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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篇15

    “人体周身约五十二个单xue,三百单九个双xue,五十个经外奇xue,共计七百二十。因你只是学习导引按跷,所以只需记住其中的一百单八个要害xue即可,而这其中又有三十六个死xue,也是在津阜时,我最先开始教你的那些……”

    只是三十六死xue,宋先生就磨了一个月的嘴皮子,生怕他学得不够仔细,记得不够清楚,好不容易三十六死xue学完了,又迎来了剩余的七十二要害xue,皇甫不遗余力的学了一个月,累得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头,倒不是宋先生安排了多少课业,只是他背东西一向迟钝,记xue位的时候,少了还记得清楚些,多了便记串了。皇甫虽累却也不敢懈怠更不敢抱怨,摊上他这样的学徒,宋先生都能无怨无悔的教导,这是多么杰出的人品,这是多么高尚的情cao。

    每每从医馆回到在安故短租的小院时,皇甫都感觉自己似乎大限将至了。

    特别是冯权外出与人抚琴作乐,不在小院的时候。

    “阿睿……”皇甫趴在软和的被褥上,念叨着冯权的名字,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皇甫恍惚间仿佛是到了一处汤池,他站在水中,泉水温暖,水波荡漾,浸湿了他的衣衫,放眼望去四周雾气昭昭,目之所及均是一片白茫茫。

    皇甫四下望望,不知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只是下意识地向着某个前方行进着。

    泉水平缓,却似是有千斤的重担拖在他的身后,他走了不过丈远便累得走不动了。被水浸泡了的衣衫也沉甸甸的坠在身上,几乎能将他拽到水中。

    他艰难的挪动着,不小心脚下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着水面砸去,从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臂膀,将他沉重的身体扶住。皇甫抬眼,是冯权。

    只是冯权穿着不似平日那样齐整,只着了一件中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素白的中衣被水打湿,贴着肌肤,皇甫看着,莫名的咽了口水。

    “你不是,去抚琴了么?”皇甫站定,有些疑惑冯权怎么在这儿。

    “我以后都不去了。”冯权笑眼盈盈,执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缓缓地蹭着。

    皇甫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撩拨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离得冯权更近了些,口舌发干,“睿生……睿生,我想你了……”

    冯权眉眼带笑,从水中抬起了另一只手,带着汤池和暖的温度抚着他的面庞,低低的笑着,那笑声仿佛带着某种奇妙的力量,不断地吸引着他的心神,“我也想你了。”

    听着冯权这样说,皇甫心中升腾起一股狂喜。

    冯权握着他的指尖,从面颊上划过,顺着喉头往下,身上松垮的中衣被指尖一碰瞬间敞开来,指尖却停在了心口处,冯权淡淡的笑了,“这是什么xue?”

    皇甫一愣,舔了舔干涩的双唇,“巨阙。”到了安故的这一个月,冯权每日都会这样指着各处问他xue位的称谓,原本只是为了让他对这些东西熟稔一些,这样每日的指来指去,皇甫反倒是难以专心的记忆。

    “这儿呢?”

    “灵虚。”

    冯权接连问了好些个,皇甫记下的并不多,加之指尖在冯权肌肤上划过的触感直叫他口干舌燥,脑中越发混沌起来,“我,我不知道。”

    冯权却并不着恼,“没事,你记住很多了。”

    “睿生…睿生,我…”皇甫呼吸有些急促,反握住了冯权的手,凑身上前,长臂一揽,噙唇相弄,舌尖微颤,温软似水,如火焚身。

    片刻后,冯权伸手抵了他的胸口,微微喘气,皇甫抚着冯权泛红的玉面,留恋不已,冯权抬头看他,凤眼含媚,眸底蕴情,瞧着教人心痒难耐。

    “阿云。阿云?”

    皇甫再睁眼时,冯权正衣冠楚楚的坐在床边。

    “啊?”皇甫脑子还有些懵,只是呆呆地坐了起来。

    “怎么趴着睡?”冯权眉头一皱,看着皇甫半边通红的脸颊,叹了口气,“再叫梦给魇住了。”

    梦…什么梦啊…皇甫奇怪的看着冯权离开了寝室,忽地,脑中一闪,皇甫瞳孔猛缩,支吾着说不出半句话来。

    冯权起身去厨房取了热水,并没有瞧见这一幕。

    “敷一敷。”冯权将帕子递给了皇甫,后者小心的接过帕子,默默无言地缩在墙角,瞧着很是可怜。冯权失笑,“晚上想吃些什么?”

