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虎杖悠真讨厌告别
在月明辉映的薄暮时刻，八原双叶山山顶的赤筑神社演奏起了敬神的神乐。似乎是考虑到夜晚的月色不足以为“神”照亮驾临的道路，数以千计的萤火虫在这十月的秋夜里出现，随着乐声的节奏，按照安排好的路线飞舞着。 ——这是来自丹萤一族的萤火虫妖们最虔诚的表演。 十几名穿着红白轻薄作务衣，戴着面具的氏子（注1），抬着顶部立着金凤凰雕塑、挂有日月辉映纹章的灯笼的四角黑漆神舆，从双叶山的山脚下开始，在丹萤一族的指引下吆喝着口号，时不时震动着神舆醒神，穿梭在森林里的兽道（注2）上，朝着山顶的神社走去。 神舆上安放着一面蝉纹的铜镜，用来充作神明的替身。 两名雌性狸妖微微摇晃着身后的尾巴，毛茸茸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它们用力地挥舞着折扇，在神舆前方大声加油着。 尽管这间神社只是个没有社格的，祭祀继国一族那位出走多年的氏神的神社，但作为大巫女筑姬遗留下的结界中枢，仍然有着大量的妖怪维护和祭祀，遇到固定的节日时，还会有最隆重的祭神舞乐表演。 在八原的森林里，一直有一个传说。曾经八原的某个森林里住着一个山神，山神经常在半夜出来与人类的女孩偷偷幽会，在黑暗之中时萤火虫为他们照亮了夜道，山神作为回礼，就把萤火虫变成了没有实体的人形妖怪。这些萤火虫妖和它们的后代们，在夜里身体会发出微弱的光芒，无法自由来回变换萤火虫和妖怪，若变回萤火虫，就无法变回人形妖怪。 而今晚出现的丹萤一族并非如此。作为曾经侍奉过大巫女筑姬的式神丹萤的后代的它们，都是受赤筑神社所庇护的。拥有稳定的力量供应来源，虽然终其一生都是维持着孩童的模样，但却能够自由地变换身形。 作为外来者的丹萤一族，只觉得那些一旦变回原形，就只有一天生命的“萤虫妖”，非常可怜。 粉婆在日本传说中是专门害年轻貌美女子们的妖怪，但在赤筑神社里，它们一族自祖先藕合后，便和另外三只式神的族人们，成了专门的社家（注3）。从妖怪变成侍奉神道的式神，挑选一个好主人是非常重要的。只要八原的妖怪大结界存在的一天，和神社绑定的它们并不会因为缺少供奉或是缺少妖力而消亡。 这是束缚，也是福利和保护。 虎杖悠真大逆不道地坐在了本殿御本殿的屋顶上，手里边放着一张金潜纸（注4）制成的请柬。他顺着那条萤火虫照亮的道路，往山下望去。 一名来自隐神刑部狸一族的狸女文枝婆婆，披着千早，垂手肃立在本殿下方。 “神楽殿已经准备完毕了，曲目单附在大人您手上那张请柬后面了。” “嗯…” “我的孙女杷瑚和穂香策反了几个参与者了。” “…哦？真能干啊。” “伊予的狸猫…倒是比你们的同乡犬凤凰和赞岐的鸦天狗们来得聪明得多——分明同样是四国岛的本土势力，几百年过去了，它们的脑子，还是如此令我失望。” 虎杖悠真用手托着下巴，看上去兴致不太高。不知道是因为这美好的夜晚被旧南海道余孽给叨扰了，还是因为不久前五条悟趁着他与送请柬的妖怪交谈时的不辞而别，暂时下落不明的缘故。 虽然只要他开口，这些工具人就会去查明对方的下落。 “那些犯上的宵小之辈，请交给我们来吧，摩罗大人。”文枝婆婆主动请缨道，“您还是去追回那位五条家的六眼大人吧，八原结界内对于咒术师并不友好。” “…我在他身上放了点东西。”没什么必要担心的。 虎杖悠真瞄了文枝婆婆的一眼，因它低着头，没能窥见它脸上的表情。 ——五条悟是自己跑了，他干嘛追啊？也许五条悟是临时有任务离开了呢？ ——他本就没希望五条悟会一直在八原安分待着，离开了也好，他就能好好玩一场了。 “是担心我没控制好，直接毁掉整个八原，还是觉得我重生成人类就失去了以前的力量？”虎杖悠真嗤笑了一声，拿起那张做工精美的请柬，扇起了风，“多余的试探就免了吧，我可没什么心情在筑姬的领土上大开杀戒。” 正如狮子不会随意地进入其他族群的领地中狩猎一样，虎杖悠真也不会随随便便地跑到上辈子meimei所“统治”的领土上，随意杀掉这些妖怪。谁知道在其中有多少是筑姬的家臣（式神）后嗣和姻亲，哪怕筑姬已经去世了四百多年，既然作为外人，该有的规则还是要遵守。 