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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尘相续心 4完

    他还很年轻,莱欧斯利看着他想,可能叫小王,还是小张,或者别的什么。一个年轻的男孩,一种远到空旷的意象,他腼腆地笑了,莱欧斯利在车站碰到他,那时候达达利亚坐着的车扬帆远航,过了桥消失在拐弯处,莱欧斯利没得什么可看了,一股忧愁涌上心头,想到达达利亚临走时候阳光开朗的笑,他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时候,这个男孩子走到莱欧斯利身后,碰了碰莱欧斯利的肩膀。

    起初莱欧斯利不愿意跟他做,但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如果莱欧斯利在面对一条公狗时找不出拒绝跟公狗zuoai的理由的话,莱欧斯利的大脑会被强jian一样妥协,妥协跟一只公狗cao逼。

    “换个日子。”莱欧斯利说,“明天或者后天,随时都可以去市场找我。”

    可怜的是在这之后这个年轻人的身体就受到了损害,他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一小截肠子,在手术床上发出了悲鸣。如果被刀背拍死的鱼、被鱼贩掏肠子的鱼能发出叫喊声,对莱欧斯利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作为被宰杀的,作为莱欧斯利经常过手的,鸡被抓着两条翅膀的根部时会发出上不来气一样的叫声,该死还是得死,另外莱欧斯利早不是鱼贩了。

    为什么要割肠子?这得从莱欧斯利跟他约定的第二天晚上说起,cao完逼后他抱着莱欧斯利的胳膊舔,舌面上软软的退化的刺弄得莱欧斯利那里很痒,产生一种生长的错觉,像创面刚开始愈合结痂的时候。

    他舔到上面因为剧烈运动产生的汗液,他特别喜爱这截断掉的胳膊,无论是凹凸不平的截面还是莱欧斯利因此的某些举动需要与常人有些差别,或者莱欧斯利做什么事、幻想什么事时要考虑到他的这条残疾的胳膊,都让他心情喜悦,心脏震颤不已。

    于是不可避免的,他把jiba对准莱欧斯利的断臂,往上打了一管,莱欧斯利看着他往自己胳膊上射精,做完这些他感到很满足,可人生来就是索取无度的黑洞,只有感受到难受的时候他才会产生叫停的念头,他央求莱欧斯利,求莱欧斯利把手臂塞进他的……

    下面连着肠子的地方,男人唯一能插的洞,显而易见它不是一个性器官,但是通过它,可以挤压刺激到睾丸,他们废了很大劲才把他的屁眼扩张到可以容纳莱欧斯利的手肘与粗壮有力的大臂,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或许要准备后路,不然这将成为血rou教训。

    这人的屁眼太紧了,他又反复射了两三次,直到感觉自己的小腹抽筋了,才不再那么谄媚地对待莱欧斯利的断臂,再不结束天就要亮了,在莱欧斯利这样想、这么去尝试将自己的手臂脱离这个年轻慕残癖男孩的肛门时,莱欧斯利发现对方的肠子吸附在他的臂膀上被带着翻出来,被撑得没有任何褶皱,只有那两层叠在一起且还薄薄的上皮组织下莱欧斯利手臂肌rou的起伏。

    在察觉到自己的肠子被带出来后,这名年轻人方才悲惨地尖叫,莱欧斯利扯了几下,只让情形更坏,他大叫:“别扯了!别扯了!”又不敢说要去医院,他现在祈求莱欧斯利,祈求他爱的这半条胳膊能帮他脱离苦海。他年轻,脸皮比脱出肛门的肠子还嫩还薄,莱欧斯利觉得这场景着实有些令他生笑,这孩子就像一只壳面在地的老鳖,一条在水里面翻了白肚皮的死鱼,一只在路边因为过度性交而zigong被拽出来的母狗。

    菜市场还活着的公鸡们开始打鸣了,太阳一点一点升起,莱欧斯利给自己穿上了衣服,摸到手机打镇上医院的电话,这男的一直在鬼叫,小小的镇子怎么容纳得了这尊大佛,被救护车一路颠到县城里唤起了莱欧斯利小时候的记忆,好久以前他也是因为这条胳膊而进行着当下的一切,小时候的自己以一种极富玄幻色彩的方式与现今错误地重叠。

    为自己的yin荡作出的代价,他失去了一截肠子,身体构造接近于同样短肠子的鸟。莱欧斯利莫名其妙想起达达利亚,不知道他的车往西走到哪里了。那位手术完的客人有父母看着,应该没莱欧斯利什么事,莱欧斯利看到病床边人家的老父亲,他俩也cao过逼,那个男人转头看到莱欧斯利,莱欧斯利脑海中忍不住浮现自己作为夹心饼干夹在他们父子俩之间的场景。

    莱欧斯利走出医院大门,空气里没有消毒水的呕吐味道,他有些记不起来家里的门有没有锁,天色不晚了,莱欧斯利在车站旁边一处灰头土脸小旅馆的单人间里住了一晚,物美价廉对得起这三十块钱,空间逼仄设施简陋,床和卫生间用一道布帘隔开。

    被单有一股淡淡的霉味,还能忍受,隔壁的zuoai声音穿过隔音效果极差的墙传进来,就像在闭着眼看岛国小电影,呻吟被水泥砖头过滤成咫尺又模糊的颗粒,莱欧斯利听得睡不着,躺在床上察觉到自己的体温越来越高,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又感觉床上格外黏腻,满是别人住宿留下来的油脂皮屑,走到帘子后冲了一遍凉,不管接近一两天没得到休息的身体怎样抗议,莱欧斯利下楼了。