    皇甫不敢看他,整张脸都藏在帕子后面,闷闷的回应,“绿豆汤吧。”

    “绿豆?你虚火旺么?”

    “嗯。”皇甫捂脸,旺得很……

    他怕是虚火上头,烧坏脑子了……

    后来的半个月,冯权明显感觉皇甫有意在避开他,但是堵着去问,皇甫又说是他多心了,再追问,皇甫就又会顾左右而言他的岔开话题。

    千里沃野,满地枯黄。

    气肃而凝,露结为霜。

    冯权如往常一般掀开被子准备穿衣,却是猝不及防的被一股寒意钻了空子,喷嚏紧随其后,将睡梦中的皇甫也惊醒了。

    这年的霜降来势汹汹。

    早起的一个喷嚏似乎是开启了什么预兆。

    这一日安故城中来到医馆看病抓药的不计其数,一整天皇甫都在医馆忙忙碌碌,昏时,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了小院。

    宋先生觉得这次的风寒来得太过惊人,未免医馆的诸人被过了病气,便准备了预防的药材交予众人带回家去。皇甫拎着小药包推开了寝室的房门,将暖炉升起,随即躺到了床上去。

    又不在…皇甫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过也好…

    以琴会友,其乐无穷。可惜他是个五音不全的棒槌,会不了冯权的琴,也不懂其中的乐。

    冯权买了兔子rou回来,说要吃点兔rou补补,他想着左右药都带回来了,索性熬了一并喝下,有病治病,没病防患,便到院子里支了药炉开始熬药。

    药熬好了之后,皇甫喝了一碗苦的直皱眉,想着也该让冯权享受一下,便端着药碗进了厨房,却瞧见冯权靠着墙壁半蹲在木柜前,冷汗涔涔。“阿睿!”皇甫将药碗扔到一边,忙将冯权搀扶起来,冯权却脚步一浮,弯腰呕吐起来。

    皇甫吓了一跳,轻拍着冯权的后背,冯权并没有吐出来什么,只是不住的干呕,皇甫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后颈,好烫!

    冯权眼前只觉天旋地转,胃中恶心不已,想要扶着什么站起来也差点摔到地上去。

    皇甫只得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回到了寝室,把冯权塞进了被子里,被子一片寒凉,冯权不禁打了个哆嗦。“冷,冷的。”

    冷的?皇甫伸手一摸,忙将手炉塞了进去,“我去端药过来,你喝过就会好些了。”

    “不。”冯权立刻起身扯住了皇甫的衣袖,“我不喝药。”

    “你瞎说什么呢,不喝药怎么会好的!”皇甫气道,掰开了冯权的手想去拿药。

    “皇甫长喻!”冯权按着眉心,伏在床边,厉声喊着。“你敢走。”

    皇甫也不知道冯权怎么就发脾气了,但还是乖顺的走了回来,扶着冯权躺好。“为什么不喝药?”皇甫看着冯权痛苦的表情揪心的不得了。

    冯权勉强睁开眼睛,钳着他的手腕,“你这些日子为何躲着我?”

    皇甫顿时语塞。

    这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说出口的。

    “我没有躲着你。”皇甫嘴硬着。

    冯权听了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么?”

    皇甫抿了抿嘴,心里郁结,“我哪里有躲着你了?每日每日不都是我在等你么!你抱着那把琴,一大早就没了踪影,一走就是整日,我有时送药路过想着回来看你一眼,你也是根本就不在的。”皇甫越想越气,他每日回来对着冷冰冰空荡荡的小院子,心里也有很多委屈,“我不会抚琴也不懂音律,我也不知道那把破琴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只知道我在医馆心心念念的想着你的时候,你却抱着它与其他人饮酒作乐!”

    “我分明是同你说过的,城中有一间私旅在招琴师,我虽带了不少钱财,但也不好坐吃山空,只是抚琴而已,左右我也闲来无事便去了。你说我整日都不在,难道你整日就待在了小院么?刚到安故的那半月时间,我哪一日不是在院子里等你回来,或是在医馆里陪着你。到底是你眼瞎还是我眼瞎了!”冯权面色潮红,说罢便躺在床上开始不住地咳嗽。

    皇甫静悄地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拿了药回来。

    “阿睿。”

    “滚出去。”冯权没好气的撵人。

    皇甫沉默了良久,小声的反驳,“不行。”

    “那你要如何?”

