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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到了第三页。“要么今儿就先……歇歇?我明儿一早还要去北军营,晚上再过来……”怀璧饮完那茶,打了个哈欠。苏晏方才动笔之后,她就明白过来,这玩意要苏晏自己抄,不过打个盹的工夫,他却硬要她一介武夫抄。怀璧想来想去,除了为难她,大概只能是摆阔的原因。二百两银子呢。二百两银子,这样的书,买一屋子都够了。有钱人的精神追求她一个泥腿子着实不懂。京中有花重金看虎斗取乐者,有为美人一笑一掷千金者。就连段青林那等鲜少玩物丧志的人,胡乱花起钱来也是叫人匪夷所思。百两银子买的生肌膏,连封都没开,就稀里糊涂送给她了。不过别说,一分银子一分货,那生肌膏当真好用,她脸上弯刀留下的一道疤,军医都说了多半会留痕,只抹了几天,就好了。怀璧当然没那么大脸自比成一笑千金的美人,料来对苏晏而言,观她写字大概与看虎斗无异吧。其实也不难理解,薛守他们还会花个几文钱去耍猴。她毕竟还是个有封赏、有品级的朝廷大员,怎么着,也是猴王那个级别的。现下,猴耍也耍了,再扣着猴当长工只怕就不合适了吧。那样的话……要加钱。苏晏听她说完,凑过来看了看她那些拙朴而嚣张的字,忍不住轻叹口气,将那摞纸拢一拢收起来,顺口问:“将军这些年呈给陛下的折子都是自己写的吗?”“不是。”干脆利落。嘿,小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告状啊?我告诉你,武将不自个写折子那是军中惯例,你有种把段老元帅也告了啊!旋即反应过来——他可能还真有种。巡察一趟幽州弹劾了十几个官。自家乡里乡亲的,有些逢年过节还上他家送过礼,甚至小时候给他包过红包,说弹劾也就弹劾了。赶紧收住自己信马由缰的嘴,将挑衅的话吞落腹中:“自己也、也写。”“将军军务繁忙,还得拨冗写折子,这般安排,实在是浪费将军精力、浪费才干。”“就是!就是!”一句话说出她这么些年的心声,怀璧忍不住拍案附和,附和完对上苏晏不动声色的笑,忽然明白又落入了他的圈套。苏晏此刻就像马戏团的驯兽师,鞭子一挥,怀璧就兴高采烈地往那火圈里钻。加钱!加钱!怀璧愤愤想,不待他问,破罐子破摔地添了一句:“我们武人最烦作文章,都是军中书佐写,只有段大将军是个例外,他文韬武略,样样都行……他也替我写过几回。”“段大将军?”苏晏眉头一蹙:“段青林?”“嗯。”怀璧随口应,一抬头对上苏晏的眼,发现他眸色渐深,脸色似乎也不太好。“苏大人怎么了?”又在琢磨什么损招?坏水都漫到脸上了。怀璧想着,却听见他道:“没什么。将军以后的折子,下官帮你写吧。”27、第二十七章(一更)一般自称“下官”的说这种话,都要客套性地添一句“将军若不嫌弃的话”。苏晏言语上从来滴水不漏,此时却少了这句,使那句原本当是提议的话变得像个命令,有了几分不由分说的意味。怀璧一愣,默然片刻,忽然沉下脸:“苏大人为什么要帮我?”苏晏没想到她会陡然这么问,措手不及之下依然应对从容:“将军上阵杀敌、勇猛无双,这等案牍之事……”一番套话还未说完,就被怀璧打断:“我是问你,今日在街上,你为何帮我?”怀璧虽是武夫,却并不愚蠢,亦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苏晏嘴上恶毒,算计使坏无一不缺,今日行为亦可以说是颠三倒四、莫名其妙,然而细究之下,其实却是在帮她。这也是她忍着耐心当真为他抄书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当然是钱。虞远案牵连之广,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白日客栈中苏晏也说了,昭阳公主见过虞夫人,而她和虞夫人长得十分相似,如果昭阳公主借此兴起风浪,那么诚然段家和十七皇子才是最终目标,首当其冲祭天的却只会是她。白天苏晏那一瓶墨泼地恰到好处,至少暂时将她从刑架上解了下来。可是为什么?苏晏可不像是急公好义之人。当年的苏小少爷一张嘴就恨不得往人脸上喷毒液,如今这样子,亦不过是小鬼变成了大鬼。听她问完,苏晏似乎早有所料,沉默片刻,伸手剪了剪案上烛心,灯火猝然一亮,将他笼在一片辉煌之中,他立于这明亮中心,身后的阴影拉的很长。须臾,心不在焉地开口:“我说不为什么,你信吗?”怀璧抿唇:“不信。”这种话拿去骗鬼,鬼都觉得遭了冒犯。苏晏当然不在乎鬼的感受,见她答得干脆,转而一笑:“很简单,为了我自己。”废话,难不成还是为了隔壁的张大爷王奶奶?怀璧没有应声,对于这种装腔的废话她不觉得有什么反应的必要。鹰隼般的目光锁住他,半施压式的令他继续说下去。“将军别拿这逼供的眼神看着我。”苏晏笑意荡开,“你也说了,我好歹算是帮了你。”怀璧不语,右脚却忽然踩上桌沿,长臂一拂,自靴筒中利落掏出一把匕首,往桌面上随手一撂。匕首顺着桌面轻轻划出几尺,划到苏晏跟前,苏晏一伸手就能将它捞起来。怀璧方冷笑:“本将逼供从不靠眼神,靠这个。怎么样?诚意够不够?”苏晏眸光在那匕首上一点,三心二意的笑一下子亦“显得”有诚意了许多:“我帮将军,是为了苏家不倒。”怀璧望着他:“具体点。”“现今陛下年迈,皇储未立,京城风向瞬息万变,下官亦只是想多为自家打算而已……”苏晏侧身对着窗外,徐徐道:“眼下诸皇子中,就数三皇子与十七皇子拥趸最广、有望一争。十七皇子母宸妃乃段氏女,是段老元帅的胞妹、段大将军的姑母。段氏手握重兵,十七皇子又深受陛下宠爱……两位皇子争锋,我下注十七殿下。”苏晏声音难得沉沉,令怀璧为这种声音所惑,几乎无暇去辩驳他话中的真假。“你想讨好十七皇子?为何不从段家入手,反曲折在我身上做文章?”苏晏眸色深沉,笑却浅浅浮在唇边:“将军不知是否听过,幽州苏氏与塞北段家宿怨颇深,有言老死不相往来。”听过。幽州谁没听过?茶馆现而今还传着十多个版本。从十几年前开始传起,每年至少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