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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二十七天

    

37.二十七天



    除了祁衍脸上留下的一抹潮红,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你好,我是祁家的管家,听说祁衍在Red   leaves受伤了,老爷让我来看看。”吴叔在门外有礼貌地说。

    “好的,您稍等。”陈渐程将祁衍的被子掖好,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柔声说:“衍衍,别怕,别紧张。”

    祁衍点了点头,陈渐程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

    吴叔走进来后先是站在原地怔了一下,看见受伤躺在病床上的祁衍脸色有些僵,他连忙走上前,焦急地问道:“你这怎么弄的啊,伤得重不重啊?”

    祁衍干笑了两声,说:“我没事,就是个皮外伤,你们别太紧张。”

    “真的没事吗?我看这头都包起来了。”吴叔在祁衍身上看来看去,那探究的眼神恨不得在祁衍身上看出个洞来。

    祁衍面临着被吴叔发现的风险,本来就有些羞愧,此时被他这样看着,祁衍一张脸变得更红了,他连忙推脱般地指着陈渐程,“不信你问他!”

    吴叔转过脸来,像是才发现陈渐程一般。

    陈渐程搓着手,嘴角带笑地回道:“医生说了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可以拆纱布了,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你不会就是前段时间救了我们家祁衍的那个男孩子吧?我听你们的辅导员提起过你,哎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小伙子真是一表人才,还这么热心,我们家祁衍遇到你可真是幸运啊。”吴叔嘴角带着笑意吹了一通彩虹屁。

    陈渐程礼貌地回了个笑容,“怎么会,这次是祁衍救我,我做这些还尤嫌不足呢。”

    二人继续互吹彩虹屁,你一言我一语的,祁衍听着感觉味儿有点不对,吴叔看上去仿佛在忍着些什么,祁衍连忙咳嗽了几声,陈渐程看了祁衍一眼,立刻会意:“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先出去了。”

    两人伸长着脖子等陈渐程离开后,吴叔立马提出让祁衍去见他父亲,祁衍见他脸色有点不好,心一下子跟着揪起来了,连忙问道:“怎么啦,是不是我爸出什么事了?”

    吴叔垂下头,语重心长地说:“前段时间你被绑架了一次,老爷就病了一场,现在身体好不容易见好了,今天江城又出了很大的事。”

    “是关于Red   leaves的事吗?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要是只是这件事就好了,”吴叔叹了一口气,“不说了,先去吧,刚好老爷也在这个医院里,去一趟也不是很远。”

    祁衍挪了一下腿,顿时一股奇异的酥麻感就传遍全身,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啦?”吴叔疑惑地看着他,就要上去扶一把。

    祁衍连忙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尴尬地说:“躺了太久,腿上血液有点不流通,麻了。”

    “没事没事,你先缓缓。”

    祁衍深吸几口气,将浮躁的心压了下去,这才和吴叔一起出了病房,一出门就看见陈渐程正在走廊尽头打电话。两人四目相对时,祁衍指了指走廊的另一个方向,示意他要出去一趟,陈渐程点了点头,吴叔对他微微鞠了个躬表示感谢。

    陈渐程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按下了接听键,一接通,对面就传来苏天翊焦急的声音:“程哥,时青跑了,我找不到他。”

    陈渐程强压下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Roger回来的那天……”

    陈渐程低声骂道:“这么久了,你才想着找我,你特么干什么吃的?!”

    京城那栋豪华空荡的公寓里,苏天翊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喘着气,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我以为我可以找到他,但是,我特么真的……我找不到他了……”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染上了一抹哭腔。

    暮色之下,陈渐程脸色阴沉得厉害,苏天翊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尤其是在这世间生活的日子,太短。他尽量把情绪放缓,平静地说:“我会联系徐泠洋,一起找,有了消息就通知你,你记得,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不然对苏家的影响不好。还有,宁秋原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苏天翊有气无力地说。

    “你去查查宁秋原,看看他有没有和时青联系过,毕竟他是距离时青最近的人。”

    苏天翊靠在沙发上,看着陈渐程挂掉的电话,心里直泛酸,他不明白,他对时青已经够好了,为什么时青要跑,为什么!

    “来人,”苏天翊低声说道,一位西装革履的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去天津,河北,山东找,只要是往江城去的方向,都给我彻查!”

