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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泊宁摔下马去。官道铺满黄沙,架不住黑马高大,摔下地时,蒋泊宁只听身侧一声闷哼,慌忙从白起身上爬起来,拍着自己的衣袍后退了两步,心中忐忑,怯怯开口问了句:“摔伤了没有?”白起在地上缓了缓,侧着身子爬起来,右手握着自己的左手腕,一声哼也不再发出来,更别说答蒋泊宁一句。蒋泊宁见他这样,心下愧疚更是泛滥成洪灾,咬咬牙跟上去想要瞧一瞧他的手腕。白起却回过身来,将左手背在身后,抬起头来,右手往前一握,将蒋泊宁的手臂握住。蒋泊宁手臂一紧,只以为白起是装疼引诱她过去,既羞又怒,抬起另一只手就去拍他的手背,叫嚷着:“你放手!不要脸!登徒子!我都说了我比你小两千多……”尚未说完,蒋泊宁只觉脚下一松,半张脸已经覆上了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将她要说的话都捂成了唔唔唔的声音,再发不出来。背后贴上一具宽厚胸膛,蒋泊只听见白起的声音贴着她耳根响起,带着隐隐怒意,轻斥道:“还这么鲁莽!还当此处只有你我两人?”蒋泊宁抬起眼去,便见车夫还坐在青铜轺车上,侧着脸往他们这边瞧,笑得一脸荡漾,正是吃瓜吃得兴起。这一眼,只叫蒋泊宁悔意顿生,不由得后怕起来。白起见她消停了,也放开捂着她嘴的右手,单手握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往官道边上走去,一言不发,一直到走到路边边上,才撒开蒋泊宁的手。蒋泊宁抬头去打量白起的表情,也不知该说什么,手指头搅着衣摆,只觉得心乱如麻,竟不知解,剪不断理还乱。白起瞧见她这样的神色,眸色亦黯淡了几分,顿了许久,道:“罢了。是我不好,你当我未曾说过那些话。你此去鬼谷,还需个把月功夫,也不知路上会遇见何人,你既然给我那许多劝告,礼尚往来,我也还你一句,莫要再如此毛躁,更不可轻信他人。”蒋泊宁看着白起,一瞬心中竟酸酸不是个滋味,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听白起又道,“愿你早日还家。”说罢,白起转身朝那匹黑马走过去,右手扒住马鞍,翻身上马,单手攥住缰绳,脚下点马肚,马蹄声响,黑马驮着白起,转头朝咸阳城走去。蒋泊宁三两步跑到官道正中,眼见那黑马远去,一瞬慌乱起来,张口便想大喊白起的名字,话到嘴边,却生生抑制住。她喊个什么劲儿?所为何?道歉赔不是?还是说别的什么?放着那张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地图,放着这辆入虎xue出狼窝赚来的轺车,不回家了吗?都是荒谬!她也不知为何与何时,白起竟有这将她留在身边的心思。她与白起是亲近些,却也远不至于郎情妾意的地步,敬佩也好,愧疚也罢,怎么扯也跟情爱扯不上关系。再说了,扪心自问,她蒋泊宁自打落在这战国乱世,便从来都没有一刻打算过要留在此处,如当初伯嬴说的那般,嫁去秦国当新妇,简直天方夜谭。蒋泊宁烦躁地一踢脚下黄沙,低低骂了一声,转身便跑向青铜轺车,连长凳都不用,手脚并用地爬上去,钻进布帘里头,喊道:“大叔,劳驾启程吧!”车夫长长噢了一声,但听马鞭起落,青铜轺车的车轮滚滚转动,与那咸阳城向北,一路向东。白起拉紧手中缰绳,制住马头,回身去看那官道,只能看见扬起的黄沙之中,青铜轺车越行越远。定定看了半晌,这才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只见那上头已肿了起来,轻轻一动便觉牵心钝痛。身下黑马似乎有灵,不管缰绳被扯紧,竟迈开步子带着白起往咸阳城走去。白起回过神来,脚下夹了夹马肚,道:“你这牲畜也劝我放手不是?”说罢拍了拍黑马脖颈后头的鬃毛,喃喃一声,似是自嘲,笑道:“罢了。”望着前头的巍巍咸阳城,白起一颗心只忍不住想脑后那官道上发生过的种种。只叹到自己素来被称赞沉稳冷静,怎得一听那鬼灵鬼灵的丫头说要走,竟然慌了手脚没了头脑,直赳赳冲上去,还把人家扯到自己马上,逼问人家可愿嫁给自己。真是,连自己都觉得蒋泊宁骂他的那两句“登徒子”骂得好,倘若他白起在路上走,见别人如此对一个姑娘,只怕也会提着刀上去揍那人一顿,如今,却是自己实打实昏了头脑。白起随着身下黑马一颠一颠地往前走,不住在心中一遍遍问自己,倒底是如何会对蒋泊宁说出那些话来,是那丫头太鬼精有趣,还是被她一遍遍劝告关心所动?白起摇摇头,只一概不知。若追根究底,他只知道,他们大秦男儿打小学的就是直爽,喜欢那个姑娘就站到那姑娘眼前,堂堂正正地说出自己的心意。想要一个姑娘,便一辈子对姑娘好,要将自己的姑娘揣在怀里疼爱!他军中哪一个弟兄不是如此?可他二十年来,未曾想要过任何一个姑娘,唯独那丫头要走时,他千般万般个不愿意,只想如同在巴蜀深山里那般,找根牛皮绳索将她捆在腰间算完。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唯一一个他想要的姑娘,竟说来自什么千年之后。纵使白起早已猜到端倪,也还是忍不住骂一句“狗屁”,怎么身边兄弟一个个定亲娶妻生子,独他一个如此背。这一下,无论他再不舍,这头放不下家国族人,那头拦不住心尖尖的人,只一人一马,独自回城。打咸阳城门而入,过咸阳城主街,白起掉转马头,绕入秦王宫脚下的东坊宽巷,在白府前头停马下底,小厮跑下台阶,从白起手中接过缰绳,道:“小起爷,将军喊您回府后即刻去见他。”白起眉心微皱,他族叔白山不常如此,许是当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便问小厮道:“我出门后,可有什么人来过家里?”小厮回道:“宫里头派人来过,递了名帖直接领去了将军眼前,在书房里头呆了好些时候才出门来。”白起垂眸思索片刻,道:“知道了,我这就去书房。”说罢拍拍袖口衣袍,将左手背在伸手,迈进白府大门,朝东面书房走去。白起前脚刚迈入书房小院,便见族叔白山打里头走出来,身着武官黑袍,腰间配剑,已是一副要入宫见秦王的扮相。白山见白起来了,一拍腰间黑剑,道:“侄儿!去换衣衫,随我入宫。”白起走上前,拱手行了礼,道:“宫中发生何事了,怎么如此急召叔父入宫?”白山正要说话,双眼却一瞬瞧见白起身上黄沙污渍,细细一看,见他手腕怪异,抬手便要去抓他手腕来细细瞧一瞧。白起收回手去,沉着扯谎道:“骑马不慎,马具未安紧,从上头滑了下来,手腕扭了一下罢了。”白山一双斑驳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