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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响强】三日缘(上)

    留此三日缘,为再一相会地。

    高启强失踪了,在莽村工程的紧要关头,在他弟弟高启盛背负命案和贩毒罪名的艰难时刻,高启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没了踪影。

    所有的事于是都压在了陈书婷身上,她心里乱作一团将在省医院实习的高启兰叫了回来。虽然高启强一直不同意将高启兰牵扯进来,誓要将她当成温室里的花来养,但陈书婷知道她这个只有23岁名义上的小姑子其实什么都知道。

    当天晚上高启兰就从省城赶回了京海,回到家了解完情况又马不停蹄去了警局。陈书婷警告她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高启兰解释说:“婷姐,放心吧,不会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的。”陈书婷犹犹豫豫地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选择了相信她。

    “高启强也失踪了?”深夜刑警支队的办公室里只有安欣一个人,高启兰向他说明了来意后,安欣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什么叫也,安警官还有谁失踪了?”高启兰敏锐地捕捉到了安欣话里的关键,她声音柔柔的,眼神却很锐利。

    安欣犹豫着要不要和她讲,万一这又是高启强的阴谋诡计呢?可他真的会利用自己的meimei吗?

    第一日。

    高启强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吓醒的——“有人在吗?这里是哪?”那人扯着嗓子喊把高启强从睡梦里拽了出来。他捂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躺在柔软的床上发出舒服的叹息,透过指缝看见柔和的阳光洒在宽大整洁的卧室里——真想翻个身再睡……!

    他猛得移开手从床上弹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扫视自己所处的房间。这不是自己的卧室,而那个熟悉的声音是……

    “有人吗?”那人靠在墙角摆出防御的姿态,小心试探着询问,他许是已经喊了很久声音听着有些沙哑。看到熟人后,高启强稍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从陌生房间醒来的紧张和危机感缓和了些。他动身下床准备问问李响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刚和王秘书分手坐在回家的车上,后来发生了什么?高启强冥思苦想记忆里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不远处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李响立刻警觉起来,后背贴紧身后的墙手摸上别在腰间的枪。这里果然有其他人,他想。那人似乎是从床上或是什么地方起来,摩擦声停后又响起皮鞋与木地板碰撞的哒哒声。一步,两步,三步……声音越来越近那人在向他靠近。心脏怦怦得跳动,不安席卷了他的神经李响下意识地抽出枪指向声音的源头:“你是谁?”

    脚步声停了,那人却没有回答。

    他睁着眼睛,高启强十分确定李响睁着眼睛,他手里的枪准确无误地指向自己可他的眼睛却像是失去了焦距,惶恐不安明晃晃地写在里面。高启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而这更加重了他的不安。

    “你看不见我吗?”他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可房间里并没有响起他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李响急躁地端着枪问,“是,是高启强指使你的?”大约二十分钟前,他从一场梦里醒来,他的意识清醒了,可他的眼睛却还在沉睡。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感觉到腰间的配枪还在才有了底气出声。他喊了好多声回应他的只有死水般的寂静。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在警局的办公室里,因为头晕打算趴桌子上眯一会儿,再次醒来他就被剥夺了视线。

    是谁干的?在这个时候有能力做到这种事的除了赵立冬似乎就只有那个人了吧。这个猜想让李响的心隐隐作痛。

    六年来不再体会过的惊恐贯穿了全身,高启强被钉在原地,他长着嘴拼命想发出声音,可什么都没有,房间里响起的只有李响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

    高启强很快理清了他二人的现况,他们被人绑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绑架他们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瞎了李响的眼,而让他变成了哑巴。

    指着高启强的枪开始颤抖,久得不到回应加重了李响的不安,高启强侧开身怕他真的控制不住对自己开枪。他想过去夺过李响的枪,他们需要一个能够交流的方法,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想到了衬衣口袋里那枚竹叶型的胸针,这下李响能猜出和他待在一起的人是谁了吧。高启强拿出那枚胸针顺着光滑的木地板撇到李响脚边,他在心里祈求李响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犯浑。

    有什么东西被扔在了脚边,李响感觉到有个体积不大的硬质物品和脚上的皮鞋碰撞。他下意识躲开,紧握住枪厉声道:“警告你别耍花样快点回答我,小心擦枪走火!”还是没有回应,那个人是哑巴吗?李响火大的想,嘴怎么这么硬。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没什么危险,才想起脚边的东西。万一他也和自己一样是被绑架过来的,万一他真的是个哑巴?

