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虎杖悠真讨厌禅院
第三十三章 虎杖悠真讨厌意外 晚上23:31 川崎港，浮岛町公园 远方的海面上，燃着熊熊大火，一艘油轮的黑影，正在那片火光里，随着火焰和海流摇曳着。 那艘曾被咒灵占据的油轮最后还是没能保住。 七海建人打电话给伊地知洁高的时候，前者有些迷茫地回答，才让前者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前来川崎港祓除诅咒的消息并没有跟上面报备。 七海建人放下手机，看着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一大堆冰饮的虎杖悠真，问道： “虎杖君赶来前，没有通知冈吗？” “我自己坐计程车过来的。”——还遇到车祸差点摔死…那个袭击他的咒言师还没查呢。 希望跟狗卷家没什么关系吧，他可不想惹上麻烦。 好烦啊，原本他今晚应该会个有着美妙夜晚（指兼职）的…这些咒灵就不能乖乖伸出脖子让他砍了吗？偏偏却要上蹿下跳的，跟马戏团里做着滑稽表演的猴子一样。 “真可惜，我还想画一幅《咒灵受难图与咒术师》挂在教室墙上呢。”虎杖悠真突然发出一声感叹，脸上的表情却和他嘴里说的话不相符，“真是可惜了。” 七海建人取下墨镜，看似平静地捏了捏他的鼻梁——虽然作为一个成年人，带领孩子正确地认识这个工作，理智地对待这个世界是他的责任，但虎杖悠真这种难搞的类型，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虎杖悠真就像处在青春期，最烦有人管束的那一种叛逆少年。 ——五条悟给他找得什么狗屎保姆的工作！ 七海建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虎杖悠真在顾及些什么，后者可能真的会不管不顾地把那艘油轮给一烧了事。他已经知道虎杖悠真拥有滞空能力了，逃离那艘油轮对其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辅助监督的工作就是辅助咒术师进行咒灵的祓除，包括提供咒灵相关的灾损情报，除此之外，还承担了与各方各界交流沟通的职责。”七海建人平静地述说道，“虽然这只咒灵的踪迹是你一个人发现的，但也已经是被分配给我们两人的任务，通知辅助监督还是很有必要的。” 无论是疏散附近人群，还是接应咒术师或为咒术师收尸，这些工作最后都会落到辅助监督们的身上。 在咒术界，在咒术师碰到咒灵时，即使未被分配到该咒灵的祓除任务，咒术师仍可以主动和辅助监督联络，请对方提供相关资料（注1）。 按照这些约定俗成的习惯，那只被同伙救走的缝合脸咒灵，虽然已经归属于京都校一方的虎杖悠真的任务，但七海建人要求资料，介入这个任务也是可以的。 再怎么说，虎杖悠真也只是一个17岁少年，京都校的新星，在一定程度上还是会被宽待的。 七海建人看着远方燃烧着的油轮，突然想起了东京校不久前被破坏的建筑和川崎市那些炸上天的井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这也叛逆过头了吧…虽然早就知道高专的教学内容里并不包括法制与道德之类的课程，他对此也没抱过什么希望就是了。 当然，前提是，负责这个任务的冈山和附近的「窗」跟伊地知洁高共享了正确的情报——现在看来，不是冈山被虎杖悠真瞒着，就是那个糊涂的后辈冈山被虎杖悠真给哄骗走了吧。 「这个时候了还能淡定地做工作总结啊，果然七海先生跟我一样对工作很有兴趣吧！」 “冈山先生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做。”——帮他虎杖悠真威胁、不，请求他兼职的面包店不要辞退他。 至少，虎杖悠真在还没尝完那家店的全部品种之前，并不想离职…他还没吃到员工内部的限定试吃版呢，听说那家店正在研制的特浓抹茶红豆奶冻味道很好。 对了，还要让冈山带上新衣服过来…现在这身衣服穿去做兼职，未免也过于不礼貌了些。 “…请不要被五条先生带歪了，伊地知和冈已经够忙了。”——他们可不是你们的保姆。 “冈山也很喜欢跑来跑去呢。”——只要忙起来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吧。 虎杖悠真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有些破损的长裤，再看向自己少了一节的袖子。 好烦啊，咒灵为什么不全部都去死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七海先生。想太多发际线会后移的——虽然好像外国人本来就更容易秃头呢。”还容易老得快哦。 ——话说回来，咒术师的工作好像就是经常加班，作息不正常吧……但好像都没什么咒术师有脱发的问题吧，是因为这些人都死在了开始脱发之前吗？ …什么地狱级别的笑话。 “这句话是多余的，虎杖君。” 虎杖悠真打开了一瓶运动饮料，仰头就灌了大半瓶下去。这种混合着盐分和淡淡甜味的功能性饮料，最适合他这种刚剧烈「运动」完后的人了。 大概是在刚才的战斗中用脑过度，虎杖悠真现在感觉非常饥饿，渴望甜食，就连向来不喜欢的运动饮料都能喝下肚。 虎杖悠真拆开了一袋苹果面包，往嘴里塞。这是一种只有小麦面粉香气的面包，里面并没有苹果馅料。面包干涩的口感让虎杖悠真不太高兴地沉下了脸。 “不好吃就别吃了，不要勉强自己。”七海建人捂着伤口，坐在公园的长板凳上，静静地看着虎杖悠真，“而且，那个牌子的面包放了很多防腐剂，经常出现食品安全问题。” “是吗？”虎杖悠真这才看了包装袋上的成分表，“…真的有啊，还挺靠前的…不过无所谓，防腐剂也吃不死人。” 如果吃多了，自己的尸体会自带防腐功能吗？ 虎杖悠真反而觉得这件事好像挺有意思的，让尸体自带防腐功能呢。 七海建人又想起了刚才虎杖悠真面对不速之客的袭击，第一反应是用刀斩下重伤的手臂。对虎杖悠真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态度，一时之间七海建人也被弄得有些烦闷。 ——这孩子已经不只是有一点「心灵毒素」需要排除的问题了。 ——而是已经到了被「心灵毒素」腌渍入味了的程度。 连五条悟都要托他照看的小孩，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开导就能简简单单就「教好」的角色。 “…那只咒灵被它的同伴救走了。”七海建人突然提及刚才的突发情况，皱着眉，表情有些严肃，“那只咒灵必须尽早祓除，它成长得太快了，我已经通知伊地知，让他联系这周边「窗」的人。” 七海建人指的是真人。 虎杖悠真也知道，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多说什么的必要。 简单的祓除诅咒，和千载难逢地把幕后之人钓出来的机会，该怎么选根本就毋庸置疑。 如果七海建人不是五条悟看重的后辈，虎杖悠真可不会管他死活，刚才根本不会顺手拉他一把。 ——五条悟说他是个傲慢的家伙，这点倒是没说错。 生在这个世界上，傲慢本身就是人与生俱来的原罪之一。 虎杖悠真想起了十来分钟前，那堪称凶险，差一点真·翻船的一幕。现在想来，还好他在踏上油轮时，心中修改了自己的计划，并留了一份咒力。 否则，他和七海建人可能都会掉到那片正在燃烧着的海水里吧。不过他那时候也距离咒力耗尽没多远了。 “那只新出现的咒灵，也是特级的程度。” “是两只，还有一只在水里躲着……” 那个戴天冠的，大概是借着那个水里面的咒灵的掩护，从船底开始侵蚀那艘油轮的吧。 又都是不在登录上的生面孔。 但也不能怪「窗」的人员没有观测到这些新冒出来的特级咒灵。即使他们能观测到诅咒，也不过是一些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而已不能要求他们过于深入。更何况，一旦擅自行动、明知故犯的「窗」的人员陷入困境，很大可能不会派遣咒术师去营救。 这是咒术界各方势力都默认的潜规则（注1）。 