    到了马路牙子上他又开始焦虑起来,他也想搞钱,问题是他现在什么技术也没有,动不动还渴rou,一搞上jiba半天时间就又悄悄溜走,实在不好受他就点了根烟开始抽,然后他瞧见几个年轻女孩站在路灯底下,后面有一条乌漆麻黑的巷子,莱欧斯利没正愁没地方转,一个转身就进了城中村卖yin窟,巷子里没啥灯火,隔段路就有目光灼灼的meimei跟meimei手里吓人的火星子,期待着能被大老板包养或者遇见真爱。

    ——

    理发是门技术活,尤其是对缺了只手的莱欧斯利来说,可也并非难如登天,互联网如此发达,有这么一张脸,再营销一下残疾人设,现在人不都追求什么残缺的才是最美的,什么猎奇舔什么,爱不爱不重要,主要是为了自己那个参与感,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断胳膊怎么了,人家的人品多好……”莱欧斯利如此坚持下去,假以时日必然成为个小网红。

    话说回来,即便他们追求得如此独特,一股油然而生的千年正义感秩序感还是如钢钉一般打在脑子上。喜欢吗?当然可以喜欢,一口给点钱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sao逼谁不喜欢,但这你得偷偷说,私下说,跟爱好相同一样品德败坏的人说,明面上大家还是得坚决抵制违法犯罪yin秽色情,厕所外面大家还是得把腰带扎紧,就算口水都飞到人家脚边了,生殖器还是得安安生生地待在裤衩子里面,jiba不能乱蹦。

    于是单莱欧斯利滥交这一点就够他们抨击好一阵子,当网红这条路对莱欧斯利来说行不通,早晚封杀,还有几率被熟人看到,所以莱欧斯利不能在网络上抛头露面。以他现在的阶级地位、所处的生活环境,碰不到什么大老板,顶多就是被打过一炮的老哥拍几张模糊的不露点照片,流传在论坛里,被人保存下来,在论坛发黄文的时候配图使,或者老哥录街头生态情况的时候把发廊里帅气小哥的脸给录上了,评论有人问给日吗?后面跟了个滑稽表情。

    如何把莱欧斯利流传到互联网上成为一种暧昧符号的道路太多了。莱欧斯利在发廊打工,白天给客人理发晚上给客人吸rou,发廊门面小,老板就租了个一楼,里屋只有一间休息的床,不拿来zuoai,是人休息的地方,要有jingye臊味多恶心,cao逼要带着去旅馆,发廊老板跟旅馆老板谈好了每晚便宜十块钱,就是莱欧斯利那天晚上住着的旅馆,钱算进嫖娼钱里面。

    就这么挨了两个多月,达达利亚突然给莱欧斯利打电话,问他怎么不在家?莱欧斯利原本没什么情绪波动,达达利亚给他打电话他又觉得糟心了。

    “你回家了?”

    “……没有。”达达利亚说,“我从我妈那里听的,你跟人打架,把人家学生都打到县医院里去了,县医院治不了,又送到市医院,后来学生回来了你没回来,我以为……我还以为你进监狱了。”

    “没进监狱。”莱欧斯利说,“放心吧,我马上就回去了。”

    “哦……”达达利亚说:“我想你了。”

    现在是半夜十一二点左右,莱欧斯利九点跟人上床,十点就完事了,正洗完澡打算回发廊那边继续待着。达达利亚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了,他说他原本在工地搬砖,刚开始腰酸背痛的,都说练练习惯习惯就好了,半个月后他的大腿开始痛了,他爸小时候差点把他的腿抽断……

    达达利亚说的话有些逻辑混乱,语序不清,前因后果混淆在一起。他拿着手机的手在颤抖,果然话没说一半莱欧斯利这边听到他的声音在一声脆响后戛然而止,达达利亚抽泣着,眼球被泪水糊满,看不清地上的手机,他蹲下去把手机拿起来,这一蹲他就站不起来了,痛得用不起力导致膝盖直直跪了下去,他索性就不想起来了,趴在手机旁边继续跟哥讲,跟哥倾诉。

    达达利亚说他实在怕再这样搞下去哪一天自己腿废了站不起来了,他就去工厂里面找了坐班做流水线,但是挣的好少……

    达达利亚最后说:“我想见见你……”

    ——

    跟发廊老板聊了半天后,莱欧斯利买了回家的车票,从市里坐回镇上也就一个下午左右的时间。莱欧斯利理发学得差不多,打算回家开个理发店过日子,顺便照顾一下达达利亚年纪越来越大的妈。

    莱欧斯利走到车站等车,车还有十几分钟到站的时候莱欧斯利手机差点被一个小孩偷走了,十几岁的小孩也不算小,被他抓着手腕,看着就快哭了,脸蛋挺嫩的,整理得干干净净,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做偷窃,莱欧斯利不想错过这趟车又想好好引导他走上正道,就准备当人贩子把他掳走再说,都出来偷了,莱欧斯利猜他肯定跟家里关系不好,如果是家里关系好还出来偷,手还这么熟,那大概率是家里有问题,离了那家也好。

    莱欧斯利听到他低着头小声说:“救救我……”

