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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口上下打量他,突然凑近,深嗅:“嗯,好大的香气。”明楼冷眼看他。王天风上嘴唇有一层胡茬,他最近爱摩挲着说话:“不是化工原料兑的香水。是纯植物的味道……我想想,城市里这么大的花香,你去花店?不对,按照你的矫情程度,你去花店不会不买花。你去找人,这个人在花店花圃工作。谁呢。”明楼伸出两根指头在王天风鼻子下面晃。王天风往后一仰:“干啥。”“烟。”王天风一愣,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烟盒,里面整齐列着他早卷好的烟丝。他抽出一支递给明楼,自己叼上一支。明楼自己从他烟盒里拿出火柴在墙上一蹭,像模像样用手挡着火苗点烟,然后惊天动地咳嗽,吓王天风一跳。“……你不会啊。”明楼弯腰拄着膝盖咳得喘不上气,王天风难得好心给他敲背:“点烟第一口别吸太狠。看你蠢的。”明楼擦把咳出的眼泪,直起腰。王天风蹭燃火柴,在明楼面前举举,悠然点烟。“看着点,会了没?”明楼阴着脸,笨手笨脚终于把烟点燃,没敢跟王天风一样从鼻子里喷烟,吸一口在嘴里过一遍赶紧吐。“你多大开始吸烟的。”“十七。”王天风松松叼着烟,略略歪着头。他这个动作是端枪瞄准养成的习惯。习惯成自然,他似乎随时透过枪械的准星看人,眼神阴狠凌厉。本来谁都不在意,却令欧洲的女士们心碎尖叫。“……太小了。”王天风老练地用鼻子喷烟:“那时候怕死。我们团长递给我一支烟,我被呛得流泪,呛完就好了。”明楼不确定王天风的来历,但他肯定不是广西人。陆受祺是广西人。明楼终于把一支烟消耗完,王天风点燃第二支用嘴唇叼着,微笑:“大彻大悟了?”明楼面无表情。王天风拍拍他的肩:“想开就好。下午出趟门。”国民党在巴黎和里昂有联络站,比较隐秘,根本没告诉明楼,一切国内来的情报都是王天风负责。来法国许久,王天风突然提出带明楼去联络站,明楼脑子飞快运转。他联系不到组织,戴笠明显防着他。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暴露没有。现在他立于汪洋大海中央的礁石,四处绝路。王天风什么意思?明楼不动声色:“我胃不大舒服,要去喝点热茶。一起?”王天风双手插兜,站在凛冽的冬风里微笑:“不必,你去吧。晚上我们讨论一下住处问题。毕竟经费有限,不能一直住旅店。”明楼看他一眼,走向附近的咖啡厅。贵婉一脸憔悴,好几天没有休息。明诚正在花店里照顾花朵,一手剪刀一手喷壶,看见贵婉进来的脸色,有点吃惊:“怎么了?”贵婉很镇静:“有任务交给你。”明诚一愣,强自按压喜悦激动,竭尽全力绷着脸:“保证完成。”贵婉左右看看,明诚低声道:“放心,就咱俩。再说店主他听不懂中文。”贵婉几乎孤注一掷。出现叛徒,小组面临暴露。所有人都有巨大危险,只有明诚是刚刚加入,生面孔。“去火车站接一个人。中国人,男性,三十九岁,上海宝山县人。下午三点到火车站。”明诚认真:“姓名?”贵婉稍一迟疑:“谭忠余。”明诚点头:“明白了。贵婉看他一眼,刚刚成年的年轻人……全身都是热切和希望。她告诉明诚接头暗号,明诚全部记在心里。谭忠余也是要去苏联。明诚有些向往。“我就抱着玫瑰花去?”贵婉叹气:“本来应该是我去,我抱着玫瑰花。现改来不及。”明诚道:“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一过中午,巴黎下起雪。临近圣诞,细碎的雪花气势越来越大,随风扬起玉尘。明楼喝了点热东西,胃里总算不造反。他不大能吃凉的,从小就这样,夏天都很少吃西瓜。王天风讥笑他资本家娇少爷,“娇滴滴的”。明楼不上他当,不搭理他,搞得他很无趣。两个人冒着风雪前行,王天风用围巾把自己裹得只剩眼睛,在前面走。明楼跟着他,手心里冒汗。他想了无数暴露的后果,最可怕的是他暴露被秘密处决,组织家人不知道。他虽然死去,还是成为一个要挟组织家人的把柄。明楼攥着拳,奋力想如何把自己的死讯传出去。毫无办法。巴黎地下组织突然全体保持静默,应该是家里出事了。有叛徒。不止顾顺章。明楼太阳xue一跳,有要痛的征兆。幸亏风雪寒峭,低温令他镇定。王天风似乎没有心事,他在街边左右瞄着,眨眼看到远处十字街口有一束火红的玫瑰一闪而过。有人在风雪中抱着一束玫瑰,又浪漫又神经病。王天风笑起来。他们走到一处偏僻的烟杂店。王天风敲敲门,再推门。门上的拉铃一震,狭窄的烟杂店后面转出一个人。中国人,女性,面目平庸。王天风和她对了暗号,她锁上烟杂店门,领着王天风明楼绕进后面。烟杂店前面褊狭,后面却宽敞。女人再把门关上,从地板暗格里搬出电报机,戴上耳机,准时抄收信息。王天风抱着胳膊等,明楼站在旁边默默看。这一套码在培训班里学过,加了密但不复杂。明楼右手自然垂下,食指跟着滴滴声的节奏在拇指上敲,强悍的大脑几乎同步译电。王天风汇报了近期情况。一切顺利,锁定目标。电报发出去,不一会女人开始抄收。这女人是个独立电台,可以全权收发译电。明楼一直没声音。王天风眼睛向下一扫,扫过明楼右手。食指,敲拇指。“哈尔滨……警察局……破获……共党地下中转站……”明诚抱着玫瑰花束在漫天大雪中走。灰白的画面,漂亮的青年仿佛抱着一束火焰,艳红的颜色在他怀里燃烧。像一幅油画。明诚搭电车去巴黎北站。等着接人的不少,有举牌的,有抱花的,明诚反而不太扎眼。他站在那里,静静等。“一人……转变……巴黎……中转……”谭忠余提着箱子出了巴黎北站。他实在是不懂法语,一路靠着一张写满法文的纸应急,到了巴黎,应该有同志来接。中国人,抱着玫瑰花束,穿棕色长外套。巴黎北站并没有比上海火车站好很多。人多,无序,广播里声嘶力竭机枪一样法语,扫射来,扫射去。谭忠余站在站台上一筹莫展。忽然他看见一个青年向他走来……他穿着棕色大衣,抱着一束火红玫瑰花。“先生,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