而且，在虎杖悠真来看，筑姬并没有死去…她只是化作了八原大结界的一部分而已。 当然，主动送上门找死的那些除外。 “您似乎，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倒是和筑姬大人所说的形象差不多…”文枝婆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上的白色足袋，黝黑的眼珠里浮起了浅浅的遗憾——距离大巫女筑姬去世，已经过去了四百零九年了，没想到它们这些式神的后代们，仍然在被那位主人给荫庇着。 在四百零九年后的现在，它们竟然幸运地从憎恨妖怪的摩罗手下活了下来，只因为它们是筑姬生前的式神和式神的后代。 “是老身冒犯了，请您惩罚。” 「筑姬…？啧。」 「真有趣…让我看看当年那些丧家之犬的后代，还有多少人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也算是闲来无事的饭后消遣了。」 贴了金箔的请柬，在虎杖悠真的手里滴溜溜地转动了几圈后，被他随手放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妳是她的家臣，不是我的手下，我无意逾矩。”虎杖悠真可没闲心跟妖怪说太久话，虽然对方并没有伤害人类，反而经常帮助在森林里迷失的孩童离开森林。 ——但妖怪就是妖怪，而人妖本就殊途。 “感谢摩罗大人的宽恕，老身会下去领罚。” 「啧，真是令人烦躁的妖怪，啰啰嗦嗦的…」 「阿和养的狗就跟她本人一样烦人。」 虎杖悠真不太想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进行没有必要的讨论和纠缠，他转而问下自己比较好奇的，关于那些试图袭击自己的妖怪们的事情。 “逆贼们主要是夜雀一族和白峰周边的鸦天狗，但夜雀内部因为一些旧事，意见有了分歧。” 生活在八原的夜雀们，主要来自现在的高知（土佐）与和歌山（纪伊）两个地方。虽然同属一族，但这两支夜雀因为双方首领间的血仇，一直以来都相处不睦。 “我不想知道这些不必要的细节…算了，你们处理好再报上来。”虎杖悠真不愿去听那些他没必要在意的爱恨情仇，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个叫做夏目贵志的小孩，身上有着强大的力量，又拿着那种东西，如小儿持金过街……你们有空就照拂一二，别让他被妖怪吃了。” 生活在八原的夏目贵志，也是筑姬治下的子民，是需要被筑姬和她的人庇护的人类幼崽。 还有夏目贵志身边那只圆鼓鼓的招财猫妖怪，它有着与身材相匹配的油腻又柔软细密皮毛。 虎杖悠真的手指微动，他想起了某只大型白猫那手感更佳的毛发，和当雪白的毛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侧的模样。 “他身边那只大妖怪，暂时不用驱赶，那是他的跟班宠物。” “玲子小姐的外孙吗？我们会留意的。”文枝婆婆当然知道斑的事情，对于虎杖悠真将其称呼为「夏目贵志的宠物」，并不感到奇怪——犬科动物不都是离不开主人的类型嘛。 虎杖悠真看了文枝婆婆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它没事就快点离开。 他要去抓离家出走的猫回来。 文枝婆婆见状，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轻声问道： “您要去见见筑姬大人的灵骨舍利吗？” “…一堆磷酸盐和硅酸盐组成的死人残渣有什么好看的。”虎杖悠真拒绝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厌烦——既然知道自己失约了，就不要再说什么解释的话语了，太过苍白无力了。 他可不记得他教过筑姬「失约」。 “她临终前感到最抱歉的就是您了，她说和您约好了看第二年四国的樱花，要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只是…” “筑姬大人她，只是希望您能放下仇恨，不再漂泊不定，远离毫无节制的杀戮和颠沛流离，安稳地活下去。” “——于是有了八原的大结界。” ＊ 这边山上的热火朝天，被拥有妖力的人类们和周围的妖怪们所观测到。 “这个月的神乐不是已经办过一次了吗？”水塘边的河童问起了自己的几个同伴们。 “是特殊情况吧，听说筑姬大人的同族，摩罗大人驾临八原了。”面孔被蓬松长发挡住的女妖回答道，“听说南边森林的一些家伙们要去找他们的麻烦，要去凑热闹吗？” “还是不要去了吧……听说来的是摩罗大人现在做起了咒术师的工作，我可不想被当作诅咒袚除。”独眼的牛妖拒绝了，“我们都是不入流的低级妖怪，参与不了那些大人物的交战啦。” “也是诶，我还不想被吃掉啊。” ＊＊＊ 七森的某个水质干净池塘上，立着两三个有着青苔的小鸟居。 已经是十月了，这个在夏夜能看到萤火虫的池塘边，如今一只萤火虫也没有。 一名戴着面具，有着浅棕色长卷发的女妖萤跪坐在一侧，慌张担忧地看着一个躺在草地上的男人。它朝着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被对方所接收到。 “章史先生，请尽快离开这里吧。” ——因为八原的森林里很快就要发生一场灾难了。 “这里很危险，马上就要发生战争了，章史先生。” “请，快点离开吧！” 草地上的男人名叫“章史”，曾经也有过看得见妖怪的能力，然而有一天，他的能力消失了。章史看不到萤在看着他，也听不见萤的话语和感受到萤的触碰。即使如此，章史也无法忘记他爱着、却没能够告白的萤。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即使交往过几位女性的章史，仍然忘不了那个会在黑暗中发光的“她”。 直到许多年之后，章史终于遇到了一个真心相爱的女性，决定结婚。 莫名的，章史抱着复杂的心情，又来到了曾经一人一妖相遇的地方。 如果见到“她”的话，想说一声“谢谢”，谢谢“她”陪伴着孤独的自己，留下了无数美好的回忆以及懵懂青涩的初恋；他还想正式地说一声“再见”，与她告别，失去看见妖怪的能力来得太匆忙，他一直没有和“她”告别。 他也该放下了啊，这段未果的初恋，为了他的未婚妻… ——结婚之后，他就不会再来这个池塘了。 ＊＊＊ “章史就那么想要和那位妖怪小姐再见一面吗？” 五条悟又戴上了那条黑色的眼罩，下颌线绷得有些僵硬，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 他在单方面地跟那个渣男（虎杖悠真）冷战。 ——嘛，你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不见了呢，小悠真？ ——要快点找过来哦，不然我会继续生气的哦。 五条悟是在这个情况下，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漫无目的地来到了这个隐蔽的池塘附近的。 有一双好眼睛的他，自然是见到了那个全身发光、似乎快哭出来的女妖，和坐在池塘那里，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的男人。 他出口询问了那个男人，然后从这个叫做章史的男人的口中，知道了这一段故事。 ——啊啊，如果是悠真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是一脸嫌弃这段人妖相恋的故事吧，毕竟悠真这个情商全部点在阴谋诡计的人，在这方面可是意外的不解风情和不懂浪漫嘛。 “嘛，那位妖怪小姐一直在哦，就在章史你旁边哦。”五条悟笑呵呵地说道，“那位小姐一直在劝你快点离开诶。” “萤…也在吗？要我离开…为什么…” 章史愣了一下，眼神朝着五条悟指出的方向看去，明明似乎和萤正在四目相对着，他的眼睛里却只倒映着空无一人的风景。他的表情有些失望又有一些茫然。 