    这样的想法促使他蹲下身摸向那个物品——凉凉的带了点人的体温不过也快散去了,金属制品窄窄的大约一指长,像是一个装饰品,两面有线状的纹理一面还刻着一串字母。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枚竹叶型的胸针,试图摸索出讯息的手指像是触到火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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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看什么?“关在拘留室的高启强仰躺在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时尚杂志。安欣查出来些线索证明高启强可能真是被冤枉的,李响想为白天拷他羞辱他的事道歉,纠结着站到拘留室外,隔着门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高启强大概还在气头上,他起身换个方向继续看杂志,留了个背影给李响。

    赌气是吧,李响无奈地扯着嘴角将门打开走了进去。他站到高启强身边低下头看到杂志翻开的页面上展示着几款外形时尚且价格奢侈的胸针。高启强似乎在盯着正中央一枚形似竹叶的胸针看。“高老板好兴致啊,关在里面还不忘给自己添添首饰?”这个说法仔细听像是在揶揄一个女人,高启强啪得合上杂志坐到远离李响的一侧。

    那一晚李响到底没道成谦,高启强的沉默惹出了李响的火,每次面对高启强都控制不住情绪的李响又一次来了气,翻旧账似的和高启强吵了起来。说是吵,其实是李响单方面输出,高启强那晚不知道怎么了誓要将沉默贯彻到底,只在最后李响口无遮拦说他和陈泰有不正当关系时红着眼给了他一巴掌,冷声道:“滚。”

    高启强无罪释放那天,他拿着那本杂志敲开了李响办公室的门,李响问他来干什么,他没说话径直走进去把那本杂志拍在桌子上就离开了。李响想去送送他,但还是忍住了冲动关上门走到窗户前看着他昂首挺胸地走出警局的大门。

    真像只开了屏的孔雀!李响无声地笑笑,待高启强的车绝尘而去才落了嘴角,眼含落寞的走到办公桌前。他拿起那本杂志,高启强好心地替他翻开了,正是那晚他看的那一页。那枚竹叶型胸针旁被高启强标了一个数字“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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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谁?”李响将那东西捏在手里,他摸出了一个“L”。

    端起的枪慢慢放了下去,高启强知道他赌对了。于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那个人还是没有说话,但他动了好像是在向自己靠近。会是高启强吗?可他为什么不说话?“哒,哒...”李响感觉那人快到自己跟前了。观感的丧失放大了他的其他感觉,随着那人的靠近他在空气中嗅到一丝熟悉的香水味——是高启强成了陈泰的女婿后惯用的古龙水香气。

    “高启强,是你吗?”明知那人可能是绑架自己的罪魁祸首,可被不安和惶恐裹挟的李响还是忍不住想向他靠近。“你为什么不说话?”

    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他持枪的手,熟悉的触感让李响一愣,高启强趁他没反应过来把枪抢了过来揣到自己的腰间。捏着李响手指的手慢慢移到他的手腕,他将李响的手心朝向自己,用手指在上面写了个“是”和“哑”。

    大约两个小时后,李响和高启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们了解了目前的情况——李响瞎了,高启强哑了,他们被什么人绑架到了一间独栋别墅里,门窗全都打不开,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别墅里没有和外界联络的工具,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我们该怎么办?”李响看不见,所有的情况都是高启强探知后写给他的,并非没有怀疑高启强会骗他,但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确实没有危险。而握着他手腕的高启强似乎比李响还要焦虑。他下意识地想要安慰,张嘴却哑了声——高启强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高启强了。

