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遇见尤的时候，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被水流稀释的血迹从灯光的死角，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黑暗间隔中蜿蜒出来。 我像往常一样，周末的这个点去超市购置一周的食材，塑料袋满满当当的被我提在手上，雨从透明的伞面缓缓低落，我的心情却因为假期被凉爽的空气高高托举。 然后，我的歌还没有来得及哼，就踩在了血迹上。 我是一个心大但胆子特别小的女人，我脑海里首先想到的是这血的来源会不会是什么受伤的动物，例如小猫小狗之类的。 好一会儿，我没有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手电筒进去瞧瞧。 如果是动物的话，我只会谴责人类的冷血恶毒，如果是人的话，那我就是目击者了。 是目击者还好，万一我被当成凶手了呢？ 遏制住我即将脱缰的思绪，我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打开手电筒，像只幽灵，向巷子深处荡去。 巷子里有几个装满了的垃圾桶，雨中的恶臭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我即将看到的画面所散发出来的刺激味道。 如果有时间机器这种东西的话，我那天或许连门都不应该出的。 不过，既然世界上存在「食人鬼」这种生物，那么为什么不能拥有时间机器呢？ 「食人鬼」 起先，只是突然从某个城市论坛流行起来的都市异闻，谁也不把它当真。 咖啡店里常来聚会的学生神秘兮兮地讨论起，男生故作怪异地恐吓同行的朋友，我带有满满社畜意味的假笑给他们端来咖啡，差点把正在讲故事的男生吓得惊起。 “诶呀jiejie，你可要小心食人鬼，你长得这么漂亮，最容易被吃了。” 朋友们纷纷憋不住笑，男生不好意思地咳嗽着，端起咖啡来又不喝，对我好意叮嘱着这么说。 “放心，不会的，食人鬼肯定喜欢吃你这种细皮嫩rou的年轻学生。” “jiejie你怎么这样……”男生撇撇嘴。 “不好意思啦，jiejie我可不信什么都市传说。” 我对明天的股市行情比较感兴趣，食人鬼哪里有穷鬼可怕。 我踩到一只手。 低下头，前面是一颗头盖骨被戳了三个洞洞，瞪着惊恐双眼的脑袋。 墙壁上是被用血喷溅的抽象壁画，人的内脏七零八落的。 哦，中大奖了。 食人鬼进食现场，我想现在应该打开某音app开启现场直播—— 来观众朋友们，我数321，上食人鬼吃播…… 等等，可是我腿软的直接屁股坐到地上，灯光对着正蹲在一个垃圾桶盖子上进食的白发少年。 饿死鬼投胎啊，吃相这么狼狈。 哈哈哈。 我要死了。 人们回忆起与雨有关的记忆，为什么总是潮湿和慢镜头。 少年手里抓着粘稠恶心的心脏，吃起来像啃苹果，血糊了一嘴巴，舌头舔干净嘴周，视线锁定我，或许是锁定了食物。 他的眼神直勾勾将我定住，沾雨的发丝像晨间的朝雾，皮肤苍白如鬼魅夜行。 哦，不就是鬼嘛。 “……” 说点什么吧，求饶也好，遗言也罢，我马上要死了啊。 我的名字或许过几天就会出现在某新闻或者某论坛上成为被人讨论的符号了，可我在真实经历着，我要死了啊！ “喂，jiejie，别害怕啊？” 少年的声音青涩，与他进食的行为微妙不协调，手里啃了一半的心脏突然被他扔进远处的垃圾桶，美味的食物似乎变得索然无味。 食人鬼居然会说话。 “你闻起来好香。” 更惊悚了。 “你的心脏一定更好吃吧。” 你才叫我不要害怕就不要说出这么让人绝望的话了好吗？ 我心里虽然万马奔腾，但是我是人类啊，像所有猎物遇见猎食者一样，我害怕得恨不得当场晕厥。 我怎么不晕呢，绝望了。 “可是我现在遇见了一点麻烦。” 少年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居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我现在肚子不饿，这样吧，你把我领回家，我考虑暂时不吃你。” 少年轻巧地从垃圾桶上落地，带着浓稠的死亡气息席卷而来，看起来无害漂亮的面孔是食人的恶魔，他踢开死人的脑袋，在她旁边有礼貌地捡起散落在地的蔬菜、饮料、rou类。 把它们装在塑料袋里放好递到我的面前。 塑料袋被他捏过的地方沾染了血液。 “咯，给你，你家在哪里jiejie？”少年微笑着问我。 请不要表现得和我很熟好不好。 这一切的行为都太惊悚，这个食人鬼少年要我带他回家，开玩笑，我虽然道德感没有很高，也没有太低吧？我的公寓周围是人山人海的人。 那不是把狼往羊圈里带嘛。 “不愿意的话，我现在把你吃了，因为jiejie你真的闻起来很香，反正以后也会被其他食人鬼吃掉吧。” “那个，我腿软。” “那我扶你回家jiejie。”少年好心地说。 …… 少年名叫尤，单字。 洗完澡后穿着我买大码数的白T，干净清爽，与人类无异。 霸占我唯一的大床，把我赶到沙发上去睡。 “jiejie，我们可以一起睡。” 尤认真拍拍他旁边空出来的位置。 抱歉，我可不敢将自己和食人鬼放在一张床上睡觉。 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 我被迫养起了尤，从带他回家到现在，尤迄今为止还没有对我展现过杀意。 