    “你先喝药。”

    冯权撇了他一眼,背过了身去。

    “你喝了药我就出去。”

    冯权冷哼,没有搭话。

    皇甫看着冯权的背影,眼眶微红。他又何尝不知道冯权也曾这样等着他,陪着他。可是,不能这样了,他已经变得越来越贪心了,他得到了好多,就会想要更多,他有时会突然想起冯权已然娶了妻,就会对那无辜的小娘生出怨恨来。有时他还会阴暗的希望,如果,没有那个妻,或许,他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

    【你难道希望他抛家舍业的与你留在安故么?若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他还是你心中敬之爱之的那个人么?】

    冯权本不该来到安故的。

    那时在津阜,他们两人就应该分道扬镳的。

    冯家是富贵之家,若是需要精通导引按跷术的人,很容易就能找到的,而不是他这个三十六死xue都背了一个月的蠢才。

    “阿睿……”他放下了药碗,轻声唤着,冯权并未出声应答,他双唇发抖,手心湿滑,想要笑的好看一些,“阿睿,我送你回临洮吧。”

    冯权霍然翻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皇甫越发笑不出来,眼泪簇簇的落了下来,呜咽着,“我送你,回临洮吧,好不好?”

    他又何尝不煎熬,他这样喜欢着的期盼着的,却是一个无望的深渊。

    他觉得好痛苦。他想要自私的把一切都坦白,让冯权来做决定,可是他又舍不得这么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心上人,所以他只能自私的选择离心上人远一点,往后再多的苦难折磨都不必说与人知。

    最终,冯权喝了药,却没有回应他。

    翌日一早,皇甫穿戴好坐在床边探了探冯权的额头和脉搏,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今日先歇一日吧,养养精神。”皇甫说着,有些词穷,“我先去医馆了。”

    他走到了门口,又突然转了回来,“我亭午回来,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顺道买回来。”

    冯权嗓子还有些发痒,轻咳几声,“不必,你回来就好。”

    皇甫眼眶一热,连忙离开了。

    冯权又浅眠了半个时辰左右才转醒过来,披了外袍坐在桌前喝着冷茶。

    皇甫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

    可是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了呢?

    争吵不过是平常事,皇甫却突然提出要送他回临洮,是厌烦他了么?还是觉得他碍事了?

    想不通透啊……

    亭午,皇甫回来吃过东西便又走了,冯权在小院里消消闲闲,好不无聊,抚了一会儿琴也觉得实在无趣,好不容易挨到了皇甫快要回来,这才有了精神跑去下厨。

    昨日没有吃到的兔子rou最终还是端上了饭桌,皇甫也吃得津津有味。

    “味道如何?”冯权问着。

    皇甫傻乐着,“珍馐美味不过如此。”

    “又胡扯。”冯权也笑了。

    皇甫顿了顿,神情认真,“没有,阿睿做的饭都特别好吃的。”

    冯权看他,心头千回百转,“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皇甫默默点头,“我以后要正式拜宋先生为师,向他学习医道,宋先生也提过几次了,他说我虽然不大聪明,但是还算勤奋刻苦,以后也会在医道上有所成就的。”

    冯权愣了一下,转而笑了,“挺好的。”

    “我同宋先生说过了,他说如果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走的。所以,”皇甫又露出了笑脸来,可惜这笑脸难看得很,“我送你回临洮,也随时都可以走的。”

    “然后呢?”冯权停箸,“像德先生和马彦一般,死生不再相会么?”

    皇甫咬唇,思虑了许久。

    “不必相见。”

    【注】

    人体周身约有52个单xue,309个双xue、50个经外奇xue,共720个xue位。有108个要害xue,其中有72个xue一般采用按摩手法点、按、揉等不至于伤害人体,其余36个xue是致命xue,俗称“死xue”。 郑重说明这36个xue是致命xue平常按摩无任何不良影响。所谓致命必有意外的重力,非正常力道,或危险物品造成为必要条件。——百度百科《xue位》词条

    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月令七十二候集解》

    要狂野而优雅的污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