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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泽!这是早已干涸消失的古云梦泽!东来恍然想起,当初白龙集聿君与青螭巴陵因争夺桐吾江神位而鏖斗时,曾经怒斥过对方:“既然飞升无望,何必平白霸占这一片远古祖龙埋骨之地的云梦泽!”当时他还是凡人之身,神识尚未苏醒,自然不明其意;而后龙魂回归,又因临央的转世之身印云墨而心烦意乱,更是顾不上。如今想来,集聿君虽然血脉衰微,倒是还颇有几分博学见识,竟让他找着了祖龙的真正埋骨之地。然而就算集聿君找到了桐吾江也没有用,因为祖龙为自己选择的陵寝,不止跨越了三界空间,更跨越了千年时间——它将自己葬在了千年前的古云梦泽!更鬼使神差的是,归墟漩涡,恰好将东来送到了此界之中、千年之前的古云梦泽。祖龙气息,就在这片沼泽的最深处,向血脉的传承者发出召唤。终于找到了,埋骨之地!三界万龙朝圣之地!东来放声大笑,放出金龙虚影,驱散沼泽迷雾,猛地扎入其中一座湖泊之中。——与此同时,印云墨与摇光腾云驾雾,在前往南方罗浮山的路途之中。天地间陡然奔雷似的一声巨响,声震九霄,整个山川河流都摇撼起来,仿佛有个无法言喻的庞然大物,从沉睡中醒来,在这苍茫大地深处翻了个身。巨响与震撼感很快消失,天空霞光漫射,呈现出赤、青、黄、紫等八色,像是给苍穹披挂了八道流光溢彩的经幔。“这是什么征兆?像是先天灵宝出世,却又带着股狂暴之气。”摇光是亘古星曜,虽然千余年前才凝神化身,也算是见多识广,此刻忍不住皱起眉。印云墨望向天际霞光,右手飞快掐指课算,指头忽然一僵:“究竟是什么,我也没能算清楚,但似乎我也牵涉其中?总觉得是什么九死一生的凶险之事……哎呀,管他的,保命要紧,快走快走。”他拉着摇光,将遁法催发到极致,如两颗流星向罗浮方向飞掠。而在此界四方的东方桃止山、西方嶓冢山、南方罗浮山、北方罗酆山,以及中央抱犊山,五位鬼帝同时收到了后土娘娘的虚影传讯:“机缘照临,至宝出世,北阴酆都大帝的成命,到了兑现的时候。尔等五位鬼帝,寻得八部浮屠塔、取回五道轮回门者,将继取酢貂帝位。”罗浮山顶,南方鬼帝杜子仁伸指一划,于苍茫云海中开辟出一面璇玑镜,中央鬼帝嵇康在镜中现出身影,挥汗如雨地在锻打着一柄剑坯。“嵇兄,你还有闲情逸致打铁?没收到后土娘娘的传讯么?”杜子仁问。嵇康裸露在外的半边臂膀上,隆起的肌rou油光发亮,边捶打边道:“收到了,又如何?我早说过,要争你们四人去争,我没这个雄心壮志。”杜子仁忍住怒意又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人争你不争,最后连自保都难!”嵇康哈哈一笑:“这就不劳子仁挂心了。你若再不动身,可要落于人后了。”杜子仁简直要被这块顽石气得七窍冒烟,然而腿长在对方身上,他又栓不得拖不动,只得由着对方的倔脾气。当即咬牙道:“好好,你就狠心弃我不顾,任由我单打独斗被人合着欺压了去!”言罢甩袖转身,忽然见空中两道云痕朝罗浮山顶掠来,正是修道者御空飞行,顿时迁怒出一腔无明火。“何方道友,竟全不讲礼数!与主人半个招呼未打,焉敢凌驾我洞府之上!”杜子仁喝斥道,手中黄金间碧笛一挥,汹涌法光朝来者迎面击去。印云墨驾驭傀儡晃晃悠悠地踩着云团,正准备降落山顶,突然遇袭,下意识去袖中掏法宝。摇光抢先一步出手,引动玄雷将那团灵光炸得四分五裂,同时放声道:“下方哪位道友,你我无怨无仇,为何出手偷袭?”印云墨见山顶崖边站了个高冠博带、穿着颇有魏晋之风的绿衣青年,生得清标俊秀,只是太瘦又太高了些,乍一看像竹子成精,顿时认出来:“南方鬼帝杜子仁,生前是个被君主骂了一顿就哭天抹泪去跳河的所谓‘风骨谏臣’,死后还是这么小家子气。”他话音虽不大,但杜子仁身为鬼帝是何等修为,自然听得清楚,顿时火冒三丈,迁怒成了盛怒,祭出鬼帝敕令,召出了乌泱泱数千阴兵。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阴兵齐上、法宝尽出,整座罗浮山顿时鬼哭狼嚎,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璇玑镜的另一面,嵇康看得直摇头。他虽不愿多生事端,却也不能放着交好的杜子仁不管,便丢下剑坯,向打铁铺旁边的池塘一招手。一件似轮非轮、殷红如钩月的奇异灵器跃出水面,在身侧萦绕不息。他赤着半边胳膊,挽着血色残钩,一步跨越万里之遥,从中央抱犊山穿过璇玑镜面,瞬间抵达南方罗浮山顶。“来的好,嵇兄,一起拿下这两个无礼狂徒!”杜子仁招呼道。“嗬,还真请了援兵,这下二对二,不算我们占你便宜了。”印云墨哂笑,飞剑剑光直逼对方门面。嵇康在看清他长相时却是一愣:“易……临?秦阳王子易临?”印云墨按下剑光,打量面前这位衣冠不整、一身疏狂旷达之气的鬼帝。时隔一千七百多年,历经两世轮回,秦阳时期的记忆于他而言已有些模糊,仿佛隔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很快,雾气散去,他从记忆中找到了吻合的故人容貌:“嵇叔夜?听闻中央鬼帝嵇康超然物外、不问政事,果然是你!”嵇康大笑:“思欲登仙,以济不朽。缆辔踟蹰,仰顾我友。”印云墨亦笑而应和:“我友焉之,隔兹山梁。谁谓河广,一苇可航。”“果然是一苇可航,离与聚却在这一步之间!”两人各自收了灵器法宝,挽袂执手,行起了千余年前亲友相见的古礼。杜子仁从错愕中回过神,指着印云墨的手都在抖:“嵇兄,此狂徒与你是何关系?”嵇康道:“子仁,不可失礼,这是我生前挚友。在烈帝麾下三年,我与王子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连一曲,也是他所传授。”“他传授的?莫非你说自己宿于月华亭,夜不能寝起坐抚琴,琴声打动一幽灵,那幽灵遂传,更与你约定:此曲不得教人。那幽灵便是他?”杜子仁虽收了阴兵,脸色却比方才盛怒时更加阴沉。嵇康笑道:“当时他白衣散发,赤足踏月色而来,还真像个幽灵!”印云墨道:“我看叔夜才华横溢,诗赋音律、草书丹青,无一不精,就连打着玩儿的铁,也能锻造出绝巧之器来,一时忍不住技痒。谈不上什么传授,相互切磋一番罢了。”杜子仁微微冷笑:“你二人倒是高山流水的知音。”摇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