    莱欧斯利察觉到事情不对,正巧车来了,他便拉着林尼挤上车补了票,林尼紧紧盯着车门的动静,眼见车门合上,没人来追他,车摇摇晃晃地开始前进,他的心悸才慢慢停下来。

    林尼出生就被双亲抛弃了,心脏有问题,被人贩子捡到养大,见他双手灵巧就给他两个选择,要么去当扒手,要么剁了他的手脚在路边乞讨赚钱,林尼就是那种道德生来较高的人,每天都在高压下生活,有时在楼顶想一了百了又想着不值得,如今感谢莱欧斯利帮他脱离了苦海,心里十分感激,却低着头半分话也说不出来。

    莱欧斯利回到家,两个月前他的确没有锁门,刚把门拉开就有一股淡淡的腥味飘逸而来萦绕在鼻尖,越深入这味道就越销魂,屋子里不像有小偷进入过,一切看上去都跟他离开时一样平常,莱欧斯利摸到桌子上搁置的水杯——上一个用这杯子喝水的人肠子已经没了一截——杯子里面荡漾着乳黄色的体液。

    这绝不是一般人的体液,可能出自jiba有炎症的一类人身上,现在莱欧斯利走到半开的卧室门前,嗅到潜藏在其中的浓烈臭味,撸完管完不洗jiba第二天早上起来闻到的就是这个味。

    床单皱巴巴的,jingye星罗棋布地融入其中,衣柜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幸好里面没有存折、现金、银行卡之类的,莱欧斯利脑子里产生一个念头:他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家了。话说回来他活着又没什么归属感,家这个概念对他来说就像术后被分类进厨余垃圾的生殖器一样。

    莱欧斯利带林尼上街吃饭,问林尼以后有什么打算。林尼说我想报答你。莱欧斯利说你一没能力二身无分文,起步适合在这儿的餐馆里面刷上一俩月盘子,听说你手挺快的,能不能一分钟刷五张盘子?只可惜镇上人少宴少,计件做亏。

    林尼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你偷我的坐我的吃我的,我当然也不可能这会儿吃完这顿饭就让你拍拍屁股走人。”

    ——

    从鱼摊做到理发店,窝在这小地方,莱欧斯利没感觉多挣了多少,属于入不敷出的状态,生活就是这样的,近年做发廊生意还好点,再次感谢发达的互联网,让俺们乡下土老炮也能接触到时尚浪潮,上初中的叛逆小伙小妹来莱欧斯利这里弄头发,还有大妈为了遮白头发来进店染,但大妈们有自己的一套金钱观,一顿cao作下来这么贵,很多染了几次后就买点染发膏,回家鼓捣着自己在家里卫生间染染得了。

    林尼作为理发师学徒,家里满地茬子都是他扫,他手确实巧,莱欧斯利亲力亲为试过了,在某次莱欧斯利带着林尼出去遛弯的时候。

    一千多的二手摩托车,跑在路上呜呜地哭丧,莱欧斯利一只手也开得很稳,看着油表没油了就去车站对面加油站满上,莱欧斯利看到某个电线塔就停下来了,这破乡下真的没个鸟地方去,一望无际的田野跟臭水沟子,莱欧斯利往电线塔上面望,天黑压压的犹如倒置的臭水沟子,往上越来越模糊,模糊到他眯眼也看不见自己当年爬到的最高处,不知道那地方还有没有鸟。莱欧斯利打开闪光灯给铁塔拍了张照片,看着像小学门口五毛钱一本鬼故事里面配图的乡间小道,顺手发给了达达利亚。

    林尼在路边掐了簇野花下来,掐了一簇,没办法,这儿路边上的花长得连小指指甲盖都不到,要掐就掐一团。一小簇花在他手里面给莱欧斯利舞得眼花缭乱,他得承认自己确实被林尼骗到了,如果抛弃掉林尼耍魔术半路开始掉装备这点说的话,林尼说这不是他的问题,花太小了!最后这点花很恶俗地出现在莱欧斯利头上。

    “哇。”莱欧斯利捧场,捧完就把花拿下来塞回林尼头上,像村姑。

    莱欧斯利又瞟到路边发黄的成熟的狗尾巴草,问林尼能不能变个狗尾巴草,林尼把头上的散花拍拍,拍下来后说cao作还是一样,准备弯腰去摘狗尾巴,莱欧斯利阻止他,说别打扰人家了,让人家好好过个冬天。

    第一个找上莱欧斯利的老熟人还是那个光棍,开店没几天,晚上莱欧斯利正在拆断胳膊上用来固定梳子或别的什么起半只手作用的运动腕带,他登门造访,问莱欧斯利还做不做。

    虽然已经是打烊时间了,虽然他头上没几根毛,但莱欧斯利还是把挂在下巴的口罩重新捏回鼻梁,礼貌地问他要不要先洗头。

    他坐到假皮升降椅上还以为是什么新的玩法,角色扮演,客人扮客人,发廊妹扮发廊妹,时隔多日再来cao逼,他的身体有点激动了,围裙罩在他身上的时候他说等等我还没脱呢。要玩真空。

    莱欧斯利说好巧,门也没关呢。

    莱欧斯利要林尼去关门锁门,“你今晚出门吗?”莱欧斯利问林尼。

    林尼说不想。他不知道这老头要搞什么玩意儿,说的话味道怪怪的,莱欧斯利的态度也奇怪,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把话说明白。越是往下待着,发廊里的氛围就越奇怪,老头如饥似渴地努力把头扭向莱欧斯利,企图看到他,林尼总是感觉莱欧斯利拿着的不是梳子而是餐刀,老头就那一点可以被称之为绒毛的头发,莱欧斯利手里的剪刀不像是拿来剪头发的而是剪人皮,由此林尼联想到一串子诡异乡镇上的诡异故事,这猥琐蛋为什么愿意给莱欧斯利当鸡鸭鱼羊猪牛宰?林尼认为:就算对面是天仙下凡一刀正中心脏扑通扑通地喜欢人家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人宰了,这是畸形的、有违伦常、秽乱国家律法的。

    林尼猛然瞧见莱欧斯利拿着的仍旧是理头梳子并非刀子,他不想多想,听莱欧斯利的话去锁了门,莱欧斯利什么没做就让林尼的大脑陷入了风暴之中,他一边思索,一边窜上二楼进房间里若有所思地搓上了扑克。

    “你想剪什么样?”

