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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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跟伯安还有育佐是在国二的时候认识的,简单说就是二年级依学力分班后才同班。一年级时成绩很好的那些人,一定都会被编到a加班,就是所谓的资优班。成绩很差的就会被分到b段班,就是所谓的放牛班。我们三个成绩没有很差,但也不算太好,所以我们被编到中间班,老师说我们这叫a减班,如果二年级成绩够好,就可以上a加班,如果成绩很烂,就会下放牛班。 二年级一开学,我们的级任导师一进教室就伸出食指指着天花板说「上面是资优班」,然后他反转了食指指着地上说「下面是放牛班」,然后他收起手指头双手抱胸,「想去什么班,你自己选。」老师面无表情地说着,好像a减班的死活跟他没什么关係。 当时我觉得老师好像在跟我们介绍天堂跟地狱,认真一点念书就会上天堂,继续贪玩不念书就是下地狱。 只是过了一些日子,我在学校走廊上,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学或学长们。那些衝来衝去在玩追逐游戏笑得很开心的放牛班学生,以及那些满脸痘痘念书念到每天愁眉苦脸的资优班同学,我不禁开始思考,老师在开学时用食指指着的方向,是不是反了? 如果不是反了,为什么在天堂的看起来很痛苦?而在地狱的却很开心呢? 「干!可乐买自己的而已喔?」打断我思绪的是伯安,他拿走我手上的可乐,然后一饮而尽。 伯安姓魏,育佐姓汪,都是处女座,都是o型,都是戴眼睛的阿呆型男生,生平看的第一本写真集是宫泽理惠的。 啊,对了,我也是,我处女座,我o型,我也戴眼镜,他们在看宫泽理惠的时候,我也在旁边。说了不怕你笑,当我从那本厚厚的彩色写真集里面看见宫泽理惠的胸部时,我有了生理反应,因为我从没真的想像过女生的内衣里面到底包着什么样子的东西。 我只在家里看过我妈刚洗完澡穿着内衣走出浴室的样子,那发福的身驱跟肚子附近一层层的脂肪,让我没办法从那样的身材投射出一个美丽的女性身驱。尽管班上的男生都说看a片就会知道女生的身体长什么样子。哇咧干!我家没a片,我才十四岁,是哪来的a片看? 宫泽理惠的写真集是我第一次看见女生的身体,我的生理反应让我不停地感觉到热跟脸红,我为了掩饰这种尷尬,故意指着伯安跟育佐的胯下说:「喔喔喔喔喔!这是怎样!这是怎样!」 这叫先声夺人。 然后整间教室的下课时间充斥着我们互相拍打对方「小弟弟」的声音,还有我们尖叫的声音。 我必须说明一下,不是我们故意要尖叫的,没办法,因为打「小弟弟」真的太痛了,而这种蠢事我们玩了一整天。 我们班的女生基本上对我们三个人的态度是唾弃的。喔不,我错了,应该说是「非常唾弃」的。 如果她们跟我们其中一个讲话时是有面对着我们,甚至是看着我们的眼睛说话的话,那就算她们当下嘴里讲出来的话是非常咬牙切齿而且狰狞的「陆子谦,你就是个混蛋王八蛋」,那已经表示她的态度很好了。 对,她们很不喜欢我们。 原因?没什么原因,我们就是很白目,而我们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很白目。 「陆子谦、魏伯安、汪育佐,你们三个下课到训导处找训导主任!」 老师很常说这句话,啊,不!是每天都会说这句话。其实听得很烦,而且很不喜欢他们说这句话时的嘴脸。每次都是一副「等等到训导处你们就惨了」的样子。拜託拜託好吗,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我实在没见过你们这么恶劣的学生!」训导主任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这句,从来没有创新过。国中听他这句话听了三年,了无新意。每次给我们的处罚,永远都是那几招,打手心打屁股打小腿肚或是跑cao场二十圈或是擦全栋的窗户或是到学校门口去半蹲并且大喊「下次不敢了」一百遍。 下次不敢?怎么可能?我们永远都敢。 你可能在想,我们到底有多坏?其实我们也没多坏,只是不爱上课罢了。 爱打电动?拜託!哪一个国中生不喜欢? 上课迟到?拜託!睡饱一点对身体好啊! 成绩不佳?拜託!都不会写是要怎么成绩好? 到漫画租书店去偷色情漫画?拜託!这种事每天都有人在做,而且又不是我们喜欢偷,我们是年纪不到没办法租所以才偷,能租的话谁会想偷? 作业不交?他妈的拜託!每次作业一派就是一卡车,是写得完喔? 不合群搞小团体?拜託拜託再拜託!是别人不跟我们交朋友的好不好?最好我们有搞小团体! 我不知道老师们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头痛,其实我们一点都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大问题。就算我们有问题,很多国中生都有啊,为什么只对我们特别严厉呢? 上课的时候聊天说话是很正常的,睡觉当然也是其中一项消遣,考试的时候都偷看隔壁女生的,没考试的时候一天到晚无聊捉弄女生。 说到这个,我就要讲一下,伯安跟育佐捉弄女生的方式我比较不能接受,因为他们都太过份了。 伯安曾经在女生的座位桌子左上角放一隻蟑螂,而那隻蟑螂是活的,只不过是用扁图钉钉起来让牠不能跑掉罢了。结果那个女生尖叫了半声就昏倒了,因为她极度地害怕蟑螂。 育佐最过份的是有一次体育课上到一半下雨,瞬间变成泡水课,全班在司令台暂时躲雨,他跟伯安两个人不知道去哪里抓到一隻好大的螳螂,他想试试螳螂的威力,接着他把螳螂放在一个女生脖子后方的领子上,结果那个女生吓了一跳反手一拍,螳螂没打到,反而被受到惊吓的螳螂抓伤。 我做过最过份的大概就是午睡的时候在副班长的头发上轻轻画上白色的水彩。 其实当时我不觉得我很过份,因为那是我在某一天听到她跟其他女生在聊天,说如果能把头发的其中一搓染成白色,那一定非常地好看,所以我只是帮帮她的忙罢了。所以,我还特地去买了小支的软毛水彩笔跟白色水性水彩,怕她不喜欢的话可以去洗掉。 副班长叫做张怡淳,她是我这辈子看过的第一个穿黑色内衣的女生,那个时候我第一个念头是她的内裤一定也是黑色的。 那天午睡过后,我在教室里听见她在走廊上大叫大哭,摸着自己的头发说「我的天啊!为什么会这样?」我走到她旁边跟她说那是我帮她染的,而且那是水性的水彩啦,冲水就可以冲掉了。 然后我被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干!好痛的一巴掌。 那一巴掌疼痛的程度,让我在很多年之后再遇到张怡淳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那阵痛觉。 在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理由的国中三年级,没有理由的高中联考,没有理由的夏天,没有理由的热到一个极点,没有理由的在某天放学后,木棉花没有理由的飘散了一地的学校中庭,下课的鐘声没有理由的还噹噹噹地响着,育佐没有理由地说了一句话:「干,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我承认,当下我听完那句话觉得非常怪。 因为「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了」这句话前面加一个干字,听起来感觉我们都还是孩子啊。 然后伯安接了一句「干,你说的对。」之后,突然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不觉得那句话怪了。 像是生命突然间给我们下了一个魔法一样,「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孩子了」像是一颗豆子在我们心里面的某个角落着土,然后慢慢地发芽,从即将高中联考的那一年夏天开始,慢慢地要长成一棵大树。 我们三个,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 大家都再也不是孩子的时候,回头看看我们还是孩子的那时,留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