能够改变灵魂的缝合线，会散发灰白色雾气的羊头怪，在水里的红色章鱼，加上没出现的树妖，已经祓除的火山头和疑似给它们提供消息的You－know－who… 还有其他没出现的特级咒灵吗？这些长相相当别致的东西聚在一起，是打算组一个咒灵联盟之类的占领全世界吗？总不可能是聚在一起是为了拿下富坚杯（注2）的冠军吧？！ 那种能够一瞬间将他的手臂变成灰白、干枯的咒术，又是什么？石化？控制水分？腐蚀？还是…衰老？这只咒灵看上去比那个轻浮的话唠咒灵来得更成熟稳重得多。 还有，虎杖悠真有些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它是知道些什么吗？如果是他知道“继国”这个姓氏，是不是代表着它有可能是战国时期隐藏到现代的咒灵？ 无论是哪个猜想，都不是虎杖悠真想看到，特级咒灵抱团的性质，跟弱小的咒灵成群结队，是不同的性质。 就好比集束式导弹跟霰弹枪的区别一样。 这种不在掌控内的突发状况，给虎杖悠真很不好的感觉。上面那些人就算了，偏偏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那位最强还跑去国外出（观）任（光）务… 明明这（祓除特级咒灵）都是五条的工作。 真是糟透了。 无论是人还是咒灵。 真烦啊，这个夏天。 虎杖悠真吞下手里的咖啡鲜奶油蛋糕，苦涩的味道让他眯起了眼睛，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不相关的评价： “不够冰。” 七海建人看着虎杖悠真在一分钟内摄入了对成年人来说都是过量的咖啡因，感到自己的头也跟着幻痛了起来——这小孩是不打算睡觉了吗？ 不能按时上下班的工作真是令人头痛！ 虎杖悠真拆开一罐颜色红艳的蔬果汁，看到这颜色便想到了七海建人的伤口。 “七海先生的伤口真的不需要我处理一下吗？”虎杖悠真眼睛直直盯着七海建人捂着伤口的手，“家入小姐教了我很多哦。”还是「咻咻——砰——」的那种。 “如果你指的是那种要挖除伤口腐rou或是烧灼之后才能治疗的反转术式，请容我拒绝。” “真的没关系吗？” “请收敛一下你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吧。” “七海先生一会要去哪里呢？” “…虎杖君问这个做什么？如果是加班的事情，我现在只想回去。” “哎，好可惜呢。FARM8自主研发的酒粕Gelato（注3）听说很不错呢，说不定可以吃到限定的焙煎玄米味。”——要不是上个月葵师兄没有帮他抢到限定版，他早就把所有口味集齐了。 如果作为员工的话，应该可以吃到吧？ 此时的虎杖悠真，已经忘记了被自己扔到吉野顺平家里的亲弟弟，一心只想着兼职和吃到上次没吃到的焙煎玄米味酒粕冰淇淋。 “那家店应该是在新潟县吧。” 七海建人还在会社上班的时候，出差新潟时，买过一次那家店的伴手礼送给同事。 “七海先生竟然知道！要去吗？” 两…不，三个人去的话应该可以多拿一点带走呢。 虎杖悠真想到。 “谢谢你的邀请，我不爱吃甜食的。” ——拉他加班？想都别想！他已经过了精力旺盛的年纪了。 ——加班就是狗屎！ 七海建人现在只想接受完家入硝子的治疗后，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中间没有「任何人」打扰的那种。这里的「任何人」指的是某位烦人的前辈和面前这位试图拉上他一起体会「工作的快乐与满足感」的讨人嫌后辈。 远方传来两道刺眼的远光灯灯光，莽撞地照射在七海建人的脸上，刺得他闭上了眼睛。几秒后，刺耳嘈杂的汽车长鸣笛声震荡了七海建人的耳膜，令他脑子嗡嗡地疼。 总有一些远光狗和鸣笛狗…不怎么遵守交通法规，一点公民素质都没有… 然后好不容易睁开眼的七海建人，见到哭哭啼啼，嘴里叨念着「我不要失业」的冈山，哭丧着一张脸，从那辆还亮着远光灯的轿车上下来。 怎么说呢，同样是弱气的性格，在不知不觉惹人发怒这一点上，冈山比伊地知洁高强得多。 …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七海建人看了一眼虎杖悠真，后者已经将买来的零食全部吃掉了，此时手里拿着一瓶冰乌龙茶往嘴里灌。 “冈…没事不要开着远光灯，或是乱按喇叭。” “是！七海前辈！非常抱歉！” 冈山瞬间站直身体，立正，朝着七海建人猛然鞠躬。他手里拎着一堆袋子互相碰撞，摇晃了起来。 “…倒不用行这种大礼，冈。”显得他好像和某个不值得尊重的男人一样没区别似的。 虎杖悠真将手里的空瓶扔进垃圾桶，站起身，朝着冈山走去。 “冈山先生，店长答应我的「请假」了吗？” “啊…”但是他真的做不到拿着刀威胁一个无辜的普通人啊，而且那个店长看起来超级凶恶的，听说还有社团背景诶。 真的这么干了的话，他会不会房贷没还完前就被人灌水泥，扔进东京湾啊！ 脑中戏很多的冈山吸了吸鼻子，巍巍颤颤地在虎杖悠真的注视下，没忍住发出一声泣音。 虽然冈山随后意识到了这点，捂住嘴巴，但两名耳聪目明的咒术师都已经听见了。 毕业都这么久了，冈山还是这样的性子，难怪会被欺负。 “七…七海前辈，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伊地知很快就到。你们还要回京都不是吗？” “诶诶…是的…不…可能找旅馆住一晚，明天要送虎杖同学去大阪…”——去大阪某个据说很出名的冷饮店兼职。 虎杖悠真没管七海建人望过来的目光，拿过冈山手里的其中一个便利店袋子，换起了衣服。 “真的不一起来（兼职）吗，七海先生？没事就待在家里不会无聊吗？” “并不会。”他今天已经超时间工作很久了，他需要放假，需要休息！ “行吧。”虎杖悠真显得有些惋惜。 ——七海先生果然还是无聊懒散的大人吧！ ＊ 黑色的轿车在冈山的驾驶下，平稳地行驶在深夜的公路上。 虎杖悠真少有地坐在后座，腿上放着沾染了红褐色血渍的能面，手里抱着一个装满了冰块的保温瓶，嘴里咔嚓咔嚓地咀嚼着冰块。 “…那个使用业余电台的咒言师鹤瓶加也和他的同伙小泉，并不是总监部登记过的术师。” “现在他们已经被送回高专关押了。” “只有两个？所以可以定义为诅咒师吗？” 也就是说，那个把电台介绍给司机的人，并没有和那两个人待在一起吗？不过，光凭着鹤瓶把作为媒介还是增强装置之类的名片，交给了那个跑夜班车的老人，也算违反咒术规定第九条，能被定义成诅咒师了吧。 而且，在这之前，也不知道还有谁也因这两人而受害。 虎杖悠真倒出几个冰块，扔进嘴里，三两下咬碎，吞进肚子里。 “噫！！还有同伙吗？！” ——完蛋！他这是不是办事不力，会被田边前辈大骂一顿，直接扣掉这个月的薪水的那种？甚至还有开除…他不要被开除啊！！ “…我在邮件里说过了啊。” 吃到了喜爱食物的虎杖悠真，恢复了往常那副冷淡的模样。他歪着上半身，头靠在车窗上，放下手里的保温瓶，伸手去勾装了冰淇淋的便利店塑料袋。 “算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 既然如此，就这样吧…反正人类之间的内斗和他无关，他的目标只有那些咒灵。 自古以来，人心的黑暗本就比鬼怪更甚，人类之间的相互内斗消耗本就是平常的事情，古人尚且还会煮了战败国首领的女儿（注4）祭祀呢。 虎杖悠真一直认为，诞生自人心的黑暗里的咒灵，是比人类更恶的东西。 注1：官方小说《破晓前的荆棘路》第四话里，京都校与辅助监督田边的对话显示。 注2：富坚杯麻将大赛，漫画家富坚义博弄得麻将比赛，这是一个因贪玩（打麻将，打电动，打棒球）而经常拖更休刊的漫画家，把《全职猎人》成功变成有生之年系列的咕咕精！ 注3：悠真指的是“ホンノリカスカナ酒粕Gelato”，属于地域性产品，100％植物性的甜点。是以当地新潟铭酿株式会社制造出的酒粕为原料制造的冰淇淋产品。原料是乳酸菌発酵酒粕，豆乳和甜菜糖（ビートグラニュー糖），不含任何动物来源的食材和其他添加剂，不含酒精。（其实我觉得还好，有点淡，还是喜欢用了牛奶的酒粕冰淇淋） 注4：见1999年安阳殷墟出土的带头骨的单体青铜瓶（single bronze Yan with a skull…应该是这样翻译？），专家认为该头骨可能来自商军征讨人方战争中所俘获的首领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