    “下面、下面。”他说,“玩我下面!”

    莱欧斯利走到他身前,抽了张毛巾,老男人已经脱掉了所有东西,赤条条地露出线条古怪皮rou耷拉的身体,很艰难地挪动屁股把毛巾垫在屁股下,他下面肯定有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人老了这是不可避免的,莱欧斯利隔着口罩都能闻到淡淡的令人发愁的卫生状况堪忧的私处。

    他跪在地上靠着对方的膝盖修剪老男人的耻毛。审视的目光、冰凉的金属剪刀、塑料梳子细致地打理着老男人浓密蜷曲得像泰迪狗毛的jiba毛,这种奇异的感觉马上令年过半百的老jiba起立了。那根jiba像装了铁杆一样,在莱欧斯利眼前梆直地立起来,对男人来说,人再穷——脊柱能不能立没关系——jiba杆也得是直的,这二两平时得遮紧不见人的小东西,俨然成为了脸面证明。

    莱欧斯利把沾过jiba的剪刀梳子毛巾随手丢进垃圾桶,又跟老男人在卫生间里搓jiba,老头被他搓射了一次,莱欧斯利搓得格外认真,每个褶皱都拨开用淋浴头冲,因为一会儿这东西可是要插进他逼里的,莱欧斯利心里想是不是应该收他搓澡钱。

    在老头被莱欧斯利搓几把的同时,他张开嘴去吸莱欧斯利的脖子,亲到脸上的时候又有口臭传来,莱欧斯利忍无可忍又把他按到洗脸池上刷牙。给老人剪毛洗澡刷牙,让那具深藏在心底的尸体又浮出水面,爷爷也没有死太久,再过上几个月莱欧斯利就要去坟上给他烧第二年的钱。

    “你下次来这里先刷牙。”莱欧斯利没那么生气了,他说,“叔,你以后每天都要记得刷牙。”

    “我记性不好。”他说。

    “这样,你每想起我一次,就去刷一次牙。”

    ——

    莱欧斯利风华正茂二十出头,店里忙了他就跟林尼一起工作,不忙就躺沙发上思考人生——这种情况较少,他一般时间都会去二楼去跟男的caocao不完的逼,男的上至光棍老头,下至二三十有家室的热血男儿,琳琅满目目不暇接,睡过的男人比剪过的头都多。

    林尼眼看着老头把手搭在莱欧斯利屁股上,一股不明所以的情绪涌上心头,说恶心吧,林尼不小心撞见过,莱欧斯利跟一大把年纪牙齿可能快掉光的老头嗦舌头的场面十分有冲击力,确实恶心,又惋惜,又有些不理解,莱欧斯利为什么要大肆跟男的cao逼,来者不拒,是为了挣钱维持生活吗?确实也有点,cao逼带动发廊KPI猛增,基本上镇上有人想理发就会选他这儿,人情往来照顾生意嘛。

    再说,说不定莱欧斯利看起来正经其实心里特别饥渴,平时表现得很平静,一幅生活平淡如水尝不出任何鸟味的样子,一般越是平静的人压抑得就越多,需要发泄很正常,增加业绩的同时还能发泄压力,一举两得,林尼想通了,瞬间重新佩服起莱欧斯利,不愧是老板。

    莱欧斯利接触的小年轻多了,不免会被追求,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镇子上,很多上初中的孩子尤其是家在乡下需要住宿的学生,家庭一般都是有问题的,脑子一般都是恋父的,家里的爹要么懦弱要么牛逼得很心里面傲视群雄,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最看不起的就是自家孩子,没事就翻来覆去拿人家来比,来压力自己小孩。

    所以今天店门口来了几个小男孩社会哥,街上一中的,为了自己女朋友来势汹汹,嘴巴跟炮弹炸屎坑似的,说话又脏又火药味贼冲,莱欧斯利说有什么事要他们爹妈来谈,开个家长会来谈,说不定能见着几个床上的熟面孔,他们当然不听,聊得莱欧斯利想报警,莱欧斯利说话没什么忌口,两三句给他们惹得恼上加恼,一个箭步冲上前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干,被莱欧斯利军训了一顿后都安生了。

    这下莱欧斯利不论在哪个年龄段都极富盛名,为了安抚这几位艺高人胆大的初中生,莱欧斯利给他们一人塞了十块钱,统统发配到网吧玩机子,经林尼提醒他才想起来网吧老板几天前进局子了,估计要关上个四五年。这件事跟莱欧斯利有点牵扯,网吧老板是他小学同学,莱欧斯利没记不认识,但是人家都亮明身份了莱欧斯利还是要给点面子装一下,某天cao完逼网吧老板说要去西边挖矿。

