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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松一口气,幸亏这是个文盲。 塞缪尔突然拍着自己的大腿对莉莉说道:“过来,让我抱抱你。” 莉莉稍微愣了一下:“为什么?” 塞缪尔手肘支在扶手上,整个姿势看起来就像是随便被扔进了那个位置:“你就像团棉花一样,抱着舒服。” 莉莉翻了个白眼:“你不会还抱着布偶睡觉吧?我都不抱了。” 塞缪尔不以为意,依旧催促:“快点,我不也是你哥吗?光让该隐抱呢?” 莉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她撇开脸:“我长大了。” 塞缪尔停了一下,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看着眼前的莉莉,他才发觉眼前的女孩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孩子了。她的身形虽被厚实的衣服遮住,但仔细想想刚才在抱她时已经摸到了某些不平整的边缘。她身上多了些微妙的变化,眉眼间也有了些许女人的模样。 塞缪尔尴尬地挠了挠头,连忙转开话题:“好吧!你就坐那吧!不过在乡下,这位置一般是狗的位置。” 气氛在他们之前变得有些尴尬。 “真麻烦,你怎么也变成女人了。”塞缪尔烦躁地说。 “那我应该成什么人?男人?” 莉莉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塞缪尔摆了摆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是男人就好咯!女人真麻烦。” 莉莉翻了个白眼:“麻烦在哪儿?你就说说。” 塞缪尔塞缪尔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随手拨了拨头发,满脸写着不耐烦:“我理解不了女人,但我懂男人。男人简单,跟老鼠一样,看到个洞就想钻,哈哈哈哈哈……” 笑了几声,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动作僵了一下,悻悻地住了嘴。 “你这个年纪,真够麻烦的,又不能把你当女人,又不能把你当孩子。”塞缪尔撇撇嘴。 莉莉看着他,双臂环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理解不了男人,但我懂女人。女人简单,只需要被理解。” 塞缪尔冷哼了一声,故作不屑。 莉莉直直盯着他:“一定是你不理解真奈。” 塞缪尔好笑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女人联盟,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莉莉指尖轻轻叩着椅子扶手,若有所思:“嗯……我们可以去找真正的女人。” 她顿了一下,“就像小说里那些情感大师一样的人物——” 塞缪尔一怔,随即从躺椅上跳起来:“好主意!可她那双眼睛盯得我浑身发毛,真叫人有点打怵。” 塞缪尔与莉莉走进紫宫,偌大的宫殿内部令人一时屏息。他们走过长长的廊道,走到大厅,在中央,一块巨大的圆形地毯几乎占据了整个大厅的地面。 厚实的毯面上曲线动感,流光溢彩,勾勒出精致的繁复图案,宛如一圈圈鲜花从地面绽放。而在地毯的正中央,站着一个女人。 宽大的袖口轻盈地蓬起,搭在薄藤夫人的肩头。领口至腰间的开口像一条急速收窄的河流,隐入隐秘的咽喉。腰部以下裙身缓缓展开,紫色的裙摆如一片蔓延的紫藤。她裙摆上用金线绣着一条条竖着的花穗,上身橙黄,她站在中央,像一枝有些枯萎的藤条。 “跟我来吧。”薄藤夫人轻轻一笑,那双眼睛——狡黠,魅惑,像是能看透一切。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早就知道两人会来一般。 塞缪尔故作潇洒地挥挥手:“不过我们可不是来听预言的。” 薄藤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转身向宫殿内走去:“你们的问题还用不上占卜。” 薄藤夫人的卧室如同梦境一般。柔软的地毯从门口铺到床脚,低矮的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茶具和点心。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温暖的香气。 “随意些,”薄藤夫人笑着踢了踢脚,将绣着细密花纹的丝鞋踢到一旁,光着脚踩上柔软的地毯。 莉莉不是第一次来,她熟练地跟着薄藤夫人的动作踢掉鞋子,塞缪尔却有些犹豫,他还没光脚进入别人的房间过,尤其是淑女的房间。 薄藤夫人端起茶杯,靠在一旁的扶手椅上,懒洋洋地说:“你就别进来了,让门口的那位进来吧。” 塞缪尔顿时脸色一僵:“真奈进去能聊什么,我不更有用?” 薄藤夫人语气温和却毫不客气:“我邀请的是她,不是你。” “那我可以一起听听嘛。”塞缪尔立马变脸,声音带点孩子气的撒娇。 “你当然可以——”薄藤夫人向后一招手,“在门外听,正好可以和风聊聊。” 塞缪尔“啧”了一声,撇撇嘴,转身靠到廊柱上,真奈却直接走了进去。 薄藤夫人轻轻一笑,把门关上了。 莉莉坐在茶桌旁,端起一杯茶:“男人真是太不理解女人了。” 薄藤夫人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确实。但有时候,这种不理解,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你可以放松些,”薄藤夫人转向真奈,声音低柔如丝绒,“这儿没有人会对你指手画脚。” 真奈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双手僵硬地放在大腿上。 薄藤夫人浅笑着端起茶杯,用修长的指尖拨开漂浮的茶叶:“塞缪尔欺负你了?” “不关塞缪尔大人的事,塞缪尔大人很好。”真奈平静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 “哦?”薄藤夫人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茶,语气如同随意闲聊,“那他刚刚在门口,一副急得跳脚的模样,是在演戏给我看?” 真奈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是的……” “那是什么?”薄藤夫人轻挑眉,眼神犀利,仿佛能洞察一切。 真奈依旧没有回应,微微撇开视线,似乎不愿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低贱的存在”,薄藤夫人却没放过她,语气温和却带针锋,“你瞧他,所谓的贵族血脉,不过是个笑话。