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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个人开房,起码四十人会打炮,跟不吃香菜的人一样多,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老板这极其不专业的态度让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他歧视两个男人干这事儿,当然他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歧视我俩。呸。 不过这倒无所谓,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我当着老板的面又跟夙音接了个吻,手抽出来隔着裤子弹了一下他的鸟,然后旁若无人地穿好衣服,收拾收拾就拉着他的手耀武扬威地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我怕夙音尴尬,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对着老板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那不耐烦的表情简直帅呆了。 我们手拉手走在大街上,周围全是来往的行人和小摊贩的吆喝声。吹糖人的,烙煎饼的,还有耍杂技的,怪有意思。我虽然兜里没钱,但最喜欢看热闹,一路上东张西望的,哪儿有动静都想过去看两眼。 “你能不能稳重一点?刚出来就跑得满头汗,你还真是完全融入这里了。”夙音被我拉着来回跑,一脸没辙地直摇头,“吵死了,你快点逛,我找个人少的地方等你。” “不行,一会儿你再走丢了。”我看着他傻笑道。 “我又不是笨蛋,这么大个人能丢哪儿去?” “万一你被人贩子拐走怎么办,”我吓唬他,“哪个时代可都有人贩子,就喜欢你这种傻了吧唧还长得好看的,给你卖到妓院去当小鸡崽。” 夙音:“……” “再说了,你们蓬莱的平民区不就这样么,你也去过不少次了,咋还没适应啊。” “那怎么能一样,蓬莱百姓也都懂得音律,再说哪有这么喧哗?” 我心说哥你快醒醒,百姓那是对国主有敬畏心,你微服私访试试。 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音乐人。此处没有冒犯那些视音乐如生命的音乐人的意思。 我也没再为难他,径直往人少的地方去了,寻思着是直奔桥洞,还是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没人住的茅草屋。 “我又扫兴了是不是?”他有点沮丧。 他那么高的个子,有点不情愿地被我拉着,看上去我才像个人贩子。 我捏了捏他的手,让他别想太多。 最后我们找了个四处漏风的破庙住了下来,庙的木头门上挂满了蜘蛛网,看上去很像恐怖电影里的情节。 不远处就有条河,我把脏衣服兜里的东西倒腾出来准备去洗衣服,顺手也去拿他的。夙音一把抢回去,防备地看了我一眼。 “咋了,你衣服兜里有金子?不过在这地方,好像金子都换不来一间像样的屋子。”我打趣他,“我知道你把口琴带出来了,赶紧拿出来收好,照这形势,以后我可没条件再送你像样的礼物了。” “你知道了?”他的脸上迅速闪过一抹绯红,忙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声,故作镇定地道,“这乐器很有意思,虽然外形平平无奇,制作也并不精美,但吹与吸结合演奏的方法很奇妙。而且造型小巧,方便携带,在地牢里……也能解闷。” 他说起音乐相关的事情时,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些神采,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可惜了,你给我的那些乐谱都还没来得及练。” 河边有在洗衣服的老mama,我向她们讨了一些皂角和针线。这地方连个野生棒槌都没有,更不要说搓衣板了,我当然也接受不了用脚踩,只能蹲着用手一点一点地搓。 夙音简单打扫了一下破庙,挪出一块空地来,铺上稻草,这就是我俩近一段时间的小窝了。弄完之后他过来用袖子替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帮你。” “不用,”我把他推到一边去,“你吹口琴给我听吧。” 他想了想,把口琴放到嘴边,开始吹一首我之前教他的曲子。 他闭着眼睛,我侧过头看着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想”。 我想他,不是只有他不在的时候才想,而是即便他此时就在我面前,我的心里依然翻涌着强烈的思念,是我此刻无比清醒地感知着,汇集在胸口的澎湃的感情迸发之前那种guntang的痛。 夙音不疾不徐地吹奏着,口琴声像河水一样清澈缓慢地流淌,洗刷着我心间的焦虑。他是个真正的音乐家,音乐家的双手就应该用来拨弄乐器,拨弄人的心弦,反正不该用来洗衣服。 有时候我觉得他像一朵云,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与这世间格格不入。他此刻存在在这里,就是一种暴殄天物。 “其实这首曲子是有歌词的,”我想起了当年看过的那部电影,表情也柔和下来,“是一首粤语歌,你来吹伴奏,我唱给你听。” 