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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那乌黑浓密的青丝倾泻而下,再用梳子一缕缕理顺。四名侍女将熏笼放到榻上,各执一角将被褥摊展在熏笼上仔细熏烘。寂凉如水的夜,若隐若现的身影,殿中溢出的余香,即便只能远远地窥视,已足以让他留恋,不舍离去。“娘娘,被褥已熏好了,请安寝吧。”那女子没有作声,依旧坐于镜前,缓缓梳着青丝。“娘娘,您已好些天没好好歇息过,再这样下去,会熬坏身子的。”良久,那女子才轻叹一声,“易之一直不醒,叫我如何安睡?”她终于起身,袅娜的身姿映在素窗上,让他心头骤然一紧。那倩影在窗前停留了须臾,随即转入屏风后,又过了片刻,侍女将支起的窗棂关上,一切归于寂静。“皇上,夜凉了,请回吧。”顾安声如蚊蚋,生怕让人听见,毕竟这里是乾祥宫。皇帝依旧望着那扇窗,良久才落寞地收回视线,缓缓转身要走。“皇上,靴子……”顾安忙恭起身子,把一直抱在怀中的靴子递到皇帝足下,但皇帝似没听到一般,怔怔地径自往回走,脚上只穿着白绫袜。寝殿里,胡嬷嬷掀开帐帘,轻声道:“走了,在外头足足站了一个时辰。你这又是何必?这些日他正经过来请安,你不见,这下好了,连着三晚,他都偷偷过来,也不让人通传,就那么远远的看着,还打量着没人知道。万一传了出去,皇后又有话说了。”“你不懂……”帐幔里,裴太妃轻拥藕粉色的绢丝绣衾,皓白的玉臂支着脸颊懒懒倚在熏笼边,神色厌厌的,“只要易之一日不醒,我一日不会见他。”“这都十天了,御医们还是束手无策,皇上连有些名望的郎中都放进靖王府,可见也是急得没法了。”胡嬷嬷皱着眉头又道:“他心里有苦无处诉,你偏又不愿见他……这又是何苦?”裴太妃一手支额,一手撩拨绣衾边上的穗子,垂着眸子默不作声,胡嬷嬷只好轻叹一声,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她何尝不知道,她倔犟起来便是这般,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她将熏炉拿开,又将帐帘放下,“早些睡吧,或许明儿有好消息也未知。”离皇城不远的胜业坊,靖王府今晚也格外安静。府里人心惶惶,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惊动芝兰苑的人。靖王自昏迷后便一直被安置在步云夕的芝兰苑,就睡在她的寝阁里。她命人将偏厅隔开,专门安置问诊的御医。这些御医们每人都有不同见解,天天互相攻击互相争辩,争得耳红面赤,可真要他们施药救人时又个个束手无策。在步云夕看来,这帮御医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求神拜佛,祈祷靖王不要这么死了,否则他们一个个都得掉脑袋。趁着给偏厅当值的几位御医添茶水,素音悄悄将香炉里提神用的香料换上步云夕刚刚给她的香料。御医们很快便昏昏欲睡,还以为是连日太过辛劳之故,纷纷在胡床上躺下了。“海长老,让您连日赶路来长安,实在是抱歉得很。”在素音的安排下,步二和海长老装扮成花匠,傍晚时分进了靖王府,总算等到夜深人静,步云夕屏退下人,将两人请到寝阁,朝海东流深深一揖。“你这丫头,和我客气什么,我隐居焉支山三十多载,若不是你想起老头子我来,连我自己都差点忘了世上还有我这号人了。”海东流身材瘦小,虽已七十,但精气神十足,腰板也硬朗,马不停蹄赶了数天路也不见倦色,他瞅了步云夕两眼,又道:“我说四丫头,虽说你现在假扮王妃,但你这么正儿八经的,让老头子我好生不习惯呀。”步云夕噗嗤一笑,“海老头,我今儿早上还担心你这一路受不了,还好你须头须尾地来了,可见您一向怡养有道,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宝刀未老……”海东流嘿嘿笑了几声,“你这坏丫头,就想拐着弯儿骂我老不死。”为方便诊断,步二趁两人说话的当口,将李谏身上所有衣物都褪下。此刻,李谏无知无觉地躺在床榻上,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只在晋江严防死守的那个部位盖了条薄薄的缎子,保住他最后的一点体面。他的脸色明显比前几天苍白,整张脸晦暗无光,两边脸颊也有些许凹陷。海东流来到榻前蹲下仔细查看,步云夕举着烛台替他照明。步二目瞪口呆地看着步云夕,“我说大当家,你就不回避一下?举灯这种粗活,让我来就是了。”“为何要回避?”“他、他、他脱光光的……这不好吧?”“反正他又不知道。”“……”步云夕眼都不眨一下,在她眼中,榻上躺着的,不过是一只没了毛的大白鹅。第25章尽人事听天命,只能看他……海东流嘿嘿笑了一声,“江湖儿女不讲究这些男女之防,救人要紧。”步二哑口无言,只好又举了一盏灯帮忙照着,心里却在嘀咕,这位靖王即便中毒了仍如此俊美,比杜家那小子还多了几分刚阳之气,大当家嘴巴不承认,分明就是觊觎人家的美色嘛,杜家那小子这下怕是要凉。海东流和步云夕可不管步二的小心思,一左一右蹲在榻前,仔细查看李谏身上是否有小伤痕。按步云夕的说法,那黑衣人放暗器之时,只有佛像前的圣灯还亮着,四周黑漆漆的,若非那极轻的一下机括声,她也难以察觉。要依靠机括发出的暗器,一般都极为细小,伤口也极小,否则御医们不会到现在也没发现。可足足一个时辰,两人将李谏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哎哟我的老骨头……”海东流扶着腰起身,“四丫头,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你来和我详细说说,当时那人行刺时,是怎么个情形。”步云夕忙扶他坐下,又倒了杯茶给他,仔细回想当晚的情形。海东流略一思忖,朝步二道:“步二,你站到那头,试着朝四丫头打个暗器。”步二依言站了过去。海东流一边比划一边道:“假如我是靖王,步二朝四丫头打暗器,可我怕伤着四丫头,便护住四丫头,并将她推开……他当时是怎么个姿势?”步云夕回忆了一下,模仿当时李谏的动作,“他当时侧过身来朝我喊了句小心,并伸手将我推开……”“他是朝左侧的身……”海东流似想起什么,又起身来到床榻,俯身将李谏的脸稍微向左扳,“一直疏忽了,莫非是在这儿?”步云夕和步二赶紧上前,只见海东流在李谏右后侧脖子与发根相交处仔细摩挲,两人不敢打扰他,好片刻之后,忽然听他道:“是这里了。”步云夕将灯移近,海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