章史脸上露出了勉强的微笑——他还在期待着什么呢？萤是对自己失望了吗？ “萤…一直都在吗？她说什么了？” 为什么要他离开？是不想见他了吗？ 是…讨厌他了吗… “啊，她就在你的身后啦。” 真是的，这位章史先生怎么露出这种被踹了好几脚的表情？看上去好可怜诶。 真可怕啊，爱这种东西，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呢。好在八原这里不存在诅咒这种东西，否则，妖怪爱意里诞生出来的诅咒，一定会很可怕吧。 白色的巨型大猫晃了晃尾巴尖，转动着耳朵，起了点兴趣 ——他突然有些好奇，如果自己现在诅咒虎杖悠真，又会诞生出什么等级的诅咒呢？应该会很强，但对他来说相当弱小吧。谁让他是最强的呢？ “嘛，要我帮忙传话吗？这位会发光的妖怪小姐？” “嘛嘛，你们妖怪是不是都喜欢遮着脸？”好像他家小朋友也喜欢遮着脸呢。 五条悟回头，伸手，好奇地戳了一下萤脸上那张画着简笔画萤火虫的面具。 萤慌张地摇了摇头，向后缩了一下，似乎不太喜欢跟五条悟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靠得太近。但似乎担忧章史的心占上了风，强迫着自己去看这位看上去不好惹的男人。 ——它好怕啊，一点也不想跟这个男人说话。 ——但是，为了章史先生… 『抱歉，因为你身上有一股令我们妖怪…不太舒服的气味。』 似乎是考虑到五条悟是唯一能够帮助到它的人类，萤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但还是离五条悟离得远远地。在它的感官里，五条悟全身上下被一种令它们感到恶心作呕的浓郁香气给浸泡透了，就像是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在五条悟的身上做了标记，宣示主权，警告着妖怪们和五条悟保持距离一样。 『拜托了，这位先生，请带着章史先生离开森林，越远越好。』 『有高级妖怪带队，要进攻双叶山顶的赤筑神社。』 『我会为两位引路，绕过百鬼蝙蝠设下的结界。』 赤筑神社？他刚才离开的地方就是那里吧？不会是去找虎杖悠真的吧？ 那他就没有必要担心了嘛，那个掌控欲超强的小骗子一定早就有准备了啦。 五条悟脸上带着笑，一点也不担心正在山顶神社里的虎杖悠真。 “妖怪小姐说，森林里的妖怪要打起来了，让你快跑哦。需要我带你一程吗？” “萤…”章史张了张嘴，声音艰涩，他见不到正站在他面前的萤，“我一直想要和妳再见一面。” 但他已经，做不到了…无法看到，无法听到，无法触碰…只能依靠着别人的传话。 迎着章史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萤面具下的脸，缓缓地绽放出温柔的微笑。它取下了面具，任凭那张画着简笔画萤火虫的面具下落，化作漫天的萤火虫。萤露出那张同样泛着光芒的脸，它周身的光芒大盛，照亮了池塘和周围的森林。 『我，也很想见到章史先生。』 『一直没能说出口，我很高兴…这几天每天都能见到章史先生。』 『以后就算我不在了，章史先生也要保持笑容啊。』 萤的身体消散在她所发出的微光里，化作一只萤火虫，从同伴的簇拥下飞出，落在章史不知不觉伸出的指尖上停留几秒，又再次飞起，汇入同伴们的队伍里，朝着一个方向缓缓飞去。 “萤…？” 章史怔怔的看着这一切，看不见妖怪的他，不知道萤选择变回了原形，成了一只生命只有短暂几天的虫子。是幻觉吗？他好像听见萤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话语… 但莫名地，他感觉那只不怕生人的萤火虫，就是他想见的人。 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了啦，章史…萤小姐会把我们带出妖怪设下的结界。” 敏锐如他，已经从萤告别似的话语里，察觉到这个名叫萤的女妖的决然和自我牺牲。 ——变作萤火虫或是带他们离开结界后，这位萤小姐就会死去的意思吗？ 就这么来看，即使是妖怪，也有和人类没什么差别的感情呢。 