从前 现在 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 落叶 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 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泊 白云外 苦海 翻起爱恨 在世间 难逃避命运 相亲 竟不可 接近 或我应该 相信 是缘分 …… “原来如此,词竟然是这样。”夙音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我把洗好的衣服往树枝上一晾,在他身后坐下来,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小音,我这个空桑少主当得真的挺没劲的,连我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听这首歌的时候总是很有感触,有时候真的很想冲动一次,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跟你在一起,但蓬莱始终被九重天觊觎着,我只有继续战斗下去,才可能帮到你……我原以为,只要心意相通,即使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但这次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才知道,我有多害怕。” 感觉到他身子有些颤抖,我将环在他身上的手臂紧了紧,继续道:“你使命感太强,有些话说出来也就是徒增烦恼。是我太懦弱了,连一句承诺都不敢给,可你又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我呢?因为我对你有用?还是因为你没有朋友……我也不知道了。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现在我的空桑正在遭遇劫难,但我却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你会看不起我吗?” “可是我们不能这样,这太自私了。”夙音摇着头,喃喃道,“你知道……我们没有这种自由。” 我拿脸蹭他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但现在不是回不去吗。” “会回去的,一定有办法回去。也许……会有事态好转的那一天。”他语气有些试探,又有些向往,最后笑了笑,“到时候我可就不会这么由着你了。” 他神往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可爱,我再装正人君子都要瞧不起自己了,直接拖着他往破庙里走:“知道了知道了,所以眼下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今晚的月色这么美,不如进屋开荤。” “我就知道你的重点最后会落在这里。” “哎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我在城里最大的餐馆找了份后厨的工作,说是后厨,但我觉得他们对我的技术丝毫不感兴趣,可能只是差一个削土豆皮的。 工钱都是日结,这还不错,否则以我俩这个两袖清风的状态,随时都有上街要饭的可能。 连着纵欲真的挺累的,我有一天白天犯困,削土豆皮把手削了个口子,为这件事夙音还跟我发了好一顿脾气。我知道他气的是我不让他出去找活儿干,但也没办法,国主大人十指不沾阳春水惯了,一是我舍不得,二是那些杂活儿他确实什么也不会干,一天工钱估计都不够往出赔的。 转眼日子就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我每天被使唤来使唤去,累得跟狗一样,快两个月连砧板都没摸到。夙音被我金屋藏娇,跟河边的花花草草做伴,他现在对环境的忍耐程度已经高到可以在破庙的任何地方随便一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傍晚我收工回来,我俩会并肩站在屋后看夕阳,会手拉手去逛城里的夜市,把第二天的吃的用的买回来。我还会给他带一朵背着老板偷偷雕的土豆花,或者用面捏的小老鼠。 这种平淡温馨的小日子是我们彼此都从未拥有过的,一边觉得真是rou麻死了,一边又很珍惜。夙音无名指上还戴着我用草叶子编的难看的戒指,就他妈离谱。 还有,夜里他睡着之后,我就会悄悄去河边。左数第三棵大榕树下埋着一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蒸好的栩栩如生的面人。白天我趁人不备偷了白面捏出形状,再趁人不备放进蒸锅,一天一个,已经攒了五十多个。从空桑带来的那只续命的早已碎成渣渣,被我扔掉了,这些新鲜的面人应该会给他注入新的活力。 我知道他知道我在做着这些,只不过谁也没提,彼此心照不宣罢了,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我要怎么说呢?他刻意掩饰的无助,在我眼里其实一览无余,这种事情我不想表现出来,对他太残忍。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过得像我的糟糠之妻,那是堂堂蓬莱国主啊,我何德何能。