他身上背负着无法抹去的污点,在我们贵族眼里,这种血统,是无法被掩盖的,永远是最浅显的标签。”她停顿了一下,带着讥讽,“就像杂交的宠物狗一样。” “但他自己早就习惯了不被尊重”,薄藤夫人轻轻一笑,话语间满是意味,“他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这一片土地的主人,只是个临时受邀的客人。他做过最伟大的事?无非是忍受你们的目光,无论是轻视、忽略,还是隐秘的嘲笑,他都已经麻木。你们以为他能反抗这些吗?他早就放弃了。” “尤其是那些目光,比无视更可怕的,是凝视。” 真奈低着头不作回应,像是在抵抗某种情绪。 “就算是你们这些平民,心底里也不会轻易接受‘私生子’三个字吧?每当听到这个标签时,你们自己都忍不住露出不屑的表情。” “塞缪尔不过是你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笑料。想想看,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桩王室丑闻,他本该被当成羞耻掩埋。你听到他名字时,心里会不会稍微高兴一下,因为你们又有一个可以用来取乐的工具了?” 薄藤夫人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冰冷而挑衅:“你看不见他的痛苦,看不见他的挣扎,更看不见他的逃避。”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真奈,“你甚至看不起他是个私生子,对吗?” 真奈似乎被戳中了某个痛点,身体微微抖动。她猛地站起来,激动地否认道:“不是的!” 薄藤夫人拿着茶杯的手往前抻了抻,那动作像是虚敬了真奈一杯。 她轻轻一笑,眼中带着几分讥诮,仿佛真奈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哦?那是什么?” 真奈的指尖在掌丘上不断划过,她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的沉默告诉了我很多,”薄藤夫人语调柔和,但每个字都精准如刀,“你在逃避,真奈小姐。你不敢面对他,也不敢面对自己。” 真奈依旧没有回应,只是站在原地,低下头,眼神复杂。 “是错误。”她轻轻开口,声音几乎是耳语。 薄藤夫人轻笑一声,带着柔和的挑衅:“你觉得他是个错误?还是你自己是个错误?” 真奈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语气低沉:“我……” 薄藤夫人似乎并不打算给她解释的机会,微微靠近,轻声道:“还是说,你用了一些你认为错误的手段,来逃避这一切?” 真奈低下头,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苦。她没有回答,只把整张脸都藏在刘海下。 薄藤夫人走到窗边,倚着窗框,优雅地眺望外面,“那不是什么错误的手段,亲爱的,”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诱人,“那是女人的武器。女人的武器在两条缝里,用好了,所有的珍宝都能装进去,包括——爱。” 真奈的眼睛一顿,眉头微蹙,似乎对于薄藤夫人的话感到困惑,却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触动。 薄藤夫人轻轻回身,似乎已看穿了她的迷茫:“你还不懂吗?至于错误,这世上有很多错误。”她轻轻笑了笑,“比如不被期待的生命。有一个地方装满了神的子民,但实际上,这个地方不过是人们犯错后,用来掩饰羞耻的工具。” 薄藤夫人轻轻摇了摇头:“你身份注定了你的敏感,而塞缪尔,又何尝不是因为身份而心生自卑呢?” 莉莉突然插话:“是修道院吗?” 薄藤夫人张了张嘴,表情却并不惊讶:“我可没说是那个铁盒子。” 莉莉皱了皱眉:“那是哪里?” 薄藤夫人微微耸肩:“人们怎么会把自己埋藏耻辱的地方告诉你呢?” 莉莉的眼神顿时暗了下来,轻轻叹息:“那一定是个很隐蔽的地方……” 薄藤夫人温柔一笑,“有时候,只要让人意想不到就行。”她停顿了片刻,眸中却有一丝精明闪过,“并不是所有的秘密都需要藏在地下。” 莉莉的眼神变得困惑:“那他们为什么要把孩子放进去呢?像塞缪尔一样,放在家里一起生活不好吗?” 薄藤夫人抿了口茶:“不是每个人都能面对自己的错误,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让别人面对他们的错误。”她轻轻吐了口花瓣,“那些家庭,比起面对自己的错误,更愿意掩埋它。” 莉莉的脸色沉了下来:“这对那些孩子来说并不公平……” 薄藤夫人忽然转身,看向窗外,似乎在回忆往事:“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尤其是对女人。” “一个家族为了维持自己的荣耀和纯洁,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莉莉低下了头,心中某种情感在翻涌。 薄藤夫人转回身,轻轻摆弄着茶杯,眼神里却透出一丝轻蔑:“不过,贵族们的错误盒子倒是意外地好找。修道院收养贵族的孩子,可是会得到一大笔钱财呢。” 莉莉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那要是所有贵族的孩子们都放在一个修道院呢?” 薄藤夫人微微一笑,眼角弯起,“那得有多金碧辉煌啊……”她看着莉莉的表情,眼神闪过一丝玩味,“开玩笑的,你们贵族有时候小气得很。” 莉莉的眉头紧皱,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完全相信自己刚刚想出的推测。 “修道院的墙壁不只是用石头筑成的,它们是由世人对错误的看法所筑成的……”莉莉喃喃道。 薄藤夫人直起身,优雅地整了整衣袖:“好了,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再聊久点我的门就要塌了。” 她看向莉莉,语气轻柔却带着些许狡黠:“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就来找我吧。但记得,有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莉莉回头看,薄藤夫人又倚在了窗框上,落日的余晖如同融化的金子在她身上流淌。莉莉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女人,那女人也曾站在窗边,凝视着远方的落日。窗外,黄墙竹影,轻轻摇曳。 而此刻,薄藤夫人在她眼中与那个女人的身影重叠,两人穿过时空,从同一张嘴里道出那句话: “为了掩盖一些不便提及的真相,他们将自己的血脉送进去,像丢弃一件破旧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