    “不知,饿吗,有饭”在李响胡思乱想的时候,高启强在他手心里写道。这是个奇怪的绑匪,绑架他们把他们弄得一哑一瞎,不说目的没有束缚反而把他们扔在一间舒适的别墅里,唯一的限制就是紧锁的门窗和与外界切断联系。

    “你敢吃吗?”尚不清楚绑匪的目的,李响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是变态,那高启强所看到的极可能是歹徒用来麻痹受害人的障眼法。

    “没毒”接着手心里传来高启强指尖划动的触感。李响还想说什么,就感觉身边一空高启强起身走了。再接着不远处传来好似开关冰箱的声音,呲呲啦啦塑料袋的声音以及流水的声音……

    怪不得没毒,是需要自己做。

    不多时厨房飘来的香气就勾起李响胃里的馋虫,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听着厨房里高启强忙碌的声音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下来。思绪飘到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警察,而高启强也不是什么大老板,他们窝在旧厂街高启强的小家里,就着昏黄的灯光,李响看烟火下高启强柔和纯善的脸。

    记忆已然蒙了尘,烟火朦胧下李响恍然发现他已经记不清那时候高启强真正的样子了。他缓缓转身将脸朝向声音的源头:真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能找到些他抛弃的影子?

    饭做好了,高启强带着李响去饭桌坐下后递给他一双筷子,然后敲了敲摆在李响面前的碗。这下李响算是体会到了盲人同志的艰苦,拿着筷子戳了半天才怼到碗里。高启强煮了面条,他用筷子搅了搅似乎还加了蛋和蔬菜。

    高启强心事重重的低头吃着碗里的面,没有胃口勉强咽了几口就撂下筷子,抬头时就看见李响险些把面条夹到鼻子里,下巴上也粘了根面条,他噗嗤一下无声的笑了起来。很多年没见他滑稽狼狈的模样了,高启强看着也不觉放松了些许,许多事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又被莫名其妙的人绑架关了起来,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还有小盛……

    想到高启盛,高启强看向李响的眼神倏地阴沉了下来,耳边回响起那天王秘书说的话——解决两个人,领导就能保住高启盛。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李响看不见,而枪也在他手里,这样的好机会恐怕不会有第二次。

    “高启强,你刚才是笑了吗?”高启强沉思着,李响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我感觉到你笑了,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可笑啊。”他放下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李响觉得自己是不是快死了,怎么老是想起些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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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高启强搭上陈泰的关系成为白金瀚新任老板的同时正式进了建工集团,安欣对他失望至极渐渐疏远了他。而安欣的搭档李响却和高启强越走越近。

    8月19日是李响的生日,他被高启强叫到了家里,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后,高启强关了灯为他推出点着蜡烛的蛋糕。

    “生日快乐,李响。”高启强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他闭上眼许了人生中第一个生日愿望。听着跑了调的生日歌,他睁开眼俯身吹灭了蜡烛,房间再度陷入黑暗。高启强让他去开灯,李响听话的过去,当视野再次明亮他准备回身做些符合着暧昧氛围的事时,脸颊擦过微凉粘腻的触感——高启强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调皮地抹了他一脸奶油。

    他弯起眉眼像一个恶作剧成功了的孩子高兴地笑起来,认识高启强快一年了,李响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他,微卷翘起的头发随着他笑得前仰后合微颤着,落在李响眼里,化成根洁白轻盈的羽毛扫过他柔软的心脏,酥麻的幸福感顿时传遍了全身。他很想马上抱住他将他揉进怀里,但他知道高启强会更愿意把这个孩子气的游戏进行下去。