    “少爷,查到外省的话,这件事一定会被您父亲知道的……”

    “我不管!”苏天翊大吼一声,一脚踹翻面前的茶几,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他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发抖的手抚上额头,声音弱了下去,摆摆手道:“去查吧。”

    这些天,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也没有好好得吃过一顿饭,只有时青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能感到开心,哪怕不是在床上,仅仅是看着他,苏天翊都觉得满足。

    时青离开后,他几乎翻遍了整个北京城,要不是他哥帮忙瞒着消息,这件事估计得惊动他老子……

    也许是苏天翊的想法太过局限性,以为时青只会躲在北京城,从而忽略了时青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也许早就用其他的方法离开北京了……

    他难受地弯下腰,手掌握拳抵在胸口处,这里,空荡荡的……

    吴叔推开病房门带着祁衍走了进去,这个病房比祁衍住的那间更大,里面还放着许多的日用品,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常住的病人,祁衍心里难受得不行,跟着吴叔走进病房的单独小房间里。

    祁臻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爸。”祁衍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

    祁臻的立刻睁开眼睛,双目生光,惊喜万分的看着祁衍。吴叔走过来,把病床摇起来后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旁守着。

    “你小子,又去搞什么事了,弄了一身伤,我看你这段时间就没安生过。”祁臻嘴上虽然埋怨着,眼中却透露着十分的担忧,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祁衍乖乖地把脑袋伸了过去,祁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见没什么大碍,才松了一口气,“你长大了,许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也要注意自身安全,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出事了,你爸我还能活?”

    “哪儿就扯到生死了啊,我这不是没事嘛,您放心吧。”

    “你现在没小时候那么混蛋了,也知道知恩图报了,你是帮了上次救你的同学吧?”

    祁衍点点头,把Red   leaves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将陈渐程差点受伤的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要是他不带陈渐程去地下室,说不定就没这档子事,可他又转念一想,要不是他带了陈渐程去地下室,也许他今天受的就不止是皮外伤了。

    但是,祁衍仍旧没有提及,他是为了去Red   leaves抓鬼才遇到这档子事,也没有提到唐乐要抓他去泰国,而是换了一种迂回的思路告诉祁臻,唐乐想抓祁衍威胁祁家,因为唐家已经倒了,她需要一笔钱。

    祁臻听到这里,脸色变得铁青,半天没说话。

    “爸,刚刚吴叔说江城出了很大的事,是Red   leaves这件事吗?刘局被撤职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等姜奕他二叔上任,你想要的那个能源项目就能批下来。”祁衍在一旁小声地安慰着。

    吴叔摇了摇头,叹息道:“事情进展得太快了,几个港口公司的老总全被牵案其中,短短一天,京城那边就来了调令,将几个港koujiao给JC代理……”

    “什么?!”祁衍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江城政府出了问题,下一任官员姜浅还没上任之前,京城直接管辖很正常。可JC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控制江城经济命脉的港口,更何况他们还是直接向首都申请代理,看上去像是钻了职位空缺这个空子,其实这实力已经远远超乎了旁人的想象,JC在政坛的人脉关系也让人不敢想。

    JC在某些国家也有许多的港口,并且他们资本力量强大,会对某些行业实行垄断式,商场如战场,没有心慈手软一说,其他被压榨的公司要么被挤压生存空间致倒闭,要么就是选择加入JC。

    中国的港口控制严格,都属于国家。不过内陆港不比沿海港口,收益没有沿海港口那么高,管理没那么严格,所以政府方面都是交给大型企业代理。

    “我记得姜家是有一个港口代理权的。”祁衍眉头拧得死紧。

    “你在医院不知道,今天下午四点,姜老爷子去世了。”吴叔在一旁叹了口气。

    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姜奕的二叔打拼到现在,虽然说没沾他父亲多大的光,可姜老爷子一死,对他的升迁多少会有点影响,恐怕一时之间姜浅没办法走马上任。

    真是血缘关系压死人啊。

    忽然,漆黑的天幕扯过一道紫色的闪电,轰隆的雷声纷至沓来,祁衍被吓得身子抖了一下。

    祁臻看着被狂风吹到沙沙作响的树叶,幽幽地开口说道:“江城,要变天了。”

    祁衍离开病房,走廊里寂静一片,闪电的光影响了走廊顶上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的,诡异至极。祁衍扶着墙,大脑久未从混沌中清醒,风从走廊灌进来,早春的风也很凉,吹得人头疼。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看着前方。

    一个挺拔结实,宽肩窄腰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背对着光,祁衍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也知道那是陈渐程,恍惚间,祁衍觉得好像回到了Red   leaves试营业的那天,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陈渐程。

    在黑暗中,在他虚弱无助的绝望中,骤然出现一个像神明的少年,剥夺了他全部的视野与理智。

    陈渐程一路小跑过来,清冷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拉住祁衍的手臂,只见祁衍脸色变得苍白,他突然想起,祁衍怕雷声,连忙将祁衍揽进怀里,“走,先回去。”

    祁衍被他抱在怀里,嘴唇直抖。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变得格外的敏感,也越来越怕雷声了,每一声雷都敲击着大脑中枢,让他十分痛苦。

    陈渐程也同样搞不明白,祁衍为什么怕雷声。

    把人带回病房后,陈渐程哄了祁衍半天,直到雷声停止,大雨淅淅沥沥地落下,祁衍才好过一点。

    等祁衍缓过来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陈渐程这个王八蛋,亲了他半天。他还正因为差点被吴叔发现而心悸呢,反观陈渐程,他完全就没这个担心,仍然我行我素。

