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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事,月余前枢密院收到匿名信件,信中说前朝闵帝的大将军陈嘉远还有后人在世,正在密谋造反。我听说,老师和陈将军曾是同学、同僚,当年陈家灭门之事,老师可知道些情况,可否说说?”他不动声色地关注着谢明时的神情。果然,谢明时闻言,瞬间激动起来,颤声问道:“他还有后人?何人?”陆安澜摇头:“信中未曾明说。我翻查了前朝遗留的卷宗,大半已经在宫乱中遗失了,只记载他儿子伏诛,妻女没为官奴。”谢明时脸色煞白,半晌方道:“陈家灭门,乃是因为有人举报陈将军通敌叛国,契丹当日兵临东京城下,闵帝仓皇出逃。回京后知道这件事,大怒,这才抄没陈家。”声音有些干涩。“通敌叛国,可有罪证?”陆安澜问道,竭尽全力,才维持自己面上神色不变。“事发突然,罪证直接呈递给了闵帝,我并不曾见过。”谢明时回想着,道。陆安澜心中冷笑,面上神色愈加严肃,道:“匿名信中说,陈嘉远后人认定当年是诬告,心有不服,愤恨当年同朝为官的圣上以及诸位大人不曾秉公执法,故密谋造反。”谢明时神色数变,最终长叹一声,道:“此事真相究竟如何,已是不可得知了!你待如何处置?”“自然必须是照章办理,开展搜查。”谢明时犹豫了半晌,道:“若是找到了陈家后人,若非真的密谋造反,就宽待处理吧。都是前朝旧事了。”陆安澜看着谢明时,只觉得他实在是道貌岸然。看来,也无法知道更多信息了。“老师放心。宽严相济,才是治国之道,学生一直谨记。”陆安澜道。“你有治国的大才,老师没什么不放心的。”谢明时喘息道:“我唯一不放心的,是冰儿和恒儿。有一件事情,我想托付于你。”说完这句话,谢明时连连咳嗽。方才回忆往事,仿佛耗掉了他的许多精力。陆安澜一怔,再不曾想到谢明时会提出这么个请求。若是谢明时将谢如冰终身托付于自己,又该如何是好?他抿着唇,给谢明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道:“老师慢慢说。”谢明时润了润喉,道:“我前几日知道,石夫人对冰儿多有照顾,石家三公子与冰儿年龄相仿,又时常带着恒儿玩耍,心中也甚是欣慰。石夫人乃是先妻的同门师姐,早年她们常有信件往来。几年前,石夫人曾提过,想为三公子聘冰儿为妻,还送了一块玉佩过来。但当时冰儿年幼,事情就耽搁下来了。这一回,有个不情之请。你是看着冰儿长大的,又是我的学生,便是冰儿的兄长了。你把这玉佩送还石家,若是石夫人有意,自会求娶,届时你便代我应下。若是无意,也好了结此事。”陆安澜越听,脸色却越发控制不住地沉了下来。就见谢明时自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叹道:“也是巧合,抄家那一日我在翻检先妻的书信,恰好看到,顺手拿住了。如今,若是石家守信,冰儿与恒儿也算有个依靠。”玉佩晶莹剔透,乃是上好的品相。陆安澜伸手接过,紧紧攥着,心中竟是翻涌起了莫名的愤怒之意。他的猫儿竟是早早地就有人在觊觎!还是石邈这种愣头青!“安澜?”谢明时见陆安澜久久不语,不由得略提高了声音。“老师,石家恐怕不妥。”陆安澜回神,道,“石夫人若是有意,这大半年来早就该提起了,如今却绝口不提。虽然对冰儿不错,却也只是念在故人份上才给予照顾。她未必想再提起这门亲事了。”谢明时道:“可如今,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一想到他姐弟俩无依无靠,我真是……”谢明时说着,语带哽咽,老泪纵横。陆安澜僵着脸,只觉得心中堵得慌,险些将掌中的玉石捏碎。“老师不必忧心太多,休息好身体就是。夜深了,学生先回了。”陆安澜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了话。谢明时叹息道:“就请你费心了!”陆安澜起身就要告辞,谢明时却忽然又道:“我突然想起一事来。”他压低了声音,“小心太子。他先前曾向我表示有意纳冰儿为侧妃。”陆安澜一怔,电光火石之间,便明白了太子的种种举动。难不成,谢明时案竟是太子的手笔?出了门,陆安澜深吸一口气,快步回房。回到房中,将那玉佩往桌案上一扔,躺倒在床榻之上。然而,又如何睡得着?二十年前,自己的父亲陈嘉远与谢明时、以及武德帝,都是前朝晋闵帝的臣下,几人既是同学,也是同僚。陈嘉远乃是大将军,武德帝任职于禁卫军,其父建元帝为禁卫军统领,谢明时乃太子太傅,教导闵帝之子。几人都算是肱骨之臣,关系亲密,等同异姓兄弟,非比寻常。当年,契丹兵临东京城下,晋闵帝仓皇出逃,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灭了陈家满门,罪名便是通敌叛变。建元帝则因护驾有功而封为枢密使,总领军务。此后,更是一朝黄袍加身,成为皇帝。此事,建元帝和武德帝都有嫌疑。然而,陆安澜暂时查不到。如今,他知道的是,晋闵帝下旨之前,曾经问过谢明时的意见。谢明时当时不说为陈嘉远求情,反而称赞闵帝的处置英明,力主快速剿灭叛徒。此后,谢明时一直顺风顺水,便是改朝换代也是身居高位。如此不顾多年兄弟情谊,落井下石之举,令人不齿。陈家灭门之时,陆安澜刚刚五岁,忠仆仁义,用自家儿子冒了陆安澜的名,他才逃了出来。偏偏他自小聪慧,记事早,如今回想,清清楚楚地记得父母的音容笑貌,父亲英伟,母亲温柔,meimei娇憨。也清清楚楚记得,谢明时常过府与父亲饮酒畅谈,兄弟情深,还常笑言将来要做儿女亲家。待他自陈家逃出,初时隐匿于东京,陈家抄斩时,他都能听到满街的人在议论,在奔走相告。后来跟着仆人流落街头,三餐不继。其间凄惶无依,不知是今日谢氏儿女的多少倍。往事历历,他陆安澜没有将谢明时一刀杀了,已是极度克制。如今竟还摆出一副仁义的模样来为他求情!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