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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赴极乐 摩罗X童磨 (纯炮友关系,清水)

    

    永正二年四月(旧历)

    日本,赞岐国多度郡多度津东麓西侧,本台山城

    自古以来,妖怪对于人类便有两面性,他们对人类的利弊完全取决于他们对人类的态度。就如赞岐地区的人们怜悯着流放至此、忧愤而死的崇德天皇,并将他的身体所化的大天狗奉为白峯的守护神,就连盘踞在这一带的天狗众也奉它为主一样。

    ——全然已经遗忘了崇德天皇临终前的诅咒造成的死伤。

    “真是可怕呢,不过是数百伊予的狸猫,也能造成这种等级破坏。”

    那么,当年在西国称霸、肆虐的豹猫一族和犬妖一族,又该是如何的模样呢?

    真想知道啊。

    在大概是唯一会为他庆祝生日的母亲去世后,五岁的孩童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在家臣和随从的帮助下,为自己准备一份盛大的生辰礼物。

    哭嚎,咒骂,诅咒,混杂着腐败味和皮rou烧焦味,注入这血腥味甚浓的山间罡风里,扑面而来,将继国十真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让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有着微微拉长的瞳孔的双眼。

    继国十真接过了原氏的原舜房(通称:健三郎)递过来的一只刚死的棕红色幼狐,在几分钟前,它变成的男孩还试图抵挡在一头现了原形的杂色母狐狸面前,阻止原舜房杀害它。

    “我要白的,纯色的,别杀死了。”要送给那只他决定留下来驯养成家猫的奇异白猫,就要现场杀掉剥皮,才会足够新鲜,“我的猫喜欢新鲜的。”

    原舜房在见到继国十真接过了幼狐后,便和小自己一岁的弟弟吉利丸一同去捞起那些掉落在陷阱内的妖怪们。虽然因为被地xue下那一根根的尖竹给刺伤,但也是成了精怪的野兽,皮毛还是能够卖一笔钱的。

    “这只的毛皮更好看,只可惜小了点…猫先生长大了,需要大一点的被褥。”继国十真看着地上那头发出绝望呼喝的母狐狸,发现了后者正痛苦的注视着他手里的幼狐,有些好奇,“它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妖怪也有感情吗?班女?”

    “自然是有的,十真少爷。”

    班女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拿着一条套索,给一只肥胖的狸猫给套上,吊在了树上,在此之前,这棵老桃树的树干上,已经吊死了不少狸猫妖怪和狐妖了。据班女的解释是,除了以羽箭射眼,这种做法比较不会损伤到妖怪们的毛皮。

    “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而无论是蜉蝣草芥还是皮毛鳞甲之辈,无论是化作精怪与否,都有着自己的感情。”

    班女那张在继国十真看来平凡无比,在他人眼里却是有着中上之姿,还带着一股特殊韵味的面庞上,浮起一丝nongnong的追忆、悲伤和爱慕。

    人与人之间能够相伴相随的毕竟是少数,更何况人类与其他物种呢?最后被留下的,只能凭借着当年心爱之人所遗之物,睹物思人,沉于回忆。午夜梦回时,因梦回往昔,回忆起当年的幸福甘美或是磕磕绊绊,为了那张脸而不愿醒来,在不得不清醒时却已让泪浸透枕巾和被角。

    人妖殊途这个道理,从来不只是简单的用来概括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关系和情感而已。

    “……即使我只是想要一张洁白如雪的狐皮,送给猫先生当垫子,再顺便做几张垫子…这样,也没关系吗?”继国十真仰着脸,看向那股山风吹来的方向,脸上带着浅浅的疑惑,“”

    “对于十真大人而言,自然是做什么选择都是正确的。”就算是错的,只要除掉那些反对的声音,自然变成唯一的正确,“老身,还有您的臣子们,都会帮您的。”

    “那些无关紧要的凡夫,无需在意。”穿着一袭黑衣,脖子上挂着骨白的勾玉念珠,额头贴着三片珠光色的鳞片,披散着一头浓密白发的宝辰院,这位老巫女是跟着班女一起被派到继国十真身边,作为他的箭术启蒙老师而活动,“以凡人之力对上妖怪,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宝辰院一来,班女便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对她心有顾忌。据说这位宝辰院早年曾经侍奉过贵船明神的巫女,后因年岁大了便离开神社,回到了铃木家,偶尔来到时日无多的童年玩伴蝉姬身边陪伴,又因为贵船明神荒御灵(注1)的指示和好友的请托,带着班女一同前来当时陀罗坊所暂居的寺庙,盯住死而复生的麻郁夫人。

