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前世（2）

    高三第一次模考放榜是在九月底，阴雨连绵了小半月，对于背负重压的学生来讲并不好过。

    周呈决被强行拉去看成绩，同行的同窗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只记得他从自己的名字上挪开眼，刚准备离开，就听到清澈响亮的一声

    “席姚，你还是第一名！”

    随声响看过去，撑着红伞的女生小心翼翼地绕开人群，驻足在文科榜前，伞面遮掩，只看得见她因为说话微动的马尾发尾，纤细修长的脖颈……

    雨点滴落的声音变得尤其清晰，那身影却变得模糊，直到彻底消失在眼前。

    等人群终于散开，他才机械地上前，确认那两个字，一切举动介于主动与被动之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如是认为。

    但这“驻足”却引起一连串微妙变化。

    她总是出现在各种地方，第一时间闯进眼帘。

    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眼眸低垂，神色淡淡，独自穿梭。

    教学楼走廊，人声鼎沸的cao场，每次遇见，她都一个模样，校服穿得规规矩矩，马尾束得高挑干净，走路很慢，但腰背挺拔。

    周呈决从她身上看到，与别人没什么不同的，一眼望得到头的平顺人生。

    但这些累积着的关注在他人生中的意义是什么，也犹未可知。

    同样未曾设想过，两人会以那样戏剧又不堪的方式再次交结。

    周学文以看望外婆的资格为代价邀约，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察觉到酒有问题已经是三杯之后，他竭力压住翻涌的燥意进了卫生间。

    理智逐渐丧失，他以为周学文只是想羞辱自己，却想不出他何以给他设下这样的圈套。

    时隔很久才明白，作为周明德唯一的血脉，不管当时的他有多排斥这重身份，事实上都无法抹去，有人想要独占利益，就要让他在周明德面前失去信任，成为废品。

    打碎了卫生间的窗户逃离，突如其来的暴雨与自制力一起紧绷着防线，但药性早已在身体里翻江倒海。

    黑暗雨夜，几乎没有人影，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家附近，却有人在小巷中间挡住去路。

    他低着头，视线模糊，若不是已经经过的人自身后拉住自己，周呈决不会看到那把熟悉的红伞，悬挂的按扣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他听见她说“需要帮忙吗？”

    也听见内心防线崩溃的声音。

    女孩说自己叫“小蝶”时，他炙热的大掌正覆在她肩胛骨上，微微颤抖，触感温热，的确很像一只蝴蝶，隐在花丛中，没有任何攻击性，连飞起来都没有声音。

    那晚混乱之中唯一抽离的清醒，竟然回忆起关注过的身影里稍许的停格，女孩瘦弱的肩膀，低垂的头颅，每次他望过去时，似乎都在提心吊胆地重重呼吸。

    她在害怕，惶恐，无论是当下被他触摸还是曾经被他的目光捕捉，都令她心悸。

    她喜欢他。

    ‘喜欢’令她抛却恐惧，做出无法挽回，没有任何弥补余地的举动。

    意识到这点对周呈决而言并不轻松，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烂透的本质，正常人不会在有性需求的时候在街边抓一只可怜的‘羊羔’，也不会在明知对方心意还继续践踏。

    占有她的时间里，他再一次无比深刻领悟到，当初母亲口中的“坏种”是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