    祁衍真想照着他的脸来上一拳,但是他已经舍不得了。

    祁衍躺在床上给姜奕发去慰问信息,劝他节哀,姜奕回了个谢谢后和祁衍商量着要把Red   leaves卖出去,两人经过多方面考量,又根据几个股东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卖掉比较好。

    祁衍心里叹了一口气,这都还没赚什么钱呢,倒是赔进去不少。

    晚上,陈渐程也没离开,非要和祁衍一起睡,还义正言辞地说,祁衍伤在额头,又不是身体,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祁衍觉得心累,便任由他抱着睡了。

    其实,大雨夜里,能依偎在爱人的怀里,实在是一件温暖又幸福的事。

    但这种幸福没有持续很久就被打破了,大概凌晨五点钟左右,祁衍的电话响了,俩人本来就睡得很晚,被这突如其来的电话声吵得心烦意乱。

    “谁啊?”陈渐程埋在祁衍的颈窝里撒着娇,小声嘟囔着。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祁衍的脖颈上,痒得他偏了偏头,奈何腰被陈渐程紧紧地抱着,实在是撼动不了分毫,祁衍无奈地拍了下他的脑袋,温柔说:“手松一下,我接个电话。”

    “不要~”陈渐程抱着祁衍的腰撒娇,“你就这样接嘛。”

    “那你小声点儿昂,别哼哼唧唧的。”祁衍说罢,奖励一般地亲了下他的脸颊,陈渐程搂他搂得更紧了。

    祁衍按下那催命般的电话。

    “喂,秋原,怎么啦?”

    “衍哥,时青不见了!他从苏天翊手里跑掉之后就跟我联系,让我先把他送到天津,可是他到了天津之后人就不见了!”

    “什么!你特么为什么现在才说!”祁衍一个激动,挣脱了陈渐程的怀抱,坐了起来,陈渐程迷茫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翻了下身,结果忘记了这个病床太小,盛不下他这高大的身躯,“噗通”一声掉地上了。

    祁衍连忙伸手去拉他,“怎么啦,没事吧?”

    “衍哥,你那边什么声音?”

    “啊,没什么没什么,你继续说。”祁衍尴尬地笑了两声。

    陈渐程坐在地上,看着祁衍收回的手,难受得想哭,他真想钻到电话那头把宁秋原揍一顿。

    “我表哥的爷爷昨天去世了,估计他那边现在走不开,季真言我又联系不上他,所以衍哥,这事只能找你。”

    “找我是应该的,现在只有我能分出手来处理,你先别急,把事情的始末说出来。”祁衍压下心中那颗紧张的心,尽量将语气放缓。

    宁秋原把这段时间在时青身上发生的事说了出来,祁衍越听火气越旺,握紧的双拳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祁衍当初对苏天翊的看法没错,这小子,顶着一张面如冠玉,人畜无害的脸,干着禽兽不如的事,在Red   leaves那天和时青发生了关系后,食髓知味,便用时家做要挟将时青骗到北京的家里……

    然后发生了长达27天的监禁……

    这27天里,时青的一切都被监控起来了,他对外界发出的信息全是苏天翊找人做的虚假信息,再借用时青的名义发了出去,打消外界的怀疑,伪装成时青一切正常的样子。

    祁衍在前江港区出事的那天,苏天翊刚好去接一个好友,时青趁防备松散之际,跑了。

    他的性格一直谨慎小心,逃跑后从未使用过能证明个人信息的东西,祁衍电话中显示的几通来自北京的未接来电,都是时青打来的……

    心慌,心疼,担忧,一齐顺着血管流遍祁衍的四肢百骸,祁衍大脑一阵阵的发晕,呼吸有些困难,眼圈都红,他看向窗外,雨下了一整晚都没有停歇的意思,他简直不敢想时青这段时间有多痛苦,有多绝望,一定比祁衍被绑架时更痛苦。

    时青在绝望中给祁衍打来的电话,也许是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可祁衍却没有接……

    那种爱慕者藏在暗处的爱意被调动起来,祁衍难受地想杀人,他声音颤抖地问宁秋原:“为什么不报警?”

    “时青说这件事涉及的人与事很多,甚至远超了许多层面,等他回到江城之后再做考量,可是现在他人没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苏天翊带走了,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远超许多层面……

    祁衍和时青是多年好友,哪怕不是从他口中亲自说出,祁衍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当初苏天翊和时青发生关系,多半的原因都是杜康酒的原因,而能搞到这酒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或许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人……

    “你先去天津那边查着,我去找时青的哥哥商量商量。”

    祁衍挂掉电话就要换衣服离开,陈渐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愠怒的脸问道:“你要干什么,现在还没到出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