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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贺寻面前,时晚站定:“鞋套是你的。”极其笃定的陈述句。先前她还有些纳闷杜威怎么会带多余的鞋套,如今看见贺寻站在这里,一切就都明白了。哪里有什么多出来的鞋套,明明就是他把自己的给了她。所以......又恼火又委屈,时晚咬紧唇。为什么摆出一副厌恶的样子,还要偷偷在背后关心人?越想越生气,她仰脸看他。质问却在出口的瞬间变成了惊讶:“你......你眼睛好了?”同前几天在病房时一样,少年并没有戴眼罩。那次是忘记了拿,今天却是他自己主动没戴。那只让她有些心悸的右眼被略长的碎发挡着,风吹过来,深沉漆黑的瞳仁若隐若现。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情绪。原本已经做好被质问的准备,却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贺寻愣了下,随即下意识抬手拨了拨额前碎发。右眼被结结实实地挡住。“和你没关系。”还是冷淡平静的嗓音。少年的态度一如既往漠然,时晚却没有那么生气了。或许是因为这次离得近,不再像之前一样隔着一段距离。她看见他死死攥着手,嘴角绷紧,似乎在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全然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从容淡定。“到底怎么了?”收回视线,时晚问,“出了什么事?”她不信他会无缘无故的表现出这幅模样。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仰着脸,少女眼眸里落着秋日阳光,眼睫沾上几缕暖意,声音很轻,“你......你真的讨厌我?”贺寻喉头动了下。怎么可能。有那么一瞬他想伸手摸摸小姑娘的脸,告诉她不是这样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绝对不会讨厌她。然而。指尖绷得很紧,少年死死盯着地面,迟迟没有动作。直到下课铃响,他才艰涩地开口:“我回班了。”*不重视文化课,十班的教室在上课时能空一大半。老师们懒得管,学生也就懒得请假。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况,在贺寻来找自己签字时,十班班主任难得愣了下:“去医院?身体不舒服?”“嗯。”面前的少年回应简短。一早被楚慎之叮嘱过,清楚这个学生的情况,十班班主任并没有为难,爽快地签下假条:“那就去吧,早去早回。”拿到假条,贺寻走出一中。直接去了医院。工作日的下午,医院里人不多。几乎没有怎么等待,就叫到他的号。“怎么不戴眼罩?”刚进门,医生抬头看了眼,不禁狠狠皱眉,“叮嘱过多少次不能见光,你是不准备要你的眼睛了?”前几次的检查时,情况有所好转,比一开始预估的结果要好很多。治疗给药后,医生让贺寻戴了眼罩,希望视力能慢慢恢复。然而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胡来,压根不按自己的叮嘱做。一直嘱咐千万不能见光,却还是没戴眼罩。医生语气严厉,贺寻只是低头笑了下。低着头,他端详着诊室雪白的地面,嗓音有些哑。“反正都看不见,要不要有什么区别。”医生被噎到了。“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挥挥手,示意贺寻过来,“今天再给你检查下,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说起来医生自己也纳闷,先前治疗时明明恢复得很好,情况最乐观的时候已经恢复成普通弱视的程度。怎么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这样。“眼球最近有没有受到外力打击?”一边检查,医生一边问。这个问题前几天刚得知消息时就问了一次,得到的是否定答案。尽管从检查上也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却还是想再问一次。医用电筒亮着,贺寻淡淡道:“没有。”左眼被遮住,睁着右眼,他能感受到电筒落在脸上温暖的光,视野里却是一片深沉凝重的黑。一丝光线也无。那日在医院醒来时,他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旷安静的黑暗。十几秒后,随着聂一鸣兴奋的喊叫,光线从左侧落下,视线逐渐清晰。而右眼毫无动静。已经恢复到能勉强视物的右眼情况甚至比当初就医时更糟,彻底失去光感,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见无穷无尽的深渊。没有一点儿明亮,随时准备将人吞没。“不应该啊......”实在摸不着头脑,医生嘀咕。桌上还放着前几天拍的片子,他不禁摇头:“你这眼睛检查出来应当是没问题的。”恢复得很不错,最近也没有受到物理外伤。按理说情况只会越来越好,怎么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沉默着,贺寻没有说话。他也想问,为什么会这样?倘若从一开始就是最坏的结果,那也认了。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何必再多要求些什么。然而既然给了希望,已经看见好的结果,却突然从云端被狠狠踹下来,重新回到幽微的深渊之中。他不明白。“过两天刚好要来省里的专家团,联系他们给你看一看。”苦恼万分,医生沉思许久,眼睛突然一亮,“你最近......情绪上有没有什么波动?”虽然少见,这种情况却也不是没有。在外界刺激下,出于心理因素,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的病人会出现失明的现象。贺寻一顿。手猛地攥紧,他几乎下意识想起贺子安放在门口的牛皮纸袋。白纸黑字,短短的结论比刀锋还要尖锐。“这样吧。”觉察到少年的失态,医生推了推眼镜,“明天你再来一趟,精神卫生科明天有个老专家坐诊,让她给你看一看,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和医生想象的不一样,贺寻脸上并没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似乎并不抱什么希望,他淡淡应了声:“嗯。”*深夜,贺寻回到家属院。进入秋日,荷花池里的青蛙们不知道去了哪儿,一声蛙鸣也无。院里老人多,作息规律,大部分住户都已经熄灯,陷入香甜的梦境。安安静静,四楼的灯却还亮着。投下一片暖黄的影子。站在院里,贺寻抬头。沉默地看着那片暖黄。右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一片漆黑,只有左眼的视野清明。光落到眼底,少年面无表情。想起今天时晚问自己的话,贺寻收回视线。独自站在院里。他很想对她说不是那样的,他不讨厌她,她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一切都是他的问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