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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妇们想到相王那不动手则已,一动手摧古拉朽迁怒一大片的孤僻性子,就冷汗直冒,没有拿乔的底气,纷纷散去。上官璎珞、房瑶光、郑六娘等人也都来了,前两者还要去隆庆坊送礼,郑六娘有孕在身,不方便多待,加上知道裴英娘不爱热闹,坐了一会儿就纷纷告辞。李令月送走郑六娘,回房时看到裴英娘倚靠着锦缎卷草纹隐囊,额头冒出点点细汗。她把套了几层绒布的汤婆子放进裴英娘怀里,爱怜地拍拍她的脸颊,“别怕,这是常有的事。”裴英娘搂着小汤婆子,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窗外骤然响起一片喧哗声。她睁开眼睛,让守在榻边的半夏出去看看。片刻后,半夏去而复返,表情茫然,“驿将送来一份紧急军务,点名要兵部尚书前去核对,又说什么有执失将军的贺礼……”下午公廨放衙,兵部尚书在武府的宴席间吃酒。事情紧急,驿将一路上快马加鞭,跑死六匹马,等不及别人传话,直接赶到亲仁坊找人。顺便把执失云渐托付给他的贺礼一并送到阿福手上。裴英娘完全清醒过来,抚抚发鬓,坐起身。庭院里脚步纷杂,阿福匆匆穿过长廊。身份所限,他不敢贸然闯进内院,走到台阶下,把一份兽皮卷交到忍冬手中,“务必让娘子亲观。”裴英娘听到他的声音,走到外间来,叫住他,“怎么外边有哭声?”阿福眼中含泪,压抑着激动,抱拳道:“娘子,执失将军灭了莎拓部,孟郎君的仇报了!”裴英娘怔了怔。李治一直很看重陇右道,苦于边境不稳,无力全心经营,只能无奈痛惜被其他部族吞噬蚕食的领土。有时候陇右道被其他部族拦腰截断,音讯不通,最北边的都护府没有钱粮支持,苦苦坚守,处境极为艰难。有些偏远城镇的守将,被彻底孤立在茫茫大漠中,靠着几百个兵士,坚持七八年不投降,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牢牢守住脚下的土地。朝廷必须夺回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的每一寸江山。丝路繁华昌盛,但商道是粟特人把持的。裴英娘不懂军事,单纯觉得,如果把商道掌握在自己人手上,财帛利益在前,有助于朝廷重新控制整个陇右道。孟嘉平是卢雪照的知交好友,主动请缨随商队西行,记录沿途的风土人情,地理风貌,为以后商队在西域建立据点做准备。他虽是文人,亦能仗剑江湖,不怕塞外的艰险风霜。可惜商队刚走到碎叶城附近,被凶残的莎拓部埋伏,全军覆没,连几个十一二岁的小童也惨死在莎拓部的马蹄下。路过的胡人商队无意中目睹孟嘉平一行人的惨状,心生同情,不忍看他们暴尸荒野,为他们收敛尸骨,派人送回长安。万里关山路茫茫,能穿过重重险阻,安然通行丝路的商队,莫不是九死一生,历经坎坷。裴英娘命人厚葬孟嘉平,她还是低估了陇右道的艰险,几十名家将,在游猎部族面前,不堪一击。所以她贿赂胡人,威逼利诱,想尽各种方法,绘制当地舆图,进献给李治,帮助塞外将士震慑虎视眈眈的异族,清除沿路威胁。“娘子,他们没有哭。”阿福擦擦眼角,“他们是欢喜的!”商队的大部分成员是从永安观出发的,和府里的家奴、仆从沾亲带故。得知莎拓部被灭,他们欢喜之下,泪流满面。琼娘呵斥阿福,“放肆,今天是大喜之日,竟敢做此伤感之举!”裴英娘拦住琼娘,“不。”她展开兽皮卷,上面只有寥寥一句话:莎拓部已诛,可继续派遣商队。执失云渐的笔迹,她能认出来。她心乱如麻,末了,渐渐平静下来,长叹一口气,轻声说,“这不是伤感,将军的贺礼,是一份大礼。”顿了顿,她扬起兽皮卷,笑容满面,“当浮一大白!”琼娘敛容正色,郑重道:“是老身莽撞了。”娘子并非只知风花雪月的富贵女郎,她不该和以前服侍其他贵女那样,用寻常内阁妇人的规矩来束缚娘子。裴英娘淡笑一声,“无碍。”日影西斜,庭院沐浴在静好的暮色之中,婢女们端着银盘、银碗,快步穿过回廊,影子拉得长长的。婢女们一声接一声,通禀声传进内院:“相王来了!婚车已经到坊门口了!”裴英娘端坐在镜台前,浓妆艳抹,勾的新月眉,描的芙蓉妆,眉间一抹嫣红花枝纹花钿,唇边两点面靥,花钗、珠翠满头,翟衣也穿戴好了。镜中的新妇眉眼清秀稚嫩,但艳妆之下,雍容华贵,仪态万千,举手投足,隐隐透出几分妩媚。李令月急得团团转,觉得裴英娘的唇脂颜色不好看,和琼娘商量,“石榴红是不是太艳了?试试海棠红。”让人重新打开妆奁,取出鎏金飞鸟纹小钵,一一比对,最后选了梅红色的口脂,仔细为裴英娘补妆。府门外喧喧嚷嚷,婚车被人拦下了。内院里的婢女们继续有条不紊地忙活,命妇女眷们进房看新妇。裴英娘唇边含笑,双瞳似点漆,大大方方任众人打量。众人夸赞新妇美貌,还是有人忍不住促狭一句:“新妇倾城国色,艳若牡丹,玉人一般,难怪相王要苦等这些年……”她不提相王还好,一提,其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戏弄裴英娘的命妇们登时一个激灵,更不敢打趣裴英娘了。裴英娘心中暗暗发笑,没想到阿兄名声在外,这么威风啊。忍冬提着裙角跑进房,“扇子,扇子呢?快,相王进来了!”命妇们面面相觑,“怎么这么快?”新妇国色天香,身份贵重,二圣疼爱,郎君上门迎娶,怎么说也得苦苦哀求上一两个时辰再开门吧,谁把相王放进来的?!李令月在庭院外痛骂武承嗣,“小娘子出嫁,一辈子只此一次机会。你作为主宾,不好好端着架子,等着郎君苦求央告就算了,怎么还亲自给相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