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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仲:“你瞎说,我翻过县里的卷宗,整个云岚县的上等田还不足一成。” 少年不屑,“那上头上写的你也信?” 此话一出,周围好几人表情都变了,那少年也自知说漏了嘴,不安地看向程仲。 却见程仲似乎毫无觉察,正一脸气愤道:“你这人说话太不老实了,连三岁小儿也骗不了!” 众人觉得无语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只是心头难免心虚,又聊了几句便都散了。 此时,程仲正跟几个村民坐在田埂上吹牛打屁,一人问道:“听说你们南方的田一年可以种三季粮,可是真的?” “有些地方气候好,的确能种三季,但大多还是只能种两季。”程仲喝了一口水,有些自豪道:“不过我家乡就算是下等田,一亩也能产一石二斗的粮。” 这话配合着他的表情说出来,就有些显摆的意思。 有人不太信,问道:“真的假的?咱们这儿中等田才能产那么多。” 程仲呲着白牙笑了笑,“当然是真的,要不咋说我们苏省是大安粮仓呢?”他眼珠一转,又道:“我家中等田,一亩能产粮三石!” 这话就更没人信了,村民们尽管没见过世面,但一生与土地为伴,常识总是有的。 不过大多人见程仲年少也并不在意,顶多一笑置之,唯有那些年轻的村汉却不服气,心道这程仲也太能吹了,前天说自己被毒蛇咬过啥事没有,昨天又说自己亲手打死过一头老虎…… 另一边,赵大河也回到了家中。 不久,有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赵府,他们各自递上一封信,前者乃米氏所书,后者则是赵大河那个远房堂侄女写来的。 赵大河看了信后,表情愈发凝重。 “老爷,出了何事?”赵夫人款款走进书房,“怎么一回来就闷在房里?” 赵大河将信收好,“今日程大人分别找了我和吴县丞、胡主薄谈话,可他只跟我聊了几句家常便不说话了,叫我干坐了两个时辰。方才我跟吴县丞和胡主薄碰了面,总觉得他们有所隐瞒,便让人去打探。” 他语气一沉,“可惜那俩丫头也是废物,什么消息都探不出来!” 赵夫人不满道:“那程岩究竟想做什么?又是叫你们种地,又是莫名其妙要谈话,看上去可真不是个省事儿的。” 赵大河点点头,“县衙收粮在即,看来,得给他找点儿事做。” 等人一走,程仲却微微眯起了眼睛。 傍晚,程仲回到了县衙,在见到程岩后便将打听来的事说了,“哥,看来这云岚县的上等田可不止卷宗上记载的。” 程岩点点头,若真如此,那赵大河等人贪下的粮食比他想象得还要多。 “这些村民各个守口如瓶,不敢提强征税款的事,但如果能证实县衙以好田充次田上报,便足以说明云岚县每年的总产粮都是虚报,府库里的存粮自然也不对。”程岩笑看着程仲,“你今日做得很好。” 程仲高兴道:“他们还当我什么都没听出来呢。” 程岩拍拍他的肩,“哥哥再交代给你一件事,帮我查清楚,云岚县到底有多少上等田和中等田,我会安排人配合你。” “是!” 胡成喜正推敲着程岩言行中的深意,可不等他想明白,程岩已端茶送客了。 从议事堂出来时,胡成喜又见到了典史赵大河,两人只来得及眼神交流一番,赵大河便被唤了进去。 这一次,程岩的套路又不同,他开始和赵大河拉家常,“令郎今年十六了吧?可曾进学?” “回大人,属下的犬子五岁开蒙,只是……”赵大河苦笑了下,“属下身为吏员,按照大安律例,三代内不得参加科举。” 程岩愣了愣,“属下的犬子”是什么鬼?算了,雷剧嘛……于是很自然地转问起别的事。 尽管两人的对话不涉及政务,但赵大河总觉得程岩话中藏有陷阱,内心始终很戒备,回话也是不尽不实。 或许是他掩饰得不够好被程岩看出来了,对方渐渐没了谈兴,埋首处理起公务来,但也没说放他离开。 第64章 第 64 章 此事迅速传遍京城官场,人人都觉得程岩命好,年纪轻轻已被皇帝特赏过两回,若无意外,必将平步青云。 作为程岩的好友,阮小南当然高兴,放衙后,他还特意去了庄府打探情况。 今日轮到庄思宜入东宫值堂,阮小南便想着对方作为太子侍读,或许能知道些内/幕。 庄思宜的确没让他失望,不但说清了前因后果,甚至连派系双方的骂战都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就跟躲在殿外听过墙根儿似的。 阮小南听得两眼放光,兴致勃勃道:“看阿岩如此威风,在穷乡僻壤当县令也能搞得风生水起,我忽然觉得外放也没那么可怕。” 庄思宜给了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因为那是阿岩,若换成你……” 阮小南一蹦三尺高,“我、我是榜眼,你比我还不如,你就是个第三名!” 对于程岩的决定,衙门中大多人都认为他疯了。 新政就摆在那里,以往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反正朝廷也管不到这穷乡僻壤来,可如今都有人告上衙门了,程岩却还敢枉顾律令,可不是疯了吗? 赵大河却是又惊又喜,他原本计划着等程岩判了李大牛的罪,便煽动百姓闹起来,最好扰得程岩焦头烂额。 但如今的局面比他预想得还要好——程岩结案后,卷宗会送达昭阳府,由府官们复核。像这般明显违背了新政的错判,那些官老爷们又怎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一顿责骂下来,程岩还不是得乖乖听话,重审此案? 如此反复,更失民心。 届时百姓的不满愈多,自己就能让这把火烧得愈旺! 赵大河本以为程岩是个精的,不想对方竟蠢到给他送人头,简直喜滋滋。 但他并不知道,程岩心中早有成算,因为前生就发生过类似的事。 满厅的人都看了过来,几名衙内的视线更是复杂——庄思宜还干过这等怜香惜玉的事? 庄思宜也想着——我还干过这事? 但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些零碎的片段——江面泛起的凌凌波光、船夫从水里救上来的女童、会试发榜一地惨白的蜡烛、人群中与番邦人对视的少女…… 这些片段徐徐消散,唯有程岩专注看着少女的样子却愈发清晰。 庄思宜顿时就不爽了,面无表情道:“不认识。” 慕容紫魅:“……” 庄思宜:“让开。” 慕容紫魅:“……………………” 桂阿林默默同情了程岩一瞬,又觉得对方真是脑子有病,连立场都摆不正,活该被当枪了! 他恭敬拱手,“下官明白了。” 当天夜里,有快马从知府衙门往京城疾驰而去,然在此之前,程岩已将一封信交给了庄棋,令对方安排信得过的人赶去京中,务必亲自将此信交到关阁老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