    “好啊高启强,你暗算我!”他也笑着摸了把脸上的奶油往高启强脸上蹭。两个快三十的男人就这么回到了他们缺失的童年,你追我赶的往对方身上抹奶油,最后看着彼此被奶油糊得乱七八糟的样子相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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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快乐,李响。还有,谢谢你。”高启强还记得那天他窝在李响怀里对他说的话。那日的记忆像是在心里生了根,他想忘都忘不掉。腾起的杀意被这段突然蹦出来的回忆压了下去,他可以不顾旧情伤他害他却唯独狠不下心杀他。看着李响微微泛红的耳朵和他吃得一团乱的桌面,高启强无奈地叹了口气。

    手里的筷子被人一把抽走,李响无措地一愣张嘴想问却被湿润的面条堵住了嘴。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股热气上涌熏得他想落泪。他缓慢地张大了嘴将夹着面条的筷子含到嘴里。在无声的投喂中,李响心情复杂地吃完了一碗面。

    “谢,谢谢你。”李响试图看向高启强所在方位,可他空洞无神的双眼始终无法对焦。

    高启强端着碗静静地看着李响,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了。才过了几年,他们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响的双鬓竟是生出了白发。高启强想,他也才不过三十五岁。

    等高启强收拾完厨房和餐厅,客厅里的钟表已经指到了下午三点。他们醒来已经大半天了,却迟迟不见绑匪的身影。李响虽看不见但也不愿坐以待毙摸索着又去查看了门窗果然还是打不开。

    他们又坐回到了沙发上,经过一顿还算和平的午饭,二人心里的惊恐已经减少了许多。李响坐直的背不再紧绷,高启强的手也不再时不时往腰间的枪上摸。找回的安全感同时带回了理智,让他们不约而同想到现实中似乎没有什么人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事。简单的绑架还有可能,但在没有任何手术和药物使用的情况下让他们一哑一瞎,仔细想想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你说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咱俩变成这样?”毫无头绪的李响丧气地将自己砸到沙发上,高启强听罢下意识摇头,但马上想到旁边的人看不见,自然地拿起他的手,在其手心里写下“不知”。

    高启强写得很快,酥痒的感觉自手心传遍李响全身,他怕痒下意识想抽手不自觉屈起的五指将高启强还未来及离开的手指抓在手心里。高启强被他屈臂的动作带的前倾险些趴到他身上。“你!”突如其来的意外叫高启强恼羞成怒地想质问,他以为李响是有心戏弄自己。而李响也因这意外红了耳朵,他抓着手心里手指一时不知是该放开还是该抓紧,

    “有点痒,你知道的我怕痒。”没轮到李响做选择,高启强就迅速远离了他。潜意识里埋藏的情感让李响想要挽留住久违的触感。他循着高启强的动静往他那边挪了挪,“现在我们可就只能依靠彼此了,你要因为这点事生我的气吗?”他没意识到自己对高启强说话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暧昧,明明几天前他们两个人还势如水火的剑拔弩张。

    但高启强意识得到,他原以为李响该是恨极了他的。毕竟当初是高启强为了权利抛弃了李响一声不吭地娶了陈书婷,也是高启强一步一步站到李响的对立面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可能。

    他痛苦地闭上眼,手伸向了腰间的枪。

    “高启强,”寂静的房间里李响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不知道我们会被关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关我们的人是什么目的,更不知道门打开后你我是否还能活着。”

    “有一个疑问困扰了我五年,你能发发善心给我一个答案吗?”他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又朝高启强靠近了一些。

    李响总感觉自己快死了,李青中枪的那一天他在雨中恍惚看到了自己的尸体。他始终认为那是一种征兆。

    “高启强,你当初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他顿了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还是因为我是个警察?”回应他的是久久的沉默。

    高启强睁开眼,听完李响的话,他握着枪的手微微发颤。微垂的眼皮半掩住发了水的眼睛,他死咬住下唇将泪往肚子里咽。

    冰凉的触感搭在了手心里,李响握住——是自己的配枪。“要还给我?你不是说我看不见用不好吗?”

    你就这么信任我吗?高启强很想问他,别人的死想都不想就往他身上安,怎么到了自己的安危倒无条件相信起犯罪嫌疑人了?