    莱欧斯利问他什么时候的车?不用担心,我线上也提供业务。

    他说不远,就在隔壁那个山上,成了给你分点。

    分点,说这么谦虚,矿多值钱。莱欧斯利不敢接,偏偏他感到自己是需要这笔钱的,要债的天天都来找达达利亚他妈,他把电话留给妈,让有人上来找了就打电话给他,他来应付,应付就是他替着把钱还了,他一个说难听点卖yin的,其实也没从镇上男的身上抠下来多少银子,有钱谁待在这鬼地方,都去城里买房了。

    这笔钱很可能是他人生的转折点,跳出这个逼困境的跳板,莱欧斯利已经开始规划自己要拿这笔钱怎么搞生意赚更大的了,他一有人脉,二就是差这么点钱,一切问题、他的、达达利亚的都迎刃而解了。

    “行吧。”莱欧斯利问他具体情况,他说要先去看看地,一去就没回来,原来是一去就挖上了,想偷偷带给莱欧斯利个惊喜,莱欧斯利躺着把钱拿,然后两个人就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再跑到另外的省市里生活,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他当天就被村民发现举报了,要不是他早些年当村霸欺负人,可能给那村民塞点好处这坎还能过去。

    莱欧斯利抽着烟呆滞地想着,一晃神烟灰已经烧出长长一截,旁边小伙眼疾手快给大哥接住了,莱欧斯利说谢谢,又让他快去洗手。他进屋问莱欧斯利洗手间在哪,莱欧斯利说就在屋里,又指指位置,他说不知道你领我去吧,怕莱欧斯利嫌麻烦说他一点灰拍拍手也行了,就说我还有点尿急。

    进了卫生间就他们两个人,可以聊点私事了,他问莱欧斯利能cao逼吗?

    这事是他听他表哥说的,还有他二舅大伯,都cao过莱欧斯利的逼,他也想试试cao逼的滋味,真的比撸管shuangma,只是他没有女朋友,因为自己长得较为寒碜。

    莱欧斯利闻言语气刻薄地说:“有钱吗就来凑热闹。”

    他这下彻底抬不起头了。莱欧斯利把烟屁股按灭在积了点水的洗手池上,安慰他说:“好好读书,等你长大有能力挣钱了再来,到时候会有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

    林尼听到了,差点就老少皆宜的莱欧斯利从卫生间出来后,林尼问他为什么不做,有几次那老头没给钱你还不是做了吗。

    “你怎么这么清楚?”莱欧斯利想起来账有时候是是林尼理的,“哦……”

    “太小了有种……”莱欧斯利说,“出轨的感觉?”

    为什么是出轨的感觉,不应该是犯罪的感觉吗,“你有喜欢的人?”林尼不可置信地问他,“你还有对象?”

    莱欧斯利说:“这么激动?”

    林尼摆正姿势,咳咳两声清扫尴尬与嗓子,说:“你现在有对象吗?”

    莱欧斯利说:“要有了那我不得遭天谴,天天背着男朋友跟别的男的玩。”

    ——

    过年,达达利亚提前回来,晚了怕抢不着票,回到家里妈还好,就是年纪越来越大,眼发昏,缝纫机踩不好了,车错了好几次衣服被开了,妈在家也不愿意闲着,买点藤条竹条啥的坐在太阳底下编椅子篮子,一天编个几十块钱的,比不上达达利亚在外面打工一天能挣两百块。达达利亚要她别做了,视频里看到妈的双手粗糙都是老茧跟疤,她说能挣一点是一点。娘很欣慰,要是她死了达达利亚也能照顾好自己,这个家没有爹留下来的债压垮。

    达达利亚买了点保健品给妈,又准备上街去买年货,在街边想点碗馄饨吃,却被老板告知没包馄饨。“快过年了猪又生病了。”老板一着急就拍手,“你看看这猪厂,也不知道咋养的。”达达利亚在超市看见猪rou了,那么一大堆生rou摆那儿没人光顾,搞得达达利亚也不敢买。

    达达利亚兜一圈回来才想起自己忘了去市场找莱欧斯利,顺便把鱼买了,妈告诉他莱欧斯利现在开理发店,指指自己染的酒红色,就是店里一小伙帮免费染的,说死莱欧斯利也没收钱。

    哪儿来的小伙,达达利亚感觉自己有些被侵犯了,他去到市场,发现发廊的门紧紧关着,他敲门没人应,或许是他下手轻,越敲越响,跟他年轻的狗卵命一样越活越来劲,门终于裂了个缝,林尼露出半张脸,问:“你谁?”

    达达利亚说:“我找莱欧斯利,莱欧斯利在这儿吗?”

    “今天理发店不开门,你找他什么事?”林尼不认识达达利亚,想着估计莱欧斯利也不认识,而且里面还在办事,不宜见人,他就说:“明天再来吧,或者一会儿你跟他打电话说。”

    这里原本就是达达利亚家,达达利亚已经把这地方当他老家看了,他在这儿住过两年,一个人的童年有多长时间?在达达利亚这里就只有两年,他从第一年出生,第二年成年,去外地打了一年工回来,这家门就不让他进了?这壳子里面包的又是什么虫?