    同时也是,监视对蝉姬忠心耿耿、嘘寒问暖过头的…班女。

    ——哼,卑鄙的女人,不要以为妾身看不出妳这个家伙在打什么坏主意!竟然对蝉姬这个有夫之妇起了心思,甚至惠及她的后代…难道…?

    宝辰院细细打量了一下正抱着那只幼狐尸体摆弄的继国十真…这个又乖巧又聪明懂事的孩子,可不能被班女那个满肚子肮脏心思,鬼蜮伎俩的女人给骗了。

    宝辰院掏出手绢,弯腰,擦拭继国十真脸上沾染上的鲜血。她无声地念动了咒语,掩饰掉继国十真因兴奋导致的瞳孔变化。虽然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皇室和朝廷中央似乎也无力戒备和提防当年在东国作乱的龙蛇之子的后人们,但宝辰院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因为她在从京都回到纪伊前,收到了掌控祈雨和止雨的暗淤加美神的荒御灵的启示,知晓了继国氏未来会存在灭亡的劫难。

    “阿尤,我会被讨厌吧。”继国十真喊着宝辰院的名字,仰着脸让她擦拭自己脸上的血污,“母亲大人希望我交朋友,但是那些…人?相当乏味无聊。”

    继国十真眨了一下眼睛,感觉视野略有些变化,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只是盯着宝辰院直瞧。

    宝辰院并未据实以告。

    “您无需和那些不如您又远离您的凡人交往,您是不同的。”

    “能与您为友的人,除了同等者之外,只有比您优秀的人才有资格。”

    “即使它们连人类都不是吗?”

    “如果它们有资格的话,是的。”

    她收回手绢后,蹲下身,伸出一只布满了皱纹的老手,捏断了地上母狐狸的颈骨,嘴上教导道:

    “斩草要除根,十真大人。狐狸和狸猫,都是很记仇的动物,即使那还不是妖怪。我们杀了它的孩子,丈夫和亲眷,如果这个头畜/生在日后前来报仇,那会新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十真大人只考虑到除掉那来自播州的商队,但别忘了,存活的精怪也是不可信的变数。”

    “所以,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必须将他们的性命彻底掌控在我的手里,才能为我所用吗?”继国十真听出了宝辰院的言下之意,直白地反问道,他也未觉得宝辰院教导的这种做法会有什么不对,“即使是一只猫,一只狗…一个人,也是如此啊。”

    “是的,您无需在意他们。”宝辰院再次重复道,给继国十真灌输着她希望他能够拥有的理念,“您只需要坚定的往前走,按照您想要做的去做,便足够了。”

    *

    赞岐国多度郡多度津雨雾城外,家臣住宅和农业城镇居民集结成的集落,某处宅院中

    回到暂居地的继国十真背着一只气息奄奄,浑身雪白的狐狸,身后跟着已经十一岁的吉利丸,后者替他扛着皮毛完好的狐狸和狸猫。

    他刚进门,便见到有着一头比成年野猫大了一圈,奔跑起来如同白雪滚动的白猫朝着他跑了过来,然后做出起跳的姿势,却在见到继国十真身后背着的白毛狐狸后,生生止住。

    白猫抽动着粉色的鼻头,压低耳朵,踏着继国十真绕了一圈,嘴里骂骂咧咧的,听上去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看,是没有杂色的白狐狸哦,就像猫先生的毛发一样。”

    继国十真将背上那只还有一口气的狐狸取下,放在了侍女拿来的麻布上。白猫蹲坐得远远的,继国十真一连招了几次手,都没能把嘴里还在喵喵叫骂的猫给喊过来。

    ——啊,原来猫会吃狐狸的醋吗?真有趣。

    “猫先生是在吃醋吗?放心啦,它很无趣,所以我没打算留下来养着玩。”

    继国十真席地而坐,卷起衣袖。他轻柔的抚摸着白狐美丽的毛皮,像是在抚摸那些听他话的猎犬一样。

    白猫见状,发出更大声的嗷嗷嚎叫,像是在怒斥继国十真的“见异思迁”。

    “别生气嘛,猫先生。”下一秒,继国十真干脆利落地扭断了白狐的脖子,“都说了我不是拿来养的…”

    成精老狐也就这身皮毛值钱,rou堪堪可以充作猎犬的食物。活的狐狸精,他怎么可能留下呢?

