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就像一只被调教熟悉的鸟(关于艾,在我们初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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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我买作奴隶的中国贵族:Eyre(艾)只是他的姓氏,但中国人的名字太过繁复,于是我也只能那样叫他。我过去以为那个字是写作爱的,心想叫他我的爱会是一件多么诗意的事情,但这诗意显然只是来源于我的无知。 艾的家族和我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但合作最终以他们欠了我一笔巨款结束,我就是在那时第一次见了他。一个瞎子,坐在箱式木偶戏台一样的红木的婚床里面,像有精致樊笼装点的雀鸟——事事都得有人伺候着,但能随意地决定家仆的赏罚生死。他是北部人,五官比英格兰的中华街常见的南部人更加轮廓分明些,符合主流的审美。他们显然是家道中落的那一类,古董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实木的家具和人,欠款还不上,再过个几年就要落到家破人亡的境地里面。我承认我有时候有一种近似骑士精神的拯救情节,于是私下找了他的妻子达成一笔交易,把他和那张养着他的红木床一起领走了。 艾是我以带他去上海治疗眼疾的名头从家里面哄出来的,他看不见,又一辈子都活在家族的代代相承的房产里面,自然不知道自己签了卖身契,也不知道如今那东西在法律上已经不再做数。 我从杭州的古董商那里得来了十四对耳环,材质有贵金属、Cloisonné、玉石、珍珠、朱砂和木,商人向我介绍其中两对蓝色的由鸟类的羽毛制成,并且向我展示了两种皮张,但我并没有看到任何与鸟类存在联系的部分。皮张被一并购入,为首饰的故事增添一些趣味性。最令我感到不可置信的一点是这些精巧的工艺品的钩子——与我们的耳环不同,它们的实用部分都惊人地粗陋,几乎像处理皮革的粗针,我不能想象它挂在自己的耳朵上。我希望看到它们被使用的样子,于是叫人给他打了耳洞。Eyre 表现得很顺从,大概是逐渐意识到了自己沦为了他人的财产的命运,对于社会地位的陡然转换几乎是坦然的……但这种顺从并不是永久的,Eyre像那些待嫁的十六七岁的小资产阶级家里的孩子一样喜欢耍些小性子来巩固自己的名存实亡的地位。 巴恪思爵士,我忠实的友人,提及摄政太后在私人寝殿中表现出与传统东亚女性不同的一面,以异于常人的身体构造实现常规男女关系的倒置。在与Eyre的妻子交易时,她向我暗示她和艾的婚姻存在近似的情况,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为他多花三十银元,这笔额外的货款将在我亲自验明此事真实性后寄出。我不记得我与艾之间有任何程式化的追求行为,但他似乎已经认定了我们是情人关系,总是表现得亲近。男性在这个保守又放荡的畸形社会里被鼓励表现得轻浮,以混乱的私生活为荣耀,毫无绅士风度。但是他们似乎也同样看待欧洲人,因此在我面前表现得格外开放。 我最终还是狠下心向艾求证了他价值三十枚银元的秘密,告诉他他现在已是我的财产。他听完之后总算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境遇,屈辱地哭了很久,但似乎也没有反抗的打算,倒还算顺从。我见他那副样子可怜,于是又哄他,和他承诺会精心地把他豢养起来,让他过和他的身份相符合的日子。 中国的生活很单调,租界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因此有了第一次的先例后我在家的日子不是写日记就是消遣艾。他像一只被人调教熟悉的雀鸟,捧在手里只消抚弄几下就立刻做出邀约的姿态,恨不得马上从腹内挤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雪白小蛋来。艾经历兴奋的模样总让我想起中国歌剧演员微微翘起的小指,鼻子、舌头、手脚和指甲也都一样是小巧精致的。 我有时候会想他的未来会如何——我见到了太多在东亚找当地情人、然后抛下情人回国的英国人,并且为此感到不齿。但是同样的,我很难想象自己该如何把他介绍给亲朋好友和生意伙伴。好在与美国不同的是,英格兰一向是个包容的、多种族的地方,就像大部分历史悠久的国家那样。罗马人、吉普赛人、凯尔特人和印度人的血在许多国民体内流淌,而在一百年前工人阶级的英格兰女人就有许多在华工中选了丈夫的,即便他们的后代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亚洲特征,只是姓氏还是诸如李(Lee)这一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