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我看见你了

    1.

    夜幕深沉，月光洒落在大地上，部落的篝火熊熊燃烧，火光映衬着每一张虔诚的脸庞，古老的祷词悠远而低沉。身披羽饰的少女跪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被紧闭双眼的众人包围，微微仰头，双手交叠在胸口祈祷着。

    天上的神灵看着自己的造物们，又来了。这种无聊的把戏，已经重复千百遍了----拿一点烟熏熏她来换取庇护。

    叹了口气，开始猜测他们会祈祷什么：丰收的土地、部落的安宁......。神灵摇摇头，内心的厌倦如潮水般涌来，无数类似的祈祷声在耳边回响，毫无新意。

    但当她的声音响起时，神明愣住了。

    “你真的存在吗？如果你存在，为何不回应我的呼唤？我们为何要苦苦祈求？”

    神明坐在月亮上，平时合适的座椅变得和这个女孩一样惹人讨厌，“真是愚蠢又固执的造物，要不找个日子给他们全灭了吧。”

    篝火的微光映在少女的脸庞上，少女睁开了眼，朝她的方向看去。

    神灵不屑地哼了一声，月光倾泄而下，将她的身影藏在了夜幕中。她确信少女看不见她----人类的目光无法穿透这界限。

    祈祷声还在继续，少女又开始了。

    “你就是一个胆小鬼。”

    一下子被惹怒，“既然你如此渴望我的回应......”，随着神灵一挥手，一道银白色的星芒直直地落在少女的胸前。她的心脏一阵剧烈的悸动，像被点燃了一团冷冽的火焰。那颗星星替代了她原本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既然你如此渴望真相，那便承受它的重量吧。”神灵看着她，感到一丝愉悦。

    2.

    少女的心脏变成了一颗星星，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一天之后，族人都将她捧为天神的使者，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成为祈求与敬仰的中心。

    他们说请你告诉神灵：丰收的土地、部落的安宁......

    她点头答应，心里暗暗否决：那个神根本不会怜悯他们，她看见了--当人们跪伏时，她只是抬头望着夜空，目光穿过篝火和山林，穿透那片星海。

    那我呢？

    少女捏了捏自己的心脏口。

    3.

    部落最近闹瘟疫了，死去的人逐日增加，恐惧和哀嚎充斥着大地。病痛像野火蔓延，剩下健康的人们不断地跪倒向她祷告。

    “告诉神，求她降下怜悯！”

    “可是我只有一颗心脏。”少女反复呢喃着，即便它给与了她超越凡人的瞩目，也并不意味着她能拯救他们，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4.

    当死亡的阴影笼罩部落，所有的祈祷都未获回应，族人们开始相信，只有献上最珍贵的生命，才能换来神的怜悯。

    祭祀之夜来临，月光苍白如水，映在每一个面孔上。篝火再次被点燃，火光跳动，像是无声的哭泣。人们静默地站成一圈，目光肃穆而沉痛，环绕着跪坐在中央的少女。

    她身披羽饰与彩绘的纹路，双手轻轻放在胸口，指尖下那颗星光之心跳动微弱。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时刻，她还会出现吗？

    那个胆小鬼应该不会。

    5.

    神睡了很久很久，自从把那颗星星植入到那个蠢货的身体里，再也没有祷告声来烦扰她。打了个哈欠，准备再度入眠。

    火光再次亮起，神微微睁开眼。她看向下方，怎么又开始祈祷了？

    拉了几片云过来挡住视线，省得碍自己的眼，以为又是什么陈词滥调要给她的耳朵磨磨茧子，揉了揉眉头准备接受折磨。

    “我们将她还给您，请您降下祝福。”

    什么东西还给我？她心中满是不屑。拉开云层，终于看清了，原来是那个小畜生，早就忘记了。

    少女被围在篝火中央，身披羽饰，面色苍白。四周的族人们一个个肃穆而悲伤，显然这是他们最后的祭祀，神明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

    篝火开始燃烧，火焰舔舐着少女的肌肤，炽热的温度逐渐侵蚀她的身体。少女的心脏在胸口微微颤动，那颗星星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挣扎。

    “你们真以为这能打动我？”神灵自言自语，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这个年轻生命的狼狈死相，仿佛那是她无尽厌倦中的一抹新鲜色彩。

    很快，那个像蚂蚁一样渺小的生命就会回到她该去的地方去，但绝对不是她的身边。这些自以为是的生命真的很好笑。

    侧耳聆听起少女的祷告，神灵偷偷期待着，现在的她会吐出什么样的话语。

    “我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吧！”抑或是“我愿意为我的族人牺牲自己！”

    也许她会大发慈悲呢？毕竟自己睡了一场好觉，她还是一个相对比较善良的神。

    “我看见你了。”

    篝火被扑灭，世间陷入一片黑暗，少女和瘟疫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