    “你是谁啊。”达达利亚暴力地把门扯开,林尼比他小好几岁,身高力气都没优势,被达达利亚推开,见他要上楼,林尼又上前去拉扯他,此人来势不善像来要什么债的,莫非是替爹妈被莱欧斯利搞烂的爱情报仇?他又处于一个难以辨别是否能当莱欧斯利客人的年龄段,十八到二十的样子,初出茅庐的大小伙子,比初中生有实力,也不知道莱欧斯利跟他cao了会不会有“出轨的感觉”。

    “你别上去。”林尼叫他,达达利亚没反应,一溜烟就窜上楼,没听到林尼后面说的:“楼上在嫖娼。”

    达达利亚不告诉莱欧斯利是想给他个惊喜,未曾想过自己会遭到惊吓,其实这也没什么。他在厂里被玩得还算差不多的朋友建议过当鸭,凭他的硬件软件钱哗哗地挣,达达利亚不去,他说不仅有几率进局子,以后想上岸了有的富婆甩不掉,他家里还有债,还有一个年迈的妈,还有他断臂的哥,他要是进去了,谁来照顾。后来他被女老板猥亵,逃了,下意识想找人倾诉的时候他想到不能给别人添堵,别人还要生活,之前他隔着手机对莱欧斯利哭那么一次已经够丢脸了,于是只能对着空气诉苦,一个月天天不落地做工能挣上四五千块钱,留点房租饭钱,少说也能寄家里三千左右,一年了,债应该还了个五六万,再做个五六年债还完日子就好过了,他每天就这么盼着想着美好的未来挺过来了。

    达达利亚回来,莱欧斯利总感觉自己像被抽了一响鞭似的,这可不怎么舒服,他不喜欢在未经自己允许的情况下被抽鞭子,尤其是无关耻辱与性交的时候,这么鞭他一下,让他本就焦虑的心里更加堵得慌。

    他们这么久没见了,莱欧斯利又觉得感动,达达利亚没胖也没瘦,就是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被生活跟死爹拷打得不那么明媚了,笑容有些逞强。

    达达利亚在门框边愣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往前抱住莱欧斯利,追上来的林尼在旁边不明所以,屋里面的老头衣服还没穿利索,达达利亚眼泪汪汪地开始小声抽泣。因为触情生情多日不见,好像过了大半辈子他的债还是没有还完,悲催的生活一望无际,美丽的日子转瞬即逝,过去所有的一切苦痛都反刍上来,首先是腿上的剧痛,然后才是心脏跟大脑,他想自己如果能回到童年,回到小学最后那两年,他愿意被打断双腿。

    ——

    妈催婚,天方夜谭。

    “不想找。”达达利亚说,“我还这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

    老一辈人把结婚看得死紧,莱欧斯利在旁边说娶这么早媳妇干什么,又说别嫌说话难听,没彩礼钱,家里还背着债,就套房子,妈肯定也不想娶个有什么毛病的媳妇进来。

    老太太被说了还嘿嘿地笑,她把手放在身前做了个怀抱的姿势晃了晃,就是想抱孙子了,想抱抱小孩,不过没关系,再等两年吧,等发财了再说。

    她接着说起达达利亚小时候的事,很温情地饱含着深深情谊地描述,莱欧斯利听得出来她是爱自己孩子的,达达利亚在一旁脸色难看极了,心里面别扭的不行,他不知道是为什么呼吸急促脸色充血,他一面对她母亲对他袒露过多的真情实感——尤其是满含爱意的时候,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母爱,也不能接受这人是他母亲,他虽然把她当做家人,但母亲这个称呼太过沉重了,她才不是他的母亲。

    达达利亚之后去卫生间洗脸,洗小臂,妄图把上面被激起的鸡皮疙瘩压下去,绝望地挣扎,最后还是哭了,他可怜他妈,但是他不想要她是他妈,这个女人实在是可怜,也实在是令她的儿子恶心!

    莱欧斯利来看他的状态,感知到达达利亚与他有相似却又相对的情感,对母亲、对父亲,达达利亚被安慰后恢复下来。在四个人围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又感到巨大的幸福,身体分泌出大量致人快乐的激素,像性高潮一般愉悦,他真挚地对莱欧斯利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安静地过日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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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完年达达利亚就又要走了,莱欧斯利送别他,带上刚认识没多久的林尼,冬日的车站被稀有的艳阳天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看起来像画质不好的旧照片,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面对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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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给买的保健品,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但儿子要他一天两喝她就喝了,据说对心脏好,她喝了几天后感觉确实有药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最近干活都有用不完的力气,只要醒着她就能拿着藤条编篮子,不像之前做一会儿头脑就发懵,要躺在地上大喘一会儿再做,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就进屋,屋里常年不开灯,夏天也冰凉凉的,让她好受许多。

    只不过今天起来身体好像恢复了老样子,胸口闷闷的,儿子买的口服液差不多也快喝光了,想到之后又要过上更苦的日子她还是有一点难过的,谁不想让身体好好生活幸福呢,都要争取来。想到这里,心里又充满了挣钱然后摆脱债务的解脱感,好受多了。她把藤条拖到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编篮子。

    编着编着,她觉着今天的太阳比往常要晒人,阳光明媚的日子,照得她有些困,她呼吸随后艰难地吐出一口气,老毛病又要犯了,继而垂下头准备闭眼休息一会儿,心底压的那股气着实让她难受不已,她撤了凳子后侧躺在后院的地上休息,侧着阳光就不会照着眼,谁不想是个好天,但阳光太刺眼了也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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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达利亚这次出门两个月不到就又回家,坐在车上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往下面流,他想要自己不去想了,但他妈的样子还是一遍遍出现在脑海,他回到家,家里一堆亲戚,莱欧斯利也在。