    李响啊,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啪”的一声巨响突然在安静的客厅里炸开,惊起了各怀心事的两个人,李响下意识想去抓高启强的手,而能看的见的高启强第一时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在他们前面大约三米处凭空出现了一个木盒砸到地上,高启强惊恐地瞪大了眼不光是因为它凭空出现还是因为这盒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发生了什么高启强?”李响紧绷起神经,条件反射地举起枪对准了声音的源头。一时间各种不好的想法涌入脑中,最深刻的就是绑匪终于行动了,他和高启强会怎样?

    握着枪的手被安抚地拍了拍,李响顿时冷静了下来。他感觉到高启强起身了,他应该是去看发出巨响的东西。似乎没有危险。

    这个木盒本该安静地躺在旧厂街老家被他锁住的橱柜里,高启强走过去将那盒子捧在手里,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高启强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把他们关在这里的人不是人类了,让一个物件凭空出现非人力所能及。可这世上真的存在鬼神吗?这个想法与他三十几年的认知相悖。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还是放着那四样东西——一支钢笔,一个打火机,一个钱包,还有一枚戒指。

    啪嗒一滴泪落在了盒子里,高启强愣怔地看着,而后缓缓回身看向等待他的李响。

    瞎子和哑巴,他好像有些明白“绑匪”的用意了。

    他走过去将木盒放在茶几上,捧起李响的手慢慢写道:“无事,不再危险,胸针还我”

    前两句让李响安心了不少,但感受完后一句话他犹犹豫豫地抽回手,摸到内衬里被自己捂热的胸针有些不想拿出来。他已经知道那几个字母是什么了。

    可他拉不下脸问,最后还是拿了出来。高启强接过去,李响听到什么东西开合的声音,他似乎把胸针放到了什么地方。

    “对了,刚才是什么东西?”李响听着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地板的声音。

    高启强在他手心里写:“掉了木盒,总之安全”他知道现下瞒着李响不是个好主意,只说一半安抚一下反正他也看不见。

    高启强感觉这里不再危险后,见眼下无事便又想再检查一遍别墅想着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怕李响无聊,便试着打开面前的电视——不光能看,还贴心地放着广播节目。

    听到类似广播的声音,李响好奇地面向高启强,他还没张嘴问,高启强就握住他的手写:“坐着听,我再去看”李响同意地点点头,感受着高启强离去的温度。

    广播里在讲一篇古文,李响不太懂听得云里雾里,高启强去了没一会儿他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高启强径直去了二楼的书房,那是他第一次检查时就留心了的地方。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窗户只是被不透明的玻璃纸贴住,书房仅有的一扇小窗还被木板从外面封得严严实实。

    高启强站在里面关上门,觉得自己像被关进了一个密闭的匣子里。他打开灯,钨丝刺啦几下书房里的黑暗便被橘黄的暖光驱散。墨绿色基调的书房尽收眼底,十平米左右,左手边一个大书架,书架前一张老式书桌,再往前摆了一张双人白色布艺沙发。沙发旁的放着一株养得极好的翠竹。

    这个布局他总感觉有些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书桌上什么也没有,书架上却满满当当。高启强走过去一排排地看,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书上到天文下至地理,人文财经小说散文无一不有,他大都看过。

    他又顺着从头到尾摸了一边也没发现什么机关。然后他坐到椅子上开始检查看似空无一物的书桌。

    用旧了的桌面有些坑洼,仔细瞧还有人为刻画的痕迹,高启强想可能有小孩子使用过,阿盛小的时候也喜欢在桌子上刻画,还被他教训过。

    早年兄弟温馨的画面浮在脑海,高启强不由得温和了嘴角。视线离开桌面移向右下角的抽屉,上面挂了个墨绿色的密码锁。第一次来的时候他试着直接破坏可惜未果,而这一次他鬼使神差地输了一串数字。