人与妖怪的观念和寿命天差地别，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都是如此。对于妖怪们来说，可能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时间，它们在意的人类就已老去。无论是赤筑神社里那位失踪的氏神，还是曾经将萤的祖先变作妖怪的山神，又或者是现在的萤。 人与妖、与神之间，终究是不可结缘，徒增伤悲。 “真是真挚的感情啊…妖怪，一定都是‘恶’的吗？”五条悟手摸着下巴，仰着头，望着萤化作的萤火虫，在空中飞着，领着完成使命的同类们远去，“老师我很羡慕哦。” 五条悟这两次与妖怪相遇，他发现这些妖怪们的情感，反而比他们人类更真诚，更没有杂质。 又有多少人类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奉献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呢？有多少人类能够做到放下刻骨铭心的感情，选择默默地祝福和守护呢？ 五条悟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无声无息地从身后幽暗的树林里，渐渐浮现身形的虎杖悠真。至少他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他也认为虎杖悠真这种理性至上的人，是做不到的。 “…” “小悠真怎么找来了？是来找老师我吗？” “…饭后消食散步。” “呀，从山顶散步到镇上吗？不会是没有指示图，所以迷路了吧？” “…就当是这样吧。” 虎杖悠真走了过来，站在五条悟身边，望向远处那些一闪一闪的光点。他看了几秒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带着墨香的花签，塞在五条悟的手里。 “晚上宴会的菜单…有一只小妖怪能够完美复刻你喜欢的那家喜久水庵的喜久福。” 说完，虎杖悠真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喜欢刚才那个萤虫？赤筑神社里面那些更漂亮。”还会跳群舞呢。 “诶——”五条悟双手插在口袋里，踢了一脚脚下的碎石，突然弯下腰，头凑到虎杖悠真面前，和他鼻尖相对，嬉笑着问道，“悠真在吃醋吗？因为那个女妖怪？” 就他在五条悟身上放了的东西，哪只妖怪敢靠近他？ “我跟自己找死的妖怪没什么好计较的。” “诶——小悠真的鼻子变得跟匹诺曹一样长了哦。”五条悟微微抬起下巴，门牙轻咬在虎杖悠真的鼻尖上，嘴里模糊不清地哼着《When You Wish Upon A Star》（注5），“有人在做撒谎精呢。” 两人之间的那点小别扭，在这不太走心的一问一答之间，全部烟消云散。 在五条悟松口后，虎杖悠真迅速反手戴上一张「泥眼」的能面，拒绝了调皮大猫的sao扰。眼部金色涂漆的部分，露出了他有了些许感情波动的橙黄色双眼。 “啧…”见虎杖悠真这一副看起来脾气很好，实则摆烂态度的模样后，五条悟小声咕哝了几句抱怨的话语，又道，“都是因为那些妖怪要找你麻烦啦，所以萤小姐才不得不牺牲掉自己，让那个章史逃离这里吧。” ——他还搭了一程这个特别的「顺风车」哦，虽然他根本就不担心那些歪瓜裂枣啦。 “呐，那些妖怪，小悠真要怎么处理呢？”五条悟问着，手指头一根根地插入虎杖悠真的指缝，缓缓收紧，“要帮忙吗？老师我可不想吃到一半有人来打扰诶。” “没有必要管那些非人之物。”虎杖悠真抬手，揉了一把那头令他想了许久的白发，像是在揉猫咖里的猫那样，“而且，那些狸猫已经主动请缨了。” 再怎么说，虎杖悠真已经把「孙次郎之面」放出去了。赤筑神社一方还能输的话，干脆妖怪都别当了，给他做刺身练手的材料算了。 况且，能够使用摩罗的血鬼术的「孙次郎之面」，一定会吓死那些杂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