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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之事,便听见一声“莺娘到”。丫鬟小厮鱼贯而入,随后,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抱着琵琶走进包房。她穿鹅黄色轻纱夏衫,袒露出锁骨和脖颈下的一片莹润肌肤,再往上瞧,眉目多情婉转的不像话,写满欲拒还迎,一看便是欢场里的风月老手。女人看女人,眼光尤为毒辣。饶是陆茗庭这种见惯美色之人,被莺娘望一眼,也觉得浑身筋骨酥软。头牌歌妓不轻易开嗓,莺娘径直端坐于珠帘之后,名伎的派头十足。自有小丫鬟把歌单子递过去,问道:“三位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儿?”那丫鬟杏眼含春,径直忽略了陆茗庭和晏明辉,把单子往顾湛面前送了送,红着脸道,“公子,您瞧瞧,上面几首都是姑娘拿手的曲儿……”男人眉眼冷峻,生的龙章凤姿,就算眉头微拧,也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度。陆茗庭一阵气结,恨他不动声色就能沾花捻草,连玉春楼的小丫鬟也不放过,登时愤愤不平起来,抿了抿粉唇,往那张红底描金的单子上偷瞄了一眼。顾湛压根没看那单子上写了什么,便摆手欲说不要,没想到陆茗庭玉手一指,朗声道,“素来听闻莺娘的歌喉「婉媚」过人,顾兄多年未闻,依旧念念不忘,既是如此,就请莺娘唱这首最贵的曲儿,让杜某也见识一番莺娘的歌喉罢。”顾湛闻言,俊脸上的神色精彩的很。什么婉媚过人,不过是年少不知事,一句随口的玩笑话。至于莺娘,他早就忘了个干净,偏偏她听到了心里去,还说什么念念不忘……苍天作证,他什么时候念念不忘了!?顾湛抬手捏了捏眉心,凤眸往下一瞟,看清陆茗庭指的曲儿名,脸色登时一沉。晏明辉见了,也忍俊不禁道,“没想到杜公子看着腼腆内敛,原来是个……性子奔放的!”陆茗庭被他说得云里雾里,看了眼自己指的曲儿,见上头用蝇头小楷写着“十八摸”三个字。这怪不得陆茗庭。伺候人也分三六九等,以前在明月楼的时候,她读的是诗词歌赋,学的是阳春白雪,压根不知下里巴人为何物。诸如“十八摸”之流的yin.词艳.曲,是下等歌姬才学的吃饭营生,鸨mama怕污了她们的耳朵,是断断不让她们接触的。故而她压根不知道“十八摸”唱的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点的曲儿有什么问题,坦坦荡荡迎着他的目光,质问道,“我点的有什么不妥么?”顾湛欲言又止,碍于身侧的晏明辉,并没有直言其中的缘由。晏明辉笑道,“良辰月色,当听佳人一展歌喉,增些缱绻情致。杜公子点的妥当至极,怎会不妥?”顾湛舔了下薄唇:“还是换一个曲儿为妙。”陆茗庭听了晏明辉的一顿夸赞,愈发觉得理直气壮,此时听着男人含糊其辞的拒绝,觉得简直就是做贼心虚的遮掩,瞪他一眼,“不换,就听这个!”她瓷白的玉面上不施粉黛,却有种清丽的娇媚,就连怒视他的眼神,也仿佛暗送秋波,是别样的勾人。顾湛一手扶额,简直无奈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曲十八摸,花去数百两白银,小丫鬟欢欢喜喜地应下,拨开珠帘告诉莺娘客人点的曲目。晏明辉显然是玉春楼的常客,两杯茶水下肚,便自来熟地问两人要不要姑娘。顾湛自然摆手说不要,陆茗庭对姑娘不感兴趣,对小倌儿倒是感兴趣的很,晏明辉是人精中的人精,不等她开口,便叫人带个清秀小倌儿进了包房。顾湛脸色一沉,心火直往上窜,却又碍于她女扮男装,不好发作,一张俊脸冷的能结出冰碴子,捏着白玉酒杯的手指骨节捏的咔咔作响。陆茗庭铁了心要让他尝一尝吃醋的滋味儿,招招手叫小倌儿坐在自己身旁,三言两语,竟然真的和那小倌儿谈天说地起来。两人咬耳朵的亲密姿态落到顾湛眼中,简直如针扎一般刺眼。说话的功夫,莺娘已经开嗓,怀中一把七弦琵琶转轴拨弦,弹得嘈嘈切切,“一摸美人玉.足纤,肌润肤滑软似绵,二摸裙摆迷离掩,楚腰曾经舞翩跹……”她唱的是淮阴的方言,唱腔绵软,咬字含糊,陆茗庭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听不清她唱的曲词是什么。侧首一看,见顾湛冷着张俊脸,捏着酒杯目不斜视,耳廓却一点点泛起绯红红,陆茗庭觉得纳闷儿,不禁愈发好奇。那小倌儿笑着说,“公子莫急,莺娘才刚开嗓,这十八摸才刚开始呢!”小倌儿簪花傅粉,虽然是男儿郎,却没有顾湛的英武肃正,反倒满身脂粉之气,简直比女人还要女人。陆茗庭知道他误会了,也没多做解释,自顾自地从盘子里捏了块云片糕送入樱桃口中。玉春楼虽然做酒色营生,点心酒水却是淮阴一绝,桌上摆着几碟海棠云片糕,牛乳芝麻糕,果仁栗子糕,蜂蜜芋头糖水,溏心鸡头米……陆茗庭一一尝过,方知样样滋味绝佳。她今晚做男装打扮,面如冠玉,样貌俊秀明艳,那小倌儿年纪不大,行走风月场仅仅数月,压根没见过如此风姿如朗月的“男人”,一边服侍陆茗庭吃点心果子,一边暗暗动了春心。陆茗庭根本不知道他的芳心已经荡漾到了爪哇国,咬了一口果仁栗子糕,听到莺娘唱,“六摸纤骨交颈缠,沟壑间好温柔眠,七摸朱唇映玉面,秋水翦瞳滟光敛……”那小倌儿斟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正则敬公子一杯薄酒。”屈原的有云“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陆茗庭觉得有趣,轻启樱唇道,“你叫正则,莫不是还有个人叫灵均?”小倌儿娇俏一笑,“公子好才情,灵均是玉春楼的头牌小倌儿,城中的男女见了他,皆赞他有潘安沈约之貌,光是去坊市里走一遭,就能掷果盈车而归呢!他如今炙手可热,被叫去伺候别的贵人了,杜公子,您下回来,我和灵均一同伺候您!”陆茗庭可享不起这等清福,讶然道,“掷果盈车……淮阴地界的民风竟如此开放么?”小倌儿面带羞意,“那是自然,男男女女,寻欢作乐本是寻常之事,就好比公子你点了奴家来伺候,奴家见公子相貌堂堂,仪表清秀,自然倾心相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