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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裴珩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顾少爷绷紧了背脊,回头看去,见到裴珩长身玉立,月光下眉目如画,似有醉意,又格外清明,不知何时过来的。 兰雅恍若未闻,在青石上望着月亮,喃喃道:“可是,裴珩。”她略生硬地缓缓念出这名字,头渐渐低垂,“你知道吗,我们的土地上,根本没有那些矿脉。” “我们的土地上,只有开不败的曼尔玛花,大捧大捧在山坡上、帐子前,姑娘们鬓边,多漂亮啊……” “可他们踏平、烧毁了整座城池,杀死九万人。那些人提着刀剑,在马背上暴躁地谩骂,愤怒至极。他们愤怒什么呢?铁骑来了又去,像是甚么都没发生过……” 裴珩低声道:“兰雅,你喝醉了。” 兰雅仿佛沉浸在梦魇中,兀自说道:“可我的故乡,我的族人们,又算什么呢?从春天开到来年的曼尔玛花,又有谁会在意?” “裴珩。”她抬头,眼里满是泪水,“达尔罕山脚下的花儿,可再也不会开了。” 裴珩长叹一口气,上前在兰雅后颈轻轻一捏,兰雅闭着眼睛倒在他怀里。裴珩对顾少爷道:“去找胥锦,在他那里休息一晚。” 顾少爷仿佛才回过神,他对上裴珩深邃的目光,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看透了一般,不由猛地一震,紧攥的五指松开,低垂着眉目道:“是。” 裴珩将兰雅送回公主大帐,而后穿过寂静的营地,到燕云侯那里。他脱下华服锦袍,换上一身黑色的修身夜行服,燕云侯与他同样的打扮。 “不该让兰雅和亲。”裴珩淡淡道,“虽然安克图部没有参与,但吕厄萨带她回来时,她已经记事了。” 燕云侯道:“木已成舟,大燕若推拒这位公主,她往后就艰难了,去燕国,还有我们在。” “顾少爷究竟是怎么回事?”裴珩问,“国仇家恨,灭族之痛,他听了反应很大,但一直忍着。” 燕云侯的手一顿,只道:“他已经忘了,我……或许是我的错。” 裴珩没有多问,随手抄了一柄长匕首,燕云侯带着贴身佩剑,两人趁夜潜出大营,吕厄萨将备好的马匹交给二人,目送他们消失在暗夜远方。 顾少爷依言去找胥锦,钻进帐子里,胥锦招呼他过来躺下。 “胥锦,我听说这里从前有七个部族,如今只剩下六个。”顾少爷道。 “嗯,兰雅公主的部族被……吞并了。”胥锦犹豫了一下,自己也不知为何,没有用“灭族”这个词。 “是谁?谁做的?”顾少爷问。 胥锦道:“纥石烈部,当今大汗王出身的部族。” 顾少爷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兰雅肯定会恨汗王,可吕厄萨与汗王的部族交好……” 胥锦感觉他声音渐渐低下去,情绪有些奇怪,便伸手给顾少爷盖好毯子:“睡罢,王族的事情没法用爱恨解释,今天是朋友,明天就是敌人。” “侯爷和王爷去哪儿了?”顾少爷有些困倦,迷糊道。 “去办点事。”胥锦拍拍他,“睡罢,醒来就见到他了。” 天亮前,裴珩和燕云侯回营,身上染了淡淡的血腥气,燕云侯抱着熟睡的顾少爷回帐,裴珩解下一身夜行服,侧过头看见枕着双臂注视自己的胥锦,笑笑道:“在想什么?” 胥锦勾起嘴角,直言不讳:“想看王爷穿铠甲的样子。” 裴珩低笑,拿起湿巾布擦身,裹了件单袍坐下:“过些时日罢。” 胥锦未等他系好衣带,便伸出手臂拦腰把人带到身边躺下,侧身搂着裴珩,掌心擦过裴珩微敞衣襟下的胸腹皮肤,感受到他夜里骑行疾驰以及剧烈打斗后轮廓清晰的肌rou:“怎么样?有人集结兵马要闹事?” “你……”裴珩微微一抖,却没有阻拦胥锦乱摸的手,默许般由他抱着自己,“大汗王的二儿子和小儿子不合,他们统领着各自手下部族,已暗中调遣大批兵马慢慢地集结,不知打算往哪打。不过除非自己人跟自己人打,否则定会破坏联姻。” “得再等等?”胥锦轻嗅裴珩后颈的气息,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些,手指一碰到裴珩的皮肤,便不由得想起那大片刺青图腾,顷刻燃起一股冲动。 裴珩克制着,呼吸微微颤动,攥住胥锦不安分的手:“等他们整装待发再兜头收拾……胥锦,你不打算睡了么?” 胥锦停下手,过了一会儿问道:“我想对你做点什么,但……我觉得那会伤害你。” 裴珩一愣,继而意识到胥锦恐怕对那事的细节并不知晓,都说鲛人性yin,他大概是自古以来最纯情的鲛妖了。 裴珩一贯开起玩笑来没个边儿,他转过身扣着胥锦的手,轻轻捏住他下巴,打趣道:“该担心这事的是本王,放心吧,到时让你‘喜极而泣’,哭出一把珍珠来,好不好?” “就这么惦记我的泪?”胥锦忍不住笑,他的确不知道那事具体该怎么做,但本能告诉他,他是上面那个,于是把裴珩扯进怀里搂紧了,不动声色地柔声道,“你是主人,想做什么我不都得听话么?” 裴珩呼吸紧了紧,他和燕云侯往返疾驰了一夜,靠在胥锦暖融融的怀里,通身疲惫都涌了上来,低声模糊地嘤咛几下,没意识到自己恶趣味的玩笑已经引发了胥锦认真的思考,迷迷糊糊睡着了。 翌日一醒,已是日上三竿,营帐不远处露天架着锅子煮羊奶和牛羊rou,火上还烤着一只皮焦rou嫩的乳羊,油脂香气四溢,本该最最悠闲的时候,晒太阳喝酒吃rou,但裴珩和胥锦是被吕厄萨隔着帐子叫醒的。 “王城出事了。”吕厄萨低声地简明扼要道。 两人飞速地起身收拾,一边系外袍衣带一边随吕厄萨往主帐走。 大帐周围已经肃清,士兵严密看守,燕云侯和柔章帝姬已候在里头,兰雅满脸担忧。 “是大汗王,今晨忽然遇刺,中了毒箭,昏迷不醒。使队也遭到牵连,但没出人命,现在部族王军已经封城,宿卫营又出了问题,整个王城已经被挟制。”吕厄萨道。 “有人浑水摸鱼?”燕云侯道。 裴珩沉吟片刻,道:“王城什么情况?” “不是从外包围,而是从内挟制,所有大臣贵族几乎都在那里,各部族已经调集兵马准备援救自家主子,眼下都只能静观其变。”吕厄萨道。 北疆的大人物几乎都成了人质,王城里头随便死几个,就能立即引发一场大乱,这里的兵权布置与燕国不同,各部族都掌有相当的实力,这回麻烦了。 裴珩道:“昨夜去探,二王子与六王子调动兵马各有六万,他们先前不敢闹出大动静,辎重粮草只能一点点转移,但还是大量囤积调集。这番贮备,明显不是冲着近在咫尺的王城,至少是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