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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放心不下,所以强撑着又陪了他一场……现在笼一破,虚相也就跟着破了。他早该明白的。从得知谢问只是借了傀的躯壳重返人世的那一瞬起,他就该明白,一抹本体灵神根本拖不了多久。他终究要眼睁睁地望着那个人消散。可是那人总是不让他看。每一次离开,都是闻时在前他在后。他从不让闻时看。风从背后而来,空落落的,又绕到了身前。那里面好像裹着刀,吹过眼睛、吸进身体,到处都痛得钻心。闻时大睁着眼睛,良久之后眼皮很轻地颤了一下。他瞬间垂了眸,在地上找着什么。视线模糊不清,他紧皱着眉,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找得很固执。不远处好像有谁出了事,又是一片喧哗嘈杂,还有人叫着“夏樵”或是别的什么名字,他听不太懂,也顾不上。周煦跑过来了,开口却是卜宁的语气,叫他:“闻时……”他好像应了一声,嗓音低哑难闻。他飞快地眨了眼睛,视线清晰了一瞬,终于看到了要找的东西——那是一截枯白松枝,不知何时遗落在他身边,裹着深夜最冷的雾。他沉默地站了片刻,弯腰去捡。那一刹那,千年之前生剖灵相的痛如狂猛浪潮席卷而来。他攥住了那截枯木,便再站不起来。年少时候,那人常说他嘴比铁还硬,哪怕受着千刀万剐的罪,冷汗浸了一身,问他,他也总是回一句“不疼”。但这一刻,当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了意识,他终于动了一下唇。他想说尘不到,我浑身都疼。但已经没人能听见了……***很久以前,尘不到说过,松云山地有灵脉,能养灵也能养人。所以卜宁把千年前的过去尘封在这里。后来封盖解了,故人重逢,他便把钟思和庄冶养在山间灵池里。现如今,山里的人又添了几个——闻时就在山顶的屋子里,已经昏睡三天三夜了。有人推门进来点亮桌上的灯,温黄色的光铺散开来,榻上侧躺着的人却依然面容苍白,一点血色都看不见。唯一能看见血色的地方是他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地攥着那根松枝,磨破了一大片。血迹从指节弯曲的地方渗出来,湿了又干,已经锈成了暗红色。“我天。”点灯的人探头看了一眼,咋舌道:“血又出来了,要不你再试试把他的手掰松开?”说话的是周煦,但屋里除了他以外,并没有第二个醒着的人。就见他问完这话,身形一顿,探出去的脖子收了回来。明明还是那个模样,却好像变了个人。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便温缓下来,带着几分疲倦的愁意:“不抵用,他性子倔得很,掰不开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走到榻边弯下腰,试着去碰闻时攥着松枝的那只手。他只是动了一下那根枯枝,十多根傀线就从紧攥的手指间飞射出来,带着千钧威压如利刃寒芒。幸亏去试的人是卜宁,偏头侧身堪堪避开。但凡换一个,这会儿已经被傀线钉穿在屋墙上了。那些傀线扫了个空,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而傀线的主人依然人事不省,刚刚那一场攻击,仅仅是出于本能而已。“三天了,居然还是这么……”周煦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片刻后摇身变成卜宁,低低应了一句:“是啊,三天了。”他看着闻时昏睡时依然不展的眉宇,长长叹了口气,而后便盯着那根枯枝恍然出了神。忽然,屋门“笃笃笃”急响起来。卜宁转过头,看见一人推门而入。进来的人是张碧灵,曾经的柳庄怨主之一,现世是周煦的母亲。她张了张口,冲着周煦那张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叫“小煦”,还是该颔首叫一声“老祖”。倒是卜宁歉疚地冲她点了点头,退而让周煦占了主位。“妈你干嘛这么急冲冲的?”周煦倒是切换自如。张碧灵还是咽下了称呼,指了指山道的方向,说:“小夏好像要醒了。”她口中的小夏正是夏樵。他那天自打到了张家本宅、进了张岱岳的笼,就始终不太对劲。张碧灵一直跟他同路,看到他在笼散的时候忽然不支昏了过去,但没人知道缘由。众人试了不少办法,也没能让夏樵醒过来。不论怎么,他都死死蜷着,手指没在发间捂着头,好像在抵抗某种痛苦……不知道是不是跟创造他的闻时,在那一刻形成了牵连。卜宁索性把他,连同灵神残破不堪只剩一口气的张雅临一并带回松云山,安顿在了山腰。除开这些需要养灵的,就只有张碧灵一个山外人被默许留下,一直在帮着卜宁照看两边。“要醒了?”周煦听了张碧灵的话,道:“那太好了,再这么晕下去真的有点吓人。”“但是——”张碧灵面色有些迟疑。“怎么了,你干嘛吞吞吐吐的?”“小夏状况有点奇怪。”“奇怪?”周煦有些不解,张碧灵索性道:“你先别占着位了,让卜宁老祖出来一下,去山腰看一眼。”周煦:“……”他“哦”了一声,伸手戳了自己一下,道:“别客气了老祖。”下一秒,他敛眉冲张碧灵拱了一下手,“惭愧,稍待片刻。”他说着又走回榻边,抓了桌上几枚圆石就要往榻边摆。张碧灵疑问道:“老祖这是?”“摆阵呢。”周煦忽然冒头,回了她一句。“养灵的阵么?”张碧灵记得之前听周煦说过,闻时老祖现下灵相只有一点碎片,缺失太多,养灵池养灵阵对他来说其实效用不大。“不全是。”周煦又冒了头,“主要是怕他跑。”张碧灵愣了:“?”卜宁终于没再放任那半个自己胡说八道,他搁下第三枚阵石,解释道:“我怕他醒了做些傻事。”张碧灵不太明白他口中的“傻事”是哪个意思,但还是惯性地接话道:“闻时老祖不像会乱来的人。”卜宁直起身,叹息似的说:“我这师弟看着冷冰冰的……骨子里疯得很。”他正要去摆第四枚阵石,却在半途顿了一下,偏头朝门外看了一眼。“怎么了?”张碧灵问了一句。但没等卜宁回答,她就知道了原因——山腰好像有动静。夜里的松云山静得出奇,百丈开外的声音,只要没有刻意收敛都近若咫尺。卜宁的阵石终究还是没摆完,跟张碧灵一起匆匆下了山道。他们走得太急,所以不知道。屋门阖上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