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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仰着头,神色有些恍惚地看着他们。成容风被玉纤阿握住的手臂僵硬,他有些不敢置信玉纤阿会在情急之下喊他“兄长”。他僵硬着扭头,目光有些激动地看向玉纤阿。却见玉纤阿眸中泛泪,有些伤心地看着那坐在地上的范翕。玉纤阿别目道:“范飞卿,我要和兄长走了。我会带走姜女。你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来找我了。”成容风自然道:“范飞卿,你竟要杀我meimei。原以为你还有一点良知,现在看你已经丧心病狂。我日后再不会让meimei见到你,我meimei会风光嫁给公子湛。希望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范翕僵坐着。他并未起身,并未动作。他垂着眼,看玉纤阿似还想站一会儿,却被成容风拽着手臂向外拖走。日头西斜,玉纤阿的影子在地上拖长,在垂着眼的范翕眼中,一点点离开他。范翕一声不吭,他就看着那道影子远离他。在成容风看来,范翕终是有点样子了。在玉纤阿看来,范翕要杀她,是彻底疯了,他现在一动不动,该是要冷静了。而在范翕那里,他觉得自己彻底要崩溃了。--因为范翕不管,成容风强行破了关闭姜女的屋子,将那已经被折磨了四日的气息微弱的姜女带了出来。之后成容风要带玉纤阿登上马车,玉纤阿终是有些不放心,说:“我再去看他一眼。”成容风强硬拒绝:“他要杀你,你还看什么?meimei,你该与他彻底断了联系才是。他非良人。我知你这些年受了委屈,你才会看错人,与他那般……幸好现在不晚,哥哥带你离开,那种人,你不要再挂念他了。”玉纤阿扭头,看向成容风。她道:“他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他只是生了病,他会好起来的。”她目光执拗而坚持,让成容风怔住。听玉纤阿道:“你不要管我的事。我与他之间的事,你不懂。”成容风伸手想拦她,玉纤阿却下了马车,躲过他的手。虽是兄妹,却到底不亲,玉纤阿对成容风也一直是客客气气的,她难得强硬,让成容风不知如何面对这个meimei。然玉纤阿下了马车,要重新进府时,那些卫士却拦住了她。卫士们怒而盯她,拒绝她再登门。成渝厉声:“你已将公子伤成这样,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还要做什么?这次是不是你非要气死他才甘心?”他们进去时,看到地上大滩的血,就知道公子必是又吐血了。这个玉女、这个玉女……成渝道:“你不要再来了!”玉纤阿闭了闭眼,她没有说范翕也差点掐死自己,她向来不喜欢对旁人说太多自己的事。玉纤阿只道:“别让他再疯了,照顾好他。”--玉纤阿彻底走了。这一次,不仅她的所有用过的东西带走,连姜女也被她带走。整个府邸,已经完全没有玉纤阿住过的痕迹。玉纤阿走后,府邸中医工出动,为范翕诊脉。范翕在病榻上卧了一下午,神志昏昏。但到了傍晚,他醒了过来后,就让医工们都退去了。范翕有气无力地吩咐成渝:“替我拿酒来。”成渝犹豫着不动:“公子不能喝酒。”范翕坐在榻上,身形单薄,语气寥落:“我留不住一个人,连喝个酒,借酒消愁都不行了么?”成渝:“可是公子的身体……”范翕怒目:“关你何事?不是你没本事放走她,我会落到这一步!我不杀你已是恩赐!若是泉安还活着,你以为我会留你性命!你处处不如泉安妥当,你如此无能,你什么都做不好!”成渝怔住,然后眸子微微暗了下去。没想到公子这样想他……范翕又忽而手撑额头,疲惫道:“拿酒来。”--成渝终是为范翕去地窖取了酒来,他也不再多劝,想原来在公子眼中,他是那么不如泉安。明明一样服侍了很多年……不知公子是真心这样想,还是一时气话。若是公子真的这般厌他……成渝闭目,想或许,他该向公子请辞,该不要再污公子的眼了。主仆一场,落到如此惨淡收局,成渝想自己不是有意的。--而范翕在纵酒。以酒度日。医工说他不能喝酒,他偏要喝。他深恨现在的一切,他喘不上气。玉纤阿离开后,他觉得满府荒凉。他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脆弱,这样无能。为什么只是离开了一个不要他的女人,他就这样崩溃。但是他真的熬不住。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当时才会想杀玉纤阿。他差点杀了她……如果不是成容风发觉不对,强行闯入室内。不是成容风,他就杀死了玉纤阿。范翕难过得浑身发抖。他不知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知为什么自己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若是玉纤阿真的死在了他手中,他想他也活不成了。他是疯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喝酒。喝酒让他昏沉,让他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帷帐纷飞,日升月落,范翕没有出门。酒坛扔了一个又一个,空了一坛又一坛。没日没夜地买醉,沉浸在绚烂的虚幻世界里,现实中的痛苦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样。而那是白日,一旦到了晚上,当天重新黑下去的时候,范翕就有自己重新被抛入黑暗中的感觉。他靠壁而坐,手握酒坛,目中微微发红。他疲惫地闭上眼,下巴磕在膝上。他睡了一会儿,又突然从梦中醒来。范翕仰着脖颈,看月色照在身前。某一刻,他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在哪儿。而又某一刻,范翕忽然想到了周天子。想到他十五岁的时候,周天子在王宫中见到他时,寥寥问他的那句话:“她怎么还没死。”他这时,突然明白了父王那时候的心情,突然读懂了父王那句话背后的悲怆和凄凉。岁月太漫长了,爱人永也不会来。范翕在寒夜中,慢慢站起来。他从墙壁上抽下剑,提着这剑,在屋舍中踉踉跄跄地走着。他拿剑挥砍飞起的帷纱,他眸中发红,长发凌厉。他走得跌撞恍惚,手中剑挥得乱七八糟。然后再仰颈喝一口酒。范翕低低笑出声,喃声:“成渝。”成渝在外,应:“公子?”范翕孤零零地站在月下空舍中,慢吞吞地:“我已经很久没在梦里见到她了。是不是我以后连梦都梦不到她了?她彻底地离开我了?”空寂中,成渝不知如何回答。而范翕也不需要他回答,范翕幽幽地站在空地上,白袍被风吹起,他闭上眼时,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下。范翕缓缓地,吟了一句诗:“自古来巫山曾入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