    那天莱欧斯利拎着点水果来看老太太,叫唤半天没人开门,幸好让他有达达利亚家的钥匙,老太太给的,他拧开门,就见到后院的门也开着,把手里塑料袋放在沙发上,走进去发现老太太安静地躺在地上,凳子还有刚编了个头的藤条篮子也安静地放在一旁,他快步走过去把老太太扶起来喊她,摸起来有些僵硬,鼻息一探已经死了好几天,心脏停了。

    达达利亚稀里糊涂地给妈办葬礼,像赶鸭子上架的小学生一样迷茫,只有那股悲伤是沉甸甸而又真实的,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他开始后悔之前对娘的恶语相向以及恶心,虽然他从来没有说出来,可此时的恶心别扭被剥开,完全成为了哀伤,这时他才发觉一个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是他妈,她对他的母爱是真实的,即便达达利亚很多次都极度厌恶她似乎要把他当做他那个死爹的替代品的感觉,达达利亚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的母亲是有感情的。

    等人把尸体搬到客厅后,莱欧斯利把达达利亚拉到二楼,打开装衣服的木箱,从最低下拿出来一摞钱。

    达达利亚问:“这是什么?钱不是都拿去还债了吗。”

    莱欧斯利无奈地说:“妈存下来给你娶媳妇用的,她之前怕忘了就跟我说着备用,她说爸那钱不用你还,她慢慢编东西还就行了,这些钱都是存下来给你用的,因为本来就是你辛苦挣的钱,她是这样说的。”

    达达利亚低着头颤抖着说:“不辛苦……哪儿幸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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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达利亚坐在家里客厅,等着人来吊孝,又要绷起脸去接客一样接人,那他还不如去当鸭子呢,达达利亚决定了,这次出门就当鸭,钱赚得越快越好,因为人是会死的,就在前两周有个人cao作机器不当掉进去了,达达利亚不小心目睹全程,人怎么能这么不可思议的柔软,不抓紧时间去感受幸福的话,一辈子可能就这么烂掉了。

    一些达达利亚不熟的亲戚不停地跟达达利亚说话,血缘上都很亲近,那个是大伯,这个是舅舅,达达利亚知道,跟他们走得近的是他妈,而不是达达利亚,所有人都是为了达达利亚的妈来这里的,而不是达达利亚,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感受,没人知道达达利亚为了活下去、为了这个家而变得多惨,可惜这个家最后还是塌了!

    而且他们一直说得都是达达利亚他妈怎么幸苦怎么幸苦,嘴里的苦没有停下来,同达达利亚诉苦的话源源不断,给达达利亚造成了严重的负担。

    “可怜我跟我妈。”达达利亚说,“那你们就给我点钱。”

    “你不知道,孩子啊,我跟你说……”

    “你们才不知道,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舅舅啧了一声,表情变得正经严肃,严厉警告达达利亚别在他母亲葬礼上这么闹事。

    “唉,不是不帮你,孩子,主要是你大伯我也没钱,你大哥刚结婚,房子跟车子都得还钱。”大伯说,“日子都苦啊。”

    “所以说日子苦就去自己努力啊,你们跟我说有什么用?除了日子苦就没有别的好说了吗?天天说苦,能别跟我说了吗?我也帮不了你们啊。”达达利亚崩溃,欲哭无泪地说,“要我一个人努力给你们所有人幸福吗?我凭什么要让你们幸福?那老畜生差点把我打残废的时候,你们有哪怕一个人站出来吗?”

    “你怎么叫你爸的!”

    “老畜生!你们都是。”达达利亚扫视一周,硬挤出一个获胜般的僵笑,“一群畜生!”

    男人指着他鼻子想要把他压下来,“别瞎闹,大伯理解你,你妈还在里面躺着没入土为安呢,先把死人安置好了再说,之后随便你怎么闹都行。”

    达达利亚握住他的手指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那男的是不是畜生,他把我往楼底下摔的时候,你们到底为什么不来?每次都是吵到邻居来帮忙,你们呢?”

    “不是。”他说:“那时候你才几岁,小孩骨头软,摔几下没事,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没事?”达达利亚不安地看着四周,终于找到目标,就是他刚学会走路的小侄子,他冲过去把小孩从嫂子手里抓走,然后头也不回地往二楼跑。

    大伯连忙拍桌子喊:“快把他拦住,他要把小孩从楼上摔死。”一屋子人立刻急了,一窝蜂涌到二楼卧室,窗户开着一边,达达利亚按着他侄子的头卡在窗栏,见人来了,就说:“不是没事吗,我就想看看一个小孩从二楼摔下去多没事,我小侄还比当时的我小一岁,骨头更软!”

    莱欧斯利在门外面靠着墙听着,这是人家的家事,里面一堆人他也不熟,在外面听个响就好。

    林尼往进屋里看了一眼,心惊rou跳的,达达利亚手里的小孩被吓得哇哇哭,他连忙出来对莱欧斯利说:“怎么葬礼上闹成这样,那小孩也太可怜了,你进去劝劝啊。”

    “劝不了。”莱欧斯利说,“有时候就得不要面子轻松一下,这是为了他好。”

    “我知道,是不是达达利亚小时候过得不开心。”林尼说,“那也不能拿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小孩开刀啊,要通过心理治疗,而不是这样恶传恶,无限循环下去。”

    “没错。父亲有罪所以孩子也有罪,父亲的兄弟姐妹、孩子的兄弟姐妹、孩子的孩子都有罪。”

    “你在说什么。”林尼说,“里面要出人命了,你还这么轻描淡写。”林尼有点怀疑他的人品了。

    “你放心吧,会没事的。”莱欧斯利说,“你去楼下面的桌子上拿包烟给我,上来就没事了。”

