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

    贾乐原来得很快，黎妍在保安室吹了会空调，看见他的来电，知道他来了，这才领着他往家里走。

    贾乐原仍穿着两人恋爱时黎妍买给他的那件白衬衫，但此刻，黎妍没有当初面对他时的那份心情了，也不想跟他闲聊，所以一路上，贾乐原都在单方面询问，问她最近好吗，问她能不能将他从微信里黑名单里拉出来，又问她，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黎妍一个字都没有回复，走到家门口时，看见曹兰翠，这才冲他说：“把你妈带走。”

    曹兰翠看见黎妍和贾乐原一起出现，当即气得张牙舞爪就要冲下来，一张脸写满了愤恨与怨怼，恨不能撕了黎妍，几步从台阶上下来，气势汹汹地就朝着黎妍来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我就说你这个烂货，结了婚也不安分，这边陪老头子睡，那边还要钓着我儿子不放！你这个被人睡烂的烂货！离我儿子远点！”

    黎妍往后退了几步。

    贾乐原一把拦住曹兰翠，皱着眉说：“妈，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还有，你过来找阿妍干什么？”

    “我找她干什么？！你还有脸问？！要不是她，你能变成现在这样吗？！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也不去，你现在多大了，明年你就三十一了！你活生生被这个烂货给拖垮了！你是不是等我跟你爸死了，埋进土里，你才能找个女朋友结婚生孩子啊，你说啊！还是说，你就是忘不了这个烂货！”曹兰翠说着说着，用手指着黎妍，“结了婚还不安分，什么样的男人娶了你，那都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黎妍始终安静听着，一句都没有辩驳。

    贾乐原拉着母亲往回走：“妈，别说了，太难听了，走吧，我带你回去。”

    “我不回去！你今天这个样子，全是黎妍这个烂货搞的！我今天就要搅得她也不好过！”曹兰翠扯着嗓子喊起来，“大家都来看啊！你们现在看到的黎妍，表面看起来像个会过日子的，其实就是个狐狸精，跟我儿子谈婚论嫁都两年多了，马上就要结婚了，突然反悔，看上人家有钱人了，拍拍屁股就把我儿子甩了，我儿子还替她爹端屎端尿伺候那么长时间，她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妈，别说了！”贾乐原脸上很不好看，但毕竟是他的母亲，他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用蛮力拖着她往回走，曹兰翠却顺势睡在地上干脆不起来了，坐在地上指着黎妍骂，什么难听话都往外蹦，房间里的家政阿姨听见动静都出来了，问黎妍要不要叫保安过来。

    黎妍点头。

    曹兰翠听到这话，又指着黎妍骂骂咧咧，婊子，万人骑，贱货，破鞋，二手货，骂到后面，贾乐原伸手去捂母亲的嘴巴，还被她咬了一口。

    黎妍站在原地，无悲无喜地垂眸看着地面，她很安静，在安静中透着沉默的悲伤。

    保安终于赶到，将他们二人带走，家政阿姨解释说自己不知道这人是来找麻烦的，说下次再遇到陌生人过来，就直接喊保安了。

    黎妍摇摇头，说没事，又问晚餐买了什么食材，今晚她想亲自下厨做菜。

    为赵高洪做一顿临别饭。

    下午她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快到傍晚五点时，她提前让阿姨下班，随后自己系上围裙，进到厨房，洗菜切菜炒菜，每一步她都做得细致又认真，炒了五个菜后，她将红酒倒进醒酒器，拿出两只高脚杯放在桌上，又将包里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拿在桌上。

    随后，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赵高洪回家。

    赵飞鸣晚上回来时，就见客厅灯光全亮，黎妍面色酡红地坐在餐椅上，一只手撑着脸，眼睛半眯着看向门口的方向，见到他回来，她似乎笑了，唇角勾了一下，说：“你回来啦。”

    他不知道这女人搞什么名堂，没搭理她，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起一罐冷饮，拧开往嘴里灌。

    转身时，看见黎妍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份离婚协议书，送到他面前，她笑着说：“等你爸回来，我就跟他离婚了。”

    她脸上在笑，眼里却有泪。

    赵飞鸣喝冷饮的动作顿住，被她眼底的泪怔了一下，见她要向后摔倒，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手刚碰上她的腰，他又拧着眉松开手。

    “没关系。”黎妍自己站稳，一步一步走到餐桌前，将离婚协议书重新摆好，擦掉眼角的泪说，“我没事。”

    赵飞鸣以为黎妍会趁离婚狠狠捞一把，毕竟这女人就是为了钱嫁给他爸的，可当他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翻看时，发现黎妍没有索要任何财产，算得上是净身出户了。

    他拧紧眉，又偏头看了眼餐桌上的黎妍，她有些醉了，趴在桌上，闭着的眼睛里，有泪一点点滑下来。

    赵飞鸣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明明他终于把这个女人赶出去了，他该高兴的，可心脏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闷。

    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