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烛夜游苑

    献俘之后，是一连七日的宫宴。

    新商宫禁松弛，王襄蒙天子特许，就宿在有内苑“御宾馆”之称的迎晖院，饮馔由皇后院的女飨亲自打理，霄时还有宜春院豆蔻妙龄的舞伎前来伴宿。

    两名红裳小伎姗姗至榻前，屈膝见礼，唤声“君侯”，嫩喉娇细如莺；鹿眸闪闪，含情凝睇于他，天真诱惑；俱雪白修纤，细腰一握；柔波似的酥胸半隐半现，随步而颤，日间舞时就很吸引他的视线。

    王襄生长于西京，一身五陵轻薄儿的习气，最是胆大妄为，好色多欲，但这究竟是“天子的女人”，不动为妙，虽然天子明明“动过他的女人”。这就是天家威势，给你便宜，你也不敢占。然而，蘼蔓已经为她的愚蠢付出了代价；若非其子雍王提携举荐，他也不可能有建立殊勋，获封北海侯的机遇。往事种种，就一笔勾销了吧。好言劝婉拒两名小伎的服侍，他郁闷地倒在枕上，撸一发了事。

    次日午后，随天子到上林小狩。

    天子笑点他：“不必拘谨。”

    黄昏归来，西苑十六院的石灯笼渐次点燃，亭台馆榭之中、珠簾绣幕之后的千树枝灯亦亮起，倒映在五湖四海，大小水道里，仿佛掉落了一天星。乘马徜徉其间，如御风游天河，恍恍惚惚不真实。

    八月初一，无月之夜，宜秉烛夜游。

    荀皇后亲燃起一隻金色短檠莲花灯的红烛，递与他，笑道：“通宵达旦，不欢无散。”她著紫绡衫、雾縠裙，遍体披七宝璎珞，头戴玉版冠，令人想起山海经中的西王母。

    王襄情不自禁地单膝跪下，拜受。

    荀皇后又问：“这几日饮馔，君侯可还觉得适口？”

    “好极了，尤其是腊rou葵叶羹——呃，谢皇后垂问。”

    一旁的皇后院女飨笑道：“君侯好聪明的舌头，那是皇后亲自下厨所做的羹汤。”

    王襄再拜，语无伦次地申谢。

    “难得你喜欢。”荀皇后温声道：“我从前有个弟弟，年纪与君侯仿佛，也最喜食此羹，可惜八岁就夭折了。”

    王襄脱口而出，“如皇后不弃，臣愿作皇后的弟弟。”

    众人皆笑。

    荀皇后亦笑，吩咐身侧的螭螭、淳于蒨：“去拜见你们的阿兄、阿舅。”

    螭螭叉手敷衍拜过，悄对淳于蒨道：“像不像杨妃收安禄山作义子？”

    淳于蒨立刻告发她，“姨姨，小阿姨拿你比杨妃，拿北海侯比安禄山！”

    荀皇后佯嗔螭螭，“咄，有你这样毁谤人的？我倒不介意与肥婢相提并论，可你看看北海侯，有这样英挺俊朗的安禄山么？罚你今晚作他伴游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