    林尼听他的下去拿烟,上来继续听墙角,里面激烈的对一个死人是否为畜生的辩论已经差不多收尾了,只听一个中年男的声音传出来:

    “我给你跪下道歉好不好。”

    达达利亚说:“你干嘛给我跪。”

    “那你想怎么样,这儿可没有任何一个人逼你!”大伯说,“孩子,都知道你小时候受了可多委屈,你要跟我们说,我们肯定会站出来帮你的……”

    达达利亚一把把侄子甩到床上,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捂着脸哽咽着说:“下去吧。”

    等人走完了,莱欧斯利过来安慰他,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顶多拥抱,然后是无尽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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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达利亚足足在家待了一个月,在莱欧斯利的发廊学了几天理发,离开前自己骑着自行车往小时候莱欧斯利带着他去过的龙王庙看看,他想要继续活着,舒服地活着而不是逞强地活着,还不完的债造不完的孽,活着就是酷刑。

    这个小破庙还是没拆,达达利亚想到什么,在庙前哭了一会儿,他小时候被父亲虐打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反而长大了后被慢刀子磨得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脑子里面没有愿望,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不知道不代表不存在,龙王一定会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就连和尚也有欲望,信某些东西就是欲望,想要清心寡欲就是欲望,人活着就是活在欲望里,每时每刻希望幸福能来临。

    达达利亚跨上车,回家的路黑黝黝,正前方出现两道耀眼的光,是个大货车在跟他对着开,他往前骑了一会,这货车直直砸向他,他想干脆就撞个粉身碎骨,可他想起来家里的哥,又难过得想要继续活着。货车转瞬间近在咫尺,达达利亚从空虚中反应过来后拼命扭转车把,翻进了一旁的沟里,车还是蹭上了他,车没有停,大货车载着货,一趟就几百块,司机也是个普通人,担不起撞人的责任,万一死了或者伤了,耽误他送货,两边老板都得得罪,而且这穷乡僻壤的没有人看到,开走了就算了。

    达达利亚在草沟里面躺了半天,四周乌漆麻黑什么也看不清,胳膊麻麻辣辣的,感觉自己体内的液体都快流干净了,达达利亚撑起身子支起车往家赶。

    路上凉风习习,破皮的手肘像被人照顾着吹着风,达达利亚想着不去打工了,他要挣大钱,最好一两年就能把债给还完,然后再挣点本金在镇上跟哥开个店,或者就直接在哥的理发店里帮忙,扩张理发店规模,最近不是听说北边要修路吗,在那条河上修一条直通县城的路,要推倒寨墙,还有田里的坟地,达达利亚越想越开心,好像未来一片光明,世界这么大,一眼也望不到边,有哥的地方就是家,达达利亚要坐车去西北哪儿的矿厂,听说挖矿是累了点,但挣钱多,腿没问题,忍个两三年就过去了,他年轻抗得起造。

    达达利亚跟莱欧斯利分享了自己的打算,兴致勃勃地联系以前一起干活且有同样志向的朋友同赴矿场,达达利亚这次没直接从车站坐车到城里,而是选择骑自己的自行车,他说要从现在开始锻炼腿,也不能害怕它用断,不锻炼这辈子就这样了。

    莱欧斯利说:“到地方了记得给我报平安。”

    达达利亚跨上自行车,铰链哗啦啦地绞动着自己,骑到远处对莱欧斯利挥了挥手,“走了!”他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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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尼慌慌张张地跑回家,熟悉了镇子后他没事总是往外边转着玩,是朵交际花,跟大多人都处得来,一枚硬币就能变戏法讨人开心,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雨,雨后的空气潮湿又清新,几乎把血腥味都给冲没了。

    “我好像看见达达利亚了。”林尼自己也不可置信,他疑惑地对莱欧斯利说,“他死了。”

    经过林尼的指路,莱欧斯利把车停到了路边,跟镇子不远的距离,去城里的路,远处的田野外是废弃的工厂,莱欧斯利记得它,很久以前他回答达达利亚,这个工厂可能是做达达利亚的工厂。

    达达利亚的腹部被剖开一个大洞,周围的皮肤瘪瘪的,空荡荡的肚子里面有一只达达利亚小时候心心念念的鸟,在啄的脊梁的rou,内脏已经被掏干净了,就在那个没有建成的工厂里面,要债的看达达利亚母亲死了,便觉得达达利亚要逃了,像当年对待他爹一样对达达利亚,为了物尽其用,把没有任何背景的达达利亚拉进去,解剖了这具年轻尸体卖钱。

    达达利亚的尸体摸起来软软的,有些黏手,他已经开始溶解了,皮肤化在青草地里变成一块块暖黄的斑点,像水缸里浮起来的油脂,怎么捞也捞不起来。

    林尼指着达达利亚说吓死我了,他清楚记得原本达达利亚不是睁着眼的吗,他走了一会儿去找莱欧斯利过来,达达利亚就把眼闭上了。

    莱欧斯利叹了一口气,两人合力把达达利亚搬回车的后座上,莱欧斯利坐在驾驶坐上愣了好久,林尼看他握也握不紧车盘,他最后对林尼说:“你来开吧。”

    “要报警吗?”林尼问。

    “不用。”

    莱欧斯利觉得肩膀上很沉重,转头看到车窗外有一只高飞的鸟,可能就是刚在达达利亚胸腔里啄rou的鸟,飞得很远,永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