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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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娘(三)
思及过往,春禾有一瞬间的怔忡。
等恍神过后,却见身前的阿醉不知何时也蹲下了,学着她的模样,挑着两根笋尖尖似的食指去捏滚在地上的馒头。
白胖的馒头外头粘上一层细碎的尘土,春禾怕她傻的要吃,忙去拦她:
“姨娘,莫碰这些腌臜物,婢子来收拾……”
话音未落,就见阿醉撅着嘴轻吹了两下,将馒头外头的皮子剥了去,露出里头雪白柔软的内芯,眉眼弯弯道:
“不脏,干净的。”
说罢,就顺手将剥了皮的馒头塞进了嘴里,小口小口的咬着。
阿醉饿了,不嫌食物脏,她记得自己从前什么都吃。
就是原来的十八娘,也不会嫌弃,她只是个农女,爹娘供养她,左不过能让她一月吃上一个鸡蛋,平常多是用野菜糙面捏的饼子配稀粥。
而且,填饱肚子的东西,是为了活下去,哪有什么脏不脏的呢?
阿醉叼着馒头回望了春禾一眼,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看透了她。
春禾捏紧了手里食盒的握把,肩胛轻颤。
她低下头,用衣袖猛擦了擦脸,下定了决心似的,把地上馒头捡起来,学着阿醉的模样剥了皮,一口口吃了。
她眼儿红,鼻尖也红,但阿醉不看她,她微妙的自尊便被守住了。
一主一仆凑合着吃了早食,春禾收拾了食盒,去洗前又从院里拖出一床旧褥子来,帮阿醉铺在了门前的石阶下。
“姨娘在这褥子上走,莫要再磕碰到了。”
春禾生怕自己错眼的工夫就让阿醉受了伤,恨不得把她挂在背上看着。
阿醉只笑,赤脚踩在褥子上,并不说话。
其实这一月来,她几乎不开口,偶尔蹦出几个“饿”、“急”、“水”,今日还是她头一回多说几个字。
春禾又用帕子轻柔的拭去她嘴角碎屑,
“姨娘稍等等,婢子去去就回。”
阿醉不得邢丞喜欢,门庭冷落,只有她一个伺候的人,平日里洗漱打水都要自己去。
见她乖巧点头应了,春禾才略放下心,提着食盒往门外走去。
临别前,不忘回身把院门小心的阖拢了。
春禾离开,院里彻底安静下来。
阿醉初初习惯人身,对一切都新鲜的紧,没有人拘着她,她便在褥子上来回蹦跳,时不时勾一勾柔润的脚趾。
看够了,就又摊开手掌,对着日光一根根摸过去。
左手摸右手,右手摸左手。
偶有微风拂过,将院中一株杏树吹的簌簌作响,阿醉抬眸,发髻微微松脱下来,凌乱的簇在双颊。
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又似是无意的一瞥。
艳色靡丽。
然而这一瞥,却将旁人的心瞧乱了。
一声闷响,院墙外踩着石头窥伺的短工踏空滚落,粗布外衫顷刻间染上枯枝残叶。
前两日下过雨,一些坑洼处还积着水。
短工自然而然的滚了半身泥泞,半条手臂撑在砂石上,便是他皮糙rou厚,也忍不住低低痛呼一声,一句道晦气。
好在,此处已颇为荒凉,唯一有人气的院子里住了个傻的,没人能知晓他做这等事。
短工暗自庆幸。
这份挂在脸上的庆幸并没有能维持太久,当这短工转过身欲走之时,却见素来僻静的朝经院内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
正在他身后,那株百年槐树之下,幽幽两道人影。
一个长身玉体,形夸骨佳。
一个健壮魁梧,膀阔腰圆。
而短工一刻钟前才见过这两人,只不过彼时是混在仆从里匆匆一瞥,不敢多瞧。
他当下就软了腿,“扑通”一声跪在泥泞里。
树下的两人走出阴影,打眼的便是来人一袭空青色的长衫,腰佩赤璋,脚踏锦履。
玉带束发的少年已初见秀骨风姿,如朗月如清风,一身浓厚书卷气同经商的邢家格格不入。
他身后站着精壮的青年汉子,下盘沉稳筋rou虬曲,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邢清临自是知晓短工做的好事。
窥探主人家的后宅,落在规矩严些的地方,挖了他的双眼打杀了也不为过。
可邢家,素来荒唐。
邢清临没有多话,也懒怠去听短工哀嚎苦求,只轻声对身旁书侍道:
“翰墨。”
少年嗓音还微带嘶哑,即使极力压制,也有些稚嫩的青涩。
被唤作翰墨的憨直汉子闻听此言,立时闷声上前,将个涕泗横流的短工一巴掌扇晕过去,小鸡似的提溜在手上。
邢清临瞥他一眼,他便挠着头“嘿嘿”一笑:
“弄晕了更凑手。”
邢清临闻言一默,轻叹道:
“注意分寸。”
翰墨忙不迭点头应下,担心自家小郎君还要啰嗦几句,赶紧拎着那昏迷短工快步出去了。
邢清临对翰墨粗莽的性子很是了解,当下只无奈摇首,抬步欲跟——
“嗒。”
待走时,不知何处丢来小小的一枚硬物,不偏不倚的砸在他后脑勺上,力道很轻,正中红心。
邢清临茫然一瞬,蹙眉回首。
……正对上一张含情盈笑的美人面。
美人半个身子撑在矮墙上,露出雪白柔腻的两段玉臂,晃的人眼花缭乱。
她冲他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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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春禾那一段其实有些别的含义,写的比较隐晦?但是大家应该能明白女鹅对春禾说的那句话什么意思~
毕竟你们最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