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黎阳走进家门，暗黄色的灯光从客厅透过走廊，静静地洒在地板上，夜晚的静谧被这柔和的灯光轻轻拂过。他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带着一个说不清的秘密，从疯狂热烈转换到当下的静谧，还有些不习惯。今天的事情有些出格，他心里的空洞逐渐膨胀，几乎让他感到自己在空气中浮动，失去根基。

    整个房子像被抽走了所有的气息，只剩下空气中那股冷滞的沉默，凝固在每一寸角落里。他关上门，站在玄关，目光扫过空荡的客厅。没有人。没有江蕴雨的身影，也没有她一如既往的问候和笑容。整个家，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温度。

    厨房里，唯一的光亮来自灶台上方的灯，投射出淡黄的光斑，温暖却也冷冽。锅里的汤还在，热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只剩下微弱的温度，像是空气里留存的一缕过往。那汤的香味空灵而寂寥，不再有往日的熟悉感，仿佛成了一种遗物，冷冷地存在着，却不再属于他。没有人叫他，没人等他，所有的温柔都留在了锅里，而他，似乎被遗忘了。

    他靠近厨房，默默看着那碗汤，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惆怅。妻子平时总是会在他回来的时候，亲手端来那碗汤，眼里带着微微的期待和宠溺。可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厨房里除了汤之外，再无其他痕迹，连她平常放在桌上的小碟子都没有。她在哪儿？在她的世界里，他又是怎样的位置？

    她的完美，他的无能，他自己的疲倦，都像是沉重的石块，堆积在心头。他看着她，眼中一片恍惚。她的目光里没有察觉丝毫异样，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看到他眼中的冷漠与疏离。她依旧是那个为他温汤、为他守夜的贤妻良母，而他，却开始怀疑自己在这段婚姻中，究竟是否还留下了一点温度。

    黎阳拿起汤勺，轻轻舀了一口，汤温温的，带着些许油腻的香气，但在他口中，似乎什么都没有。他又舀了一口，汤是温热的，但那味道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滋味。或许是疲倦，或许是心中的疏远，那种原本应当带给他安慰的味道，此刻变得如同无味的水，吞下去，反倒更加沉重，。

    他抬头，看着家中熟悉的布置，眼中浮现妻子熟悉的身影，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心悸——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形的压抑，像是陷入了一种无法挣脱的漩涡。她永远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妻子，永远在扮演着那个完美的角色，外面的世界如何翻腾，她始终如一，安静地在这座小家中维护着她的责任，仿佛没有人能打破她所营造的那层温暖的假象。而他，早已在她的眼中消失，变得模糊不清。

    他低下头，想要把汤喝完，然而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叨扰：这汤，喝下去又能怎样呢？无论他喝多少，它依然不属于他心里想要的滋味。几乎是在无意识中，他把剩下的大半汤倒入了洗碗池，水流带走了那片刻的温暖，也带走了他的些许愧疚。

    蕴雨永远不会注意到这一切的，只要她的世界没有变化依旧如常，她是不会在乎其他的。他转身，走出厨房，心底却充满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和一种彻底的失落。他知道，也许明天她还会惯常地问他：“汤好喝吗？”也许她不会注意。

    江蕴雨还是那个江蕴雨，温文尔雅，贤良淑德，而他，却早已不再是她眼中的那个人。他心里的那股烦躁与不耐，像是长久积压的气泡，在此刻的沉默中悄悄爆发。

    黎阳走进客厅，眼睛在四下游移，却没有找到任何能让他安心的地方。他坐下来，靠在沙发上，心里翻滚着无数的情绪，却也找不到一个出口。

    他烦她的完美，烦她的无声指责，烦她在他心底逐渐失去的重量。可是更让他厌烦的是自己，厌烦自己居然还在这段婚姻里苟且生存，还在这场没有激情的戏里，继续扮演着那个早已丧失自我的角色。

    他察觉到自己不爱她了，只剩下没有新鲜感的牢sao与压抑，剩下了永远无法打破的平淡与无趣。

    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不断地感受到一种深深的空洞和失望。

    黎阳走上楼，屋子静得像是被遗忘的废墟，四周的沉默几乎让人窒息。只有卧室里那盏微弱的床头灯照亮着一小片区域。

    窗外的夜色沉沉，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不前。他推开卧室的门，江蕴雨依然熟睡，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她那张熟悉的脸，带着微微的安宁，唇角依旧有着那一抹她自认为最自然的笑。

    他站在床边，心头却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那张面容，他曾深爱过的面容，如今却只给他带来无尽的倦怠。床上的被子依旧是那种淡米色，四件套的颜色从未变过，固定的样式，仿佛所有的日常都被套上了一层没有生气的皮囊。她睡在左边的位置，靠近窗户的那一侧，而他，每晚都是自然地躺在靠近墙边的地方。

    这些细节，曾经是生活的温暖，现在却变得让他感到压抑，仿佛所有的“固定不变”都是他无法逃脱的牢笼。

    他躺下去，背对着她，床垫发出微微的吱呀声，空荡的另一边让他感到一阵难言的压迫。呼吸开始有些不顺畅，那熟悉的温暖变得冷硬而沉重。

    江蕴雨的呼吸依旧轻柔，每一声都像是固定的节奏，仿佛这个家、这个女人、这段婚姻，都在永恒地重复着某种无法改变的轨迹。黎阳试图从她身旁的安静中寻得一丝慰藉，可是每一分静谧只让他感到更深的空洞。

    他的脑海里闪过何倩的笑容，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的存在让他感到一阵不自觉的兴奋与活力，那种年轻的冲劲和不拘一格的方式，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可现在，他又恍若不见地转回床头，目光再次落在江蕴雨的面容上。

    她依然安详，依然是那个他早已熟悉的模样。可是，那些曾经的温暖与吸引，早已被他自己的一成不变的生活消磨殆尽。

    黎阳闭上眼，心中五味杂陈。

    那熟悉的床，那熟悉的被褥，那熟悉的女人，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像是加重的负担。

    他开始厌倦这份“固定不变”。厌倦了每晚的重复，厌倦了她的体贴与依赖。每一寸空气似乎都在告诉他，他与这个家，已渐行渐远。可他又不敢去面对，去打破这份安稳的沉寂。

    真正的矛盾在于，黎阳知道，他已经不再需要这份安宁，但却又无法割舍。

    他又转过身，目光落在窗外的黑夜中，沉默地向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