏死后,外戚之中,为曹cao所忌唯有伏氏。 到了这个份上,刘协也就直言不讳:“皇后与贵人,影响岂能同日而语?况且今日杀了皇后,是不是还要将伏氏一族诛灭?” 曹cao道:“便杀之何妨?” 刘协劝道:“当年伏完怕遭猜忌,主动奉还印绶,退任屯骑校尉,对你已是退避三舍。他是聪明人,危急时刻没有动作,袁绍既败,更不敢有异心。事过境迁,又无凭证,你杀他有什么好处?事不可做尽,有伤天和。” 曹cao冷哼道:“天命二字,我从来不信。” 刘协见他自称简慢,还不肯罢休,无奈道:“为人君父,竟至于此,还做什么天子,不如你把朕也杀了,自己做罢。” “陛下慎言!”曹cao斥道。 先前是自己让他慎言,现在换他让自己慎言。 刘协气道:“朕宫中总共只有妃嫔三人,上次你来,杀贵人,这次回来,要杀皇后。你还想做什么?是不是下次回来,再把宋夫人也杀了?” 曹cao戏道:“如此则臣独占天恩,未为不可。” 刘协寒着脸:“天恩岂有独占的道理。” 曹cao拊掌大笑。 他本就心知,时过境迁,无凭无据,若要骤然发难,恐怕又惹朝中动荡。袁绍虽败,势力犹在,尚不可轻举妄动。即便要除伏氏,亦不必急在一时。 将心中怀疑落实,不再坚持:“陛下执意如此,眼下没有证据也罢。要是有了证据,又当如何?” 刘协无奈:“果如此,朕亦无话。” 他有他的艰难苦衷,曹cao也要担心处境安危。这一遭下来,心中的隔阂,对未来的疑虑,又比从前更添几分。 曹cao忽笑道:“臣不能强为者,何止一事?” 刘协闻言目光一颤。 见面总是剑拔弩张,竟还是不见来的好。 却又提起这个话头。 曹cao见刘协脸上表情几度变幻,再看向自己时,终于没有了从前那种隐隐约约让他不太舒服的孺慕之意,纯粹是情人的眼光。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当下却也实有些后悔招惹他了。 沉默许久,问:“今年进的梨,可有收到?” 刘协苦笑。 “往日恩惠,朕都记得,无需你提醒。” 早年他拜曹cao为兖州牧时,曹cao曾进献过一批物资。 名义上虽是向天子进献,实际大约是要讨好拉拢他身边诸将,为入洛开道。当时宫廷匮乏,董承为了抢皇后手里的几匹布敢当众杀人,好东西也到不了刘协的手里。倒是吃食一类,还能享用得到。 在那个战火饥荒的年岁,两筐梨,可真是珍稀难得的东西。 刘协甚至还记得表文的头一句话是这么写的—— “山阳郡有美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