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我已经无暇再去思考带他来这里的决定是否正确了,他应该换个环境,虽然这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人的精力真的太有限了,我竟怀念起被锅包rou抓着特训的日子来。当时要是再用功一些,争气一些,以他的水准,肯定能把我打磨成坚韧果决、能够独当一面的空桑少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半夜坐在石头上,对着月亮垂头丧气地怀疑人生。 过段时间,当地各大餐馆会举办一次厨艺大赛,冠军餐馆无疑会获得更多的客流量,赛后想要推广素蒸音声部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务之急是在主厨面前展现我的本事,然后顺理成章地获得参赛资格。 为此我需要深入了解当地人口味和饮食习惯,想要有针对性地制作创意菜谱,看能否借机亮出空桑的名号。如果当地百姓有机会去空桑餐馆吃饭,没准可以传递一些消息给锅包rou他们。 我每天全神贯注地忙这件事,也因此忽略了另一些东西。 我和夙音大多数亲热的时间都是在晚上,有时候我觉得太暗了,想要点根蜡烛,夙音总是嫌麻烦拒绝。偶尔白天有空,他也就是把衣摆往上一掀,由我脱他的裤子。 过了很久,我才在某天突然想起,趁人睡熟,偷偷卷起了他的袖管。果然他的手臂上又新添了数道划痕。 那些划痕都很深,看得我心都揪到一起。 他又复发了。或者说,根本没真正治好过。我根本没给他系统地治疗过。我曾经提过让饺子屠苏给他看看,要不要开点药调理一下,被他严词拒绝了,而我也觉得中医对他这个病帮助不大,最后便不了了之。 我只能想方设法帮他转移注意力。我以为我的努力多少应该有点作用,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我的小音就是那种宁可站着死的类型,为了百姓还可以忍辱负重,对自己根本就没那么在乎。 每个我不在的一整天里,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担心的点我都明白,但想要让他彻底走出来,就要搬走头顶那座大山,然后给蓬莱找一个新的国主,顺便将素蒸音声部发扬出去,少了哪个都不行。 这几乎无解,我也只能是这些事件的参与者,完全不敢保证在我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天。 尊严和自由,哪一样都不是我区区一个空桑少主给得起的,我能给他的,只有麻药一样的短暂的快乐。 但我希望给他一些安全感,我想让他躺在我怀里睡觉的夜晚能够安心一点,哪怕只有一点。 然而没过几天,我的白日梦就破碎了,我的创意被剽窃,人也因为偷面团被开除。因为我水平突出,还受到了主厨的特别优待——他会跟其它大餐馆打好招呼,我这种小偷不可能再找到类似的活计。 这在我目前为止遇到的所有大大小小的事件里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却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我很清楚,在这种特殊时刻,等来救援的概率有多大。松鼠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找我,但即便他们通过万象阵一个朝代一个朝代地搜索,也根本就是徒劳的。 现在唯一可能的途径也被切断了。我怎么这么没用啊。 这时我才意识到,没有他们为我铺路,我根本寸步难行。 夏天就要过去,天气会迅速转凉,破庙也住不了多久了。 晚上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强撑着吃完了一顿饭,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在不被夙音发现的情况下迅速找一份新的活干。他跟我说了几句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见。 夙音看了看我,没再说话,把一个破布袋子塞进我手里,就拉着我往街上走去。 小城居民的夜生活很丰富,晚上街上依然熙熙攘攘的。夙音一直走到一个人多的路口停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像是满意般地点了点头。 我迷茫地看着他,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了那只我送他的口琴,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旁若无人地吹奏起来。 过路的行人都为他悠扬的琴声止步,站在不远处细细聆听着,偶尔有人掏出几枚勾玉,扔进了我手中的布袋子里。 那曲子我没听过,风格完全不似从前那般阳春白雪,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倒是接地气得很,应该是他这几天新作的。 可是……这是在卖艺啊…… 堂堂蓬莱国主,为了明天的晚饭,在街头卖艺…… 我像傻子一样愣在原地,震惊得说不出话。 午夜,人群逐渐散了,摆摊的小商贩也都收摊回家,夙音这才放下口琴,有些疲惫地喘了口气,拉起我的手道:“回去了。” 他的手好凉。 我真的好心疼。 布袋子装了小半兜,沉甸甸的,里面的钱够我们吃几天了。 “你哭什么?”他挑眉问道。 “谁哭了?那是风太大了,眼睛进了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