    “咪?”

    掏出匕首,继国十真兴致勃勃地小心分割着白狐的毛皮,将它与皮下的rou分离。虽然已经扭断了白狐的脖子,但作为被贩卖的狐女里道行最高的那只狐狸精,白狐仍吊着一口气,它在皮rou惨遭分离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老狐狸临死前的悲鸣,勾起了还活着的狐子狐孙们的共鸣,在吉利丸的背篓里发出吠叫,或是挣扎着要出来。

    “十真少爷,背篓里的狐狸,您也要自己处理吗?”吉利丸放在后世不过是个小学生的年纪,却已经是个熟练的猎人了,“只去了爪子和牙齿…”

    “原家的少爷,冷水和清洗油脂的碱水都已经准备好咯。”屋外传来附近猎户的呼喊声。

    “我自己来…这是要给猫先生的礼物嘛。”继国十真朝着呆呆蹲在原地的白猫露出开心的笑容,“背负着数十条性命的狐皮褥子,很有纪念价值,对吧?”

    “十真少爷的生辰确实要盛大一些。”吉利丸不明所以地傻傻附和道。

    “对吧!猫先生这么漂亮的毛发和眼睛,就是要好好装扮起来呢。”

    五条悟五味杂陈地看着继国十真放在他面前,那张重若千钧的完整狐皮。

    就在刚才,那只没了皮毛的狐狸精在最后的子孙也被吉利丸杀害后,才断了气。而包括继国十真在内的始作俑者将毛皮放进冷水坛子浸泡后,竟然选了几只小的,不知道是狐狸还是狸猫的东西切下rou,腌制起来,准备做成rou干。

    就只是为了想要一张来自白狐妖的毛皮,便肆无忌惮地向他人和其他生物倾撒着恶意…

    潜意识的梦不会说谎,真实的记忆和历史也不会。

    如果这就是虎杖悠真的本性…他是不是要庆幸虎杖悠真小时候没有被心怀不轨的人捡走,而是遇到了九十九由基那个女人?

    “这只看起来挺肥的,有不少脂肪,烤了试试?”替他们准备冷水和碱水的猎户家的长子嘴馋了,朝着身边的星火建议道,“早春,我爹上次在山里猎了头小鹿,胡椒盐烧鹿rou的滋味非常好。”

    虽“rou食禁令”导致日本从上至下逐渐养成了不吃rou类的习惯,但这些年来战乱频发,大小冲突不断,无论是武士们还是没有身份的农民猎人为了自己的性命,大多都会食用rou类。

    继国十真摸了摸僵立在那里的白猫,蹭了蹭白猫的脑袋。

    “猫先生在害怕吗?不用担心啦,我们不吃猫rou。”

    “因为猫rou很酸啊,不到不得已根本不会吃那种东西。”星火好奇的看了一眼这只比猎犬幼崽都大了一圈的长毛猫,对上对方那双空灵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蓝色双眼后,不由得低下了头。

    “吓到我的猫,我会揍你啊,星火。”

    “那只是一只猫吧?还以为什么迷惑男人的女妖精呢……”

    “但是猫先生好看啊。”

    继国十真洗掉了手上的血迹,走过来想要摸摸猫,却被白猫嫌弃的用前爪推开。继国十真也不恼,只是偷亲了一口猫额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这么做…捉弄这只猫。

    “你看,它不太一样吧?”

    “……”星火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倒是觉得那只跟狗一样大的猫,眼睛有些可怕。

    那种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神……

    “你们觉得它会变成人吗?”——有一只漂亮的妖怪当玩伴,应该会很有趣吧?可以和它玩什么呢?