仿佛那日的地狱绘卷只是我臆想出来的错觉。 单身大龄女性带年轻漂亮的少年同居，被邻居瞧见，怎么样都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 我每日除了害怕回家发现命案现场，就是害怕邻居，若是问起尤的事，我只能说他是我凭空多出来的弟弟，还不如不解释。 我租的房子很小，一进门是狭窄的客厅，只有一个小沙发和茶几，厨房就在旁边，人与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做好炸酱面，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转个身就可以吃饭了。 少年的脖子上扣着我从网上购买的加固锁链，空间活动范围延伸至沙发，离大门有些距离，以防他因为饥饿出去吃人。 尤没有排斥，把他当成一件有趣的事，一个好玩的游戏，其实这个链子他轻轻一拉就碎掉了，但他装作挣不开的样子。 “jiejie，肚子好饿，把这个解开吧。” 这时，女人就会全身僵硬，视死如归，心如死灰，喝酒，壮胆。 “其实，也没有必要吃人。” 尤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从眼角渗出来，衣服松松垮垮，没有一点正经样子。 “不吃人吃什么？” 我喝酒容易上脸，此刻双颊一定通红，没多醉，但确实被酒熏得有了些胆子。 尤突然安静下来，视线认真地盯着我。 “我真的有那么好吃吗？我也是人。” 尤总是会以这样的眼神对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变成了案板上的鱼rou，被臆想着怎么烹饪才最好吃。 “我说特别好吃jiejie会害怕吗？” “会。” “哦，那就是很难吃了。” 尤这句话是说谎的。 这个女人散发出来的味道对食人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若不是他标记了这里，这个女人大概活不了多久。 嗯，食物太过美味的话，真的会让人舍不得动口，把这个女人再养一养，合适的时候再吃也不迟。 况且，恶心人的苍蝇一直在盯着他。 “这样啊，还真是遗憾呢。” “jiejie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不是说，其他食人鬼也闻得到我的香气吗，那我是不是还挺有行情的？” 女人大着胆子说。 尤又爽朗得笑出声，修长的手指擦掉自己愉悦的眼泪。 “大概吧，要是jiejie被抓的话我会考虑救你的。” “那谢谢你了哦，尤。” 我把啤酒对着少年的方向隔空干杯。 “你说的，不吃人rou，那你饿了怎么办？” “人血也可以，所以要麻烦jiejie了。” “我的血吗？” 我想到吸血鬼，手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脖子。 “jiejie的血才行。” 其他人的血像铁锈一样恶心，但女人从血管皮肤中散发出来的味道异常甜美。 所以，血也可以，也不急着吃掉她嘛。 “行，那你轻点哦，我还挺怕疼的。” 接着，女人挑开柔顺的长发，侧过头，露出脖颈。 漂亮的肩颈线，跳动的脉搏，女人生得特别好看，但是喝血不需要啃脖子啊？ 这个动作挺暧昧的。 尤的耳朵有点热热的。 “嗯？” 少年迟迟没有动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视线从女人的脖子一路游离到嘴巴心脏说：“jiejie，走不到你那里。” “那你去床上。” 让他坐着应该没那么大的压迫感吧，因为少年看起来青涩，却比她高出不少。 “哦。” 尤坐在床上，一只手压在枕头上，女人将脖子暴露在他眼前，致命的香气激得他眼瞳竖起。 被女人撞见狼狈进食不是他的本意，毕竟鬼在饥饿状态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高阶的鬼也不例外，他当时刚觉醒不久，连成长都来不及，却遭到了苍蝇们密不透风的绞杀。 他需要成长。 在女人撞见他之时，他已经在角落里残忍的捕猎了好几个人类了。 他的指甲本可以变得尖利如刀刃，割破女人的血管，放血。 “jiejie，我要咬了哦？” “嗯，你轻点，尤。” “我尽量不会让jiejie疼的。” 才怪，你见过狮子捕猎羚羊，咬断其喉管之时，羚羊安详的面孔吗？ 血rou被活生生撕开的痛苦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避免吧。 只是，尤这次确实小心翼翼的，舌头先在血管的皮肤之上舔舐了一圈，然后轻轻地，张开了变得锋利的齿牙。 疼疼疼疼疼疼疼！！！！！！！ 谁说吸血鬼的唾液具有催眠麻痹作用？ 等等，尤好像确实不是吸血鬼，他是食人鬼，不是同一种生物。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快要疼得窒息了！ 我想拉着锁链把少年拽开，项圈在尤的脖子上压出重重的红痕。 但是尤纹丝不动，一双手强硬地压着我的脑袋，头埋在我的颈侧，颈部的rou被生硬地撕开一道口子。 他怎么迷醉得像吸毒。 吃相好难看。 我的表情估计更难看，但我渐渐视觉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