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真相与目的

    07:15　AM　　任务代号：白骸

    “罗总，我已经安排那对父子去休息了。”

    曹成鸣凭着异种人高强的身体素质，经过短暂的小憩，精神状态恢复得非常好。他走向罗先生的办公桌，将携带的证物一一摆出。

    先是一叠尸体的照片和影像，详尽地拍摄了死亡状态的细节。

    “因监控损毁，无法记录案发时的场景，目前只能从现场的影像资料得出，博士的死亡是异种人所为，能力可能是切割。”

    随后他呈上了一份有关“拾荒者”的档案，薄薄几页，分量不重。档案中记载着本已销声匿迹的“拾荒者”，近期在南海近域的众城边境频频复现的踪迹，他领取委托、受雇行动，甚至刺杀了数位隶属于不同城市的高层要员，堪称无法无天、猖獗至极。

    “有这样强大的异能，又敢于闯入禁区执行刺杀行动，我高度怀疑是同一位‘拾荒者’所为。”

    新历三年，异种方舟被彻底摧毁，大多数被俘的异种人不是消亡就是归顺，只有极少数强大的异种人，不甘臣服于任一城市势力，逃逸到广阔的无人区之外，化身行踪难觅的“拾荒者”。这些流窜于城市边境间的流亡者，城市势力管辖不到的界外之人，不论途经哪座城市，留下的只有一扇紧闭的城门，将他们永远地隔绝在外。

    不过，出于平衡第三方势力的必要，以B－11区为首推崇“人类共同体”的少部分城市与“拾荒者”建立或隐秘或公开的合作，通过下发高难度的境外委托，用高额的报酬和必要的资源，换取这些边缘人群的助力。大多数排斥异己的城市则并不欢迎这群异种乞丐，而建立在异种方舟废墟之上的禁区，更是对他们颁布了入境杀无赦的禁令。

    “雇佣他的人，恐怕跟陈博士有过联系，我们队伍里应该是渗透了不少其他城的钉子，”说到这，曹成鸣舔了舔牙，笑得像条狐狸：“看来，得让小陆好好管管了。”

    最后，他将那袋封存良好的金属残件推到桌前，这小小一包证物，可是足足耗费了小陆3个小时才找齐呢。

    “这是从尸体取得的特质合金残骸，已检测出高纯度的Mga合金成分，与在配电室引爆的炸弹内部成分一致，推测是与该炸弹匹配的远程遥控。”（我瞎掰的）

    躺在透明袋中、擦净了血污，这些细碎的零件反而更显莹润的白金光泽。

    “它的主人就是陈博士。这场sao动是陈博士引发的，他不满火种计划的终止，意图借境外势力之手制造叛乱，携带齐屿逃亡；而对伪装成协助者的境外势力而言，雇佣第三方势力刺杀陈辛，彻底切断火种计划的可能，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关于这次的事，B城的城主想必已参与其中。”

    罗先生翻看着桌前的资料，字字清晰、逻辑清楚（真的吗侦探？），真相似乎显而易见。

    他抬起头，看着曹成鸣从七成的笃定升格至八成的紧张，沉静的眼神渐渐释出一丝欣慰的鼓励。

    “辛苦了，成鸣。既然事情已水落石出，接下来的事宜，就由你负责处理，菱尧来跟进。”

    “回去休息吧。”罗先生挥退了这位称职的下属。待曹成鸣恭顺地退下，掩上办公室的大门后，他摘下鼻间的金丝眼镜，掏出丝帕、擦拭镜上的灰尘。再一次戴上时，无垢的清晰重现在视线之中，一柄穿破真相的利刃从刀鞘中亮出。

    陈辛、陈博士，是不可能贸然带着齐屿离开的。

    毕竟，那是他最好的实验品，是他灵感的缪斯神，更是整个火种计划的核心。一旦脱离禁区的极端环境，这份肆意的狂想，将彻底失去生长的沃土。他完美的造物来不及绽放，就会在多方势力的忌惮和争夺下迅速枯萎。

    但不论真相如何，陈辛的死亡，也是他的目的。

    新历六年·夏末

    “老师，恭喜，”在李教授的庆功宴上，受邀而来的陆菱尧举杯庆贺。“恭喜您，再启红莲计划成功。”

    也恭喜您，彻底取代博士的位置，成为团队的核心。

    满杯的醇红，他一饮而尽，喉底的苦涩似火焦灼，又回升起一缕葡萄的清甜。

    倘若是红莲之火，烧净世间一切污秽，或许终有一日，封棺的坚冰会融化，燃起复苏的春烟。

    “孩子，也祝你此行前程似锦、平平安安。”一杯清茶迎上敬酒，青瓷的茶碗，蓄着为父的忧思和释然。

    “老师忧心了，您也保重。”陆菱尧笑中有自嘲，他笑自己已是金蝉脱壳，脱得一介白身。这次行动后不少人下马落网，他虽没有性命之忧，也因监管不力被革职。在罗先生授意的会面之后，他获准卸下了禁区属民的ID，被围困他两年的囚城驱逐。于这普天之下，巡回他原来的故土，向他的故人复命。而他的生身父亲，置换了他，留在禁区，成为他千里之外的锚点。

    夜宴转瞬即逝，净窗之外，一只只飞鸟挥舞白翅，荡开云的边缘，在开阔的青空肆意翱翔。陆菱尧抬头长望，天已经亮了。

    黎明前最漫长的黑夜，他已经渡过。即使跳不出棋局，他也跳出了这条肮脏的泥河，捉住一颗白色的棋子。可那位值得尊敬的人呢，他依旧在无间的地狱中辗转煎熬，被幽冥的火焰烧出灵魂的残影。

    留在此地的李平江，仿佛在地狱入口驻扎的稻草人，在麦田里守望着一只青鸟，衔信飞来。

    他张开想要握住天空的手，被随后的李平江收之眼底。

    “她是一只飞鸟，你抓不住的。”

    这一次，陆菱尧没有回头。

    “她说过，要回北方故地重游。”

    北方，在最初也是最中央的A－1区倾覆分裂之后，坚守的残党仍怀着“常人和异种人共存”的希望，建立起人类种族最后的堡垒，城市序列号：B－11区。

    右手抓起前襟，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一颗新星之种熠耀其中。

    那正是我必将抵达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