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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就是拜它所赐。 你没法形容那种感觉。他玩弄着阳光,信手拨乱的光芒刺中了你。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绝处逢生之后的久别重逢,在心如擂鼓中看到脚边一束白花开得灿烂。 你快步走过去,走到他面前才发现脑内一片空白。过于浓烈的爱与恨在见到人时不约而同地休了战,一齐柔软下来,层层包裹在横出来的棱角外缘,不再尖锐扎手了。 你看着他泰然自若地站着,忍不住抱怨道:“你刚刚闪到我了。” 语气中裹挟着nongnong的委屈。 话一出口你就后悔了,你不习惯示弱,更无意撒娇。但是有些特定的时候,特定的感情能突破那层冷硬的保护罩,不请自来、脱口而出。 你尴尬地抿了抿唇,才发现嘴唇已经干到起皮。没等你说些什么把这个话题应付过去,乔轻忽然笑了。 他把硬币往上一抛,边缘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乔轻眼睛仍然看着你,手却已经准确地接住了硬币。他扣着硬币,笑吟吟地说:“那给它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它为你换瓶饮料,好不好?” 你下意识又抿起了唇。 乔轻不紧不慢地摊开手。 你沉默地盯着他的掌心。他掌心纹路交错着往手腕延伸,掌沿尚有点斑驳血色,硬币盖住的手心周围却泛着病态的白。 没人说话,却似乎也没人尴尬。 你唇线柔和下来,低声说:“一枚就够了吗?” 乔轻意外地挑起眉,反而笑得越发开怀。他从裤兜里又摸出几枚硬币来,完全予取予求:“给你,都给你。” 你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了。在投进售货机前,你把它们都摩挲了一遍。 一堆冰凉的金属中,有一枚残留着他的体温。 你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手心的汗和瓶子上附着的水融在一起,湿漉漉的,却又不足以构成下滴的水珠。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乔轻究竟记不记得你,记不记得你们一起待过的那么多天。这变故把一切都打乱了,你既不安,又期待。 你低下头,使劲捏了一下塑料瓶。瓶子怪声怪气地叫嚷着,但很快又自动地回到了原状。 “雨下完了。”你又喝了一口水,“你想去河边看看吗?” “现在有点晒,天气不如昨天适合。” 昨天。他的昨天跟河边有关。 那里面究竟有没有你? 你喉咙发紧,又想喝水了。 孰料乔轻话风一转:“不过如果有人同行,那就都无所谓了。” 他含笑看了你一眼,轻声问:“你说对吧?” 你情不自禁地又捏住了瓶子,塑料瓶代为长长地□□了一声。 乔轻一边笑一边往前走:“行了,这个回答我收到了。” 你窘迫地站在原地,还是分辨不出他记不记得你。你思索了几秒,仰头把水彻底喝完,然后大步追了上去。 第9章 转机 之后你很轻易地就从他话语中发现,他还是不认识你。 你之前早有预感。因为没有太殷切的期望,也就称不上大失所望。 后来你又想,你能这么平静地接受,多半是因为虽然仍然他不记得你,但你以一种新的方式,又认识了他一次。 新鲜感,至关重要的新鲜感,你阔别已久的新鲜感。 河水滚着浑浊的黄色,沉郁的水面上偶尔一闪波光。 你感觉手肘被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乔轻说:“看,水虽然灰灰沉沉,水面却亮晶晶的。” 你安静地听着。 乔轻却没有讲下去。他把手搭在栏杆上,身子稍稍前倾,出神地望着河水。 你目送一波浮萍远去,突然被粼粼波光勾起回忆:“你吃过水果糖吗?玻璃纸包装的,抓一把放在阳光下,手里就盛着各色的光。” “那光花里胡俏的,看上去就很廉价。”你笑了笑,“但我还是喜欢看。五颜六色的光烂俗,却也很……” 你顿住,在心里寻找合适的措词。 乔轻接道:“亲切。” “对,”你看了他一眼,“亲切。你喜欢橘子味么?橙色的糖纸很丑,折出来的光一点也不像其他色那么轻盈,虽然是暖色,但看起来并不烂漫。 “……然而看久了,又恍惚觉得它像余烬里朦胧亮起的火星,没有燃烧的能力,却笨拙地试图去拨落下一星半点的黑暗。” 乔轻偏过头,眼里依稀带着点笑:“为什么不觉得像是绵绵的霞光呢?明明再盛一点就是灼眼的正红,再轻一点就是浅薄的淡粉,它却不偏不倚地立在其中,温顺、厚重,像一头大型草食动物。” “无争无害,有一身乱糟糟、暖呼呼的皮毛。” 你沉默了一会,目光渐渐柔和:“你说的对。” 没有风,也没有鸟叫蝉鸣,好像万物都和时间一起睡下了。 气氛好到你一瞬间相信了那句话——如果有人同行,那就什么都可以无所谓。 “想吃糖,想吃橘子味的糖。”你喃喃,“现在一切都很好。要是再加点横冲直撞的甜味,我大概真的可以别无所求。” 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像第一次吃水果糖那样快乐。 “你这样说,让我感觉兜里不揣一把糖果是我的失职。”乔轻明知道没有,却还是忍不住摸了摸空荡的口袋。 “得是橘子味的,要甜得直白齁人的那种。”你补充。 “要求这么多?不甜怎么办?” 你想了想,说:“不甜就一直吃,吃到甜为止。” 这颗不甜,就吃下一颗,下一颗不甜,再吃一颗。假如把他带的都吃完也不要紧,还可以等明天的。 来者不拒,乐此不疲。 你很好奇他的昨天。你见过他无数个昨天,想知道他最后保留了哪一个,又或者全军覆没,一切只是你的大梦一场。 你从天气、地点、事件等进行试探,核实了他的昨天和你们度过的所有日子无异。 就是那一天。 可是为什么没有你? 这个问题在又一个下一天迎刃而解。 你们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各回各家。你翻出尘封已久的日记本,有些生疏地写下了发生的事。 你这次没有把它们撕碎、烧烂,或许是因为懒得这么干,又或许是不忍心。 墨水逐渐干涸,从亮黑转成了默然的沉黑色。你怔怔地盯了许久,直到风铃被夜风撩动得倏地一阵响,你才如梦初醒,下意识看了眼手表——一点零八分。 一个你暌别已久的时间。 你没有被强制性地拉回早上。就像正常生活一样,悄悄地来到了第二天。 台灯默不作声地亮着,照着敞开的笔记本。这一页只有一句话。 “那河水我见过无数次,回忆却是第一次带着甜味。” 下面还有一行被划去的话,依稀能看见‘该’、‘谢’、‘出口’和‘苦’字。 除了没有人,时间似乎按照正常的流速静静淌着。 顾不上管现在还是大半夜,你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你不知道出来有什么用,可总不会比待在家里更没用。 一路上你后悔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