    “咔哒”一声,锁开了。

    李响是被高启强叫醒的,广播里的古文不知道讲了多少遍,当李响找回听力时,他听到了睡着前播的那句话,讲述人捏着嗓子咿咿呀呀像唱戏,哀泣婉转地念到:“业缘一日不可减,亦一日不可曾。惟迟早则随所遇耳。”他不懂文言文,却也听出些心酸哀伤意。

    “怎么样,有新发现吗?”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xue问到。

    高启强应当是站在他身前俯视他,李响感觉自己被一片阴影笼罩。身前的人俯下身轻轻握住他的手,微凉的指尖在掌心划下一个“无”字。温热的鼻息喷在李响颈间,嗅着淡淡的香水味他不自然地歪歪头,一双耳朵红透了。

    他怎么感觉高启强的态度变了些。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一天快要过去了,李响心里已经没有多少恐惧了,下午睡了那一觉醒来后反而生出种五年来不曾有过的轻松。至于高启强,李响看不见他,但敏感的察觉到下午过后他的神经似也不再紧绷,更何况是他先告诉自己“不再危险”。

    晚饭高启强做了咖喱牛rou配米饭,这对李响来说是道新奇菜品。第一口觉得味道有些怪,但越品越觉得好吃。

    和中午一样,李响尝试自己吃时,就把勺子怼到了鼻子上,咖喱险些弄到眼睛里。高启强看得来气,心想怎么这人失去了视力,自理能力也跟着丢了。他扒拉了几口后一把夺过李响的勺子一口一口喂给他吃。

    看着李响有些呆的表情他腹诽道,看在你瞎了的份上,我好心照顾残疾人。

    饭后他们默契地不再提被关起来的事,像是在这间房子里生活了很多年,晚饭后是他们的休闲时间。

    李响让高启强给他换个频道,高启强来回调了调发现只有两个频,一个在讲重复了一天的古文,一个在讲聊斋志异,李响果断选择了后者。调好后,李响正纠结着要不要和高启强说说话,却感到身边的沙发一轻,他要走?

    李响下意识伸手正巧勾住了高启强的小指,他尴尬地收了回来:“你要去哪儿?”

    “书房”高启强在他手里写了两个字后就离开了。听着高启强渐远的脚步李响叹了口气挺直的背落了下去,他感觉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想和高启强好好聊聊。聊聊对立的这些年,聊聊那份戛然而止的感情。

    到底为什么,他们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2000年随着徐江事件的落幕,李响成了新的刑警大队长,而高启强也认了陈泰当干爹走上一条富贵路。

    除夕夜的一场寻衅滋事将高启强,安欣还有李响三个人的命运绑定在了一起。最开始动心的是安欣,李响一度扮演一个旁观者看着正直善良的安欣和自卑怯弱的小鱼贩拉扯,他看得出来二人互相喜欢但谁也不敢迈出那一步。

    后来徐雷之死牵扯到高启强,再往后安欣发现高启强正在走上一条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不归路。他试图拉高启强回头,高启强却选择了他的家人。

    安欣的退场是李响的登场,他登堂入室从一个旁观者成了高启强感情故事中的另一个男主角。他自认比安欣更了解高启强,尤其是当他染着师父的血当上队长后。他清楚高启强的本质,他理解他的无奈,他看得到高启强看似柔软外表下越燃越烈的欲望和野心。

    李响无奈自己被命运架到队长的位子上不得不为赵立冬卖命。于是他看向高启强时竟也看到一双漆黑的手推着他一步步往深渊前行。

    他曾天真地以为他们是一样的——都是被命运裹挟的可怜人。

    直到2002年,在李响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向高启强求婚时,他收到了来自建工集团的婚礼请柬。请柬封面上两个新人的名字烫伤李响的眼睛:高启强和陈书婷。

    他出席了那场盛大的婚礼,陈泰好像很中意他的干儿子和干女儿,一掷千金的婚礼在京海报纸的头条占了好几天。自此,小鱼贩脱胎换骨成了高总。

    自那之后,他只在警局见过高启强。婚后的他像是被人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