    继国十真的话语引起了五条悟的深思。本质上是人类而不是猫的他,到底为什么会在离开了御门疆后变成猫的模样,他不得而知。

    在他眼里,他自己的咒力的产生和运行,以及咒术的使用,全部是正常的。

    但他现在以一只猫的模样行走在这个世界上,身上笼罩的是一种未知的能量。

    啊,该怎么办呢?

    说起了的话,如果他变成人的模样,是原来的样貌?还是猫耳男?虽然他现在似乎也对五岁的小朋友做不了什么,对一个小朋友的身体也没什么兴趣,他还没有那么禽兽。

    但是,五条悟想要改变,或者说,他不想做一个旁观者。即使是既定的过去,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知道面前这些人注定会全部死于17年之后的夜晚,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恋人的前世和一部分…但就让这一切在眼前发生,看着一颗超级恶劣的青橘子的诞生到坦然赴死,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感觉太恶心了。

    也很无力。

    这个恶心的世界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五条悟有些想提前结束这一切,带着虎杖悠真的残魂离开这个世界了。虽然这确实是一个很好了解虎杖悠真的机会,但是成年人的体贴是不会过多追问这些往事的哦(但是可以在床上“逼供”嘛)。

    就算虎杖悠真的本质是这么恶劣的家伙,但他在现实世界里,不也克制的很好吗?而且,有他在呢。

    他会做到如同他先前说的那样拉住虎杖悠真、看好这颗属于他的青橘子的。

    “会把小悠真拉回来的哦。”

    ——不会再让谁孤单一个人的嘛。

    继国十真看着白猫在白色的狐狸皮上踩出了一大串灰黑色的脚印后,后腿一蹬,扑到他的身上,前脚扣上了继国十真的肩膀,仰着头,舔了舔他的脸。

    “喵~”(让漂亮猫猫保护小悠真,可是要给猫猫以后吃点“福利”才可以哦。)

    “猫先生怎么了吗?是不喜欢我的礼物吗?是因为礼物太普通了吗?”继国十真勉强抱起了这只有些沉的猫,腰向后弯曲着,“…猫先生是不是又重了…长得有点快。”

    “喵~~”(是啦,老师我以后可是一只一米九几的大猫猫哦。)

    白猫满怀爱意的在继国十真怀里磨蹭,这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是在哪里发生过吗?是醒来就忘记的梦里?

    白色的…白色的什么呢?不是云雾那样看得见摸不着的缥缈之物,不是雪霰那样在掌心会消融的易逝之物…长长的,像是直衣或是狩衣一样的衣摆,却更加柔软的手感,会让他的掌心麻痒了起来,像猫一样钻进他的被窝,贴在他的怀里……

    是更加温热、持久的活物。

    那是,什么东西?

    “想不起来…”应该是…忘掉了的梦吧。

    算了,以后总会想起来的。

    继国十真在白猫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在猫身上嗅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隐晦香气——这是他的猫。莫名的,他读懂了香气里面隐藏的警告和含义。

    “猫先生是我的东西哦,不可以跑到别人家里去蹭饭,也不可以和别人好,钻被窝也不可以。”继国十真指的是那些吃着百家饭长大,用来捕鼠的散养的猫犬,稚嫩的小脸上表情认真,且消失了笑容,“我会杀掉那些想要亲近猫先生的人,一个不留。”

    “咪呜~”(哇,好可怕的占有欲诶,小悠真要是在现实中也这样诚实就更棒了。)

    白猫蜷缩着后腿,夹着尾巴,屁股坐在继国十真的臂弯里,前腿搭在继国十真的肩膀上,喉咙里发出愉悦似的呼噜声。

    它伸出有着粉红色rou垫的爪子,碰了碰继国十真的脸颊,像是在抚摸它的主人一样。

    “咕噜噜—呜—”(变成猫之后,反而亲亲抱抱举高高都完成了诶,果然小悠真还是太矮了吗。)

    “猫先生在说什么呢?”继国十真抱着大猫往屋内走,无视了等候在一边的乌涅梅,想要接过缠人的大猫的双手。

    白猫呜呜几声,像是在嘲笑维持不住脸上笑容的乌涅梅。不知为何,比起未来与继国十真一同战死的香川山吹,它看这个头上戴着花哨额饰的侍女更不顺眼,尤其是那女人看继国十真的眼神。

    贪婪的,渴望的,充满着好奇的观察的眼神,那不像是在看一个人类的古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