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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那年出海游历,他是东海浪客,对我一见倾心

    第43章:父母爱情,白笙遭贬

    药碗被玛瑙端出去了,清苦的药味萦绕在房中。

    姒玉用青罗帕子擦过嘴后,对上母亲的眼睛,喉咙口的话又堵了回去,只好讪讪转移了目光。

    母亲是昨天回家的,姒玉几乎没有犹豫地告知了自己有孕一事。

    而姒真本就因为外面的事物烦恼,得知继承人有孕后,立即雷霆震怒。这股怒火也已经都发泄到罪魁祸首身上了。她特意让段云间监察四十九天鞭刑,好震慑全府,警示那些不安分的。

    而毕竟还有公庭家的情面在,刑罚要受,命也要留。与此事,段云间乃个中高手。

    昨日光顾着心疼女儿,今日再看她这心虚软弱的样子,兀自又生出无名邪火。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孩儿糊涂,不该贪恋美色……”

    涂着丹蔻指甲的手指狠狠戳在她脸上,只听姒真恼道:“没想到我家历代风流,竟然出了你这个痴情种子!你老实交代!是真的贪图美色?还是动了心了!”

    姒玉揉脸,委屈道:“冤枉啊,我哪有那么傻,既然有神树庇护,何必以身犯险呢?再说了,我就是动心,也不该是他。”

    “那该是谁?”

    “这可说不好……总之不会是他,公庭芝是怎么进门的,母亲最清楚不过。”

    姒真静默一瞬,又担忧道:“舍弃这个孩子,你真的不后悔?”

    “时机未到,不后悔。”姒玉反问:“母亲当初是为什么怀了我呢?”

    姒真本不欲多说,想和以往那般搪塞过去。

    可是今日的姒玉,又多么像当年的自己,没心没肺,又蓄势待发。一眨眼这孩子就成亲一年了,马上就要参军的人,应该把她当大人看待了。

    “我可和你不一样。我和你爹是在岛外认识的,他是外面的人,全不知晓我们这里的规矩,况且事出从权,只好如此。”

    姒玉睁大了眼睛:“我知道母亲曾在岛外游历,却不知道小爹是岛外人!亏他竟然瞒了我这么多年!”

    姒真遥想当年,双眼带上少女神采,秀丽面容褪去了几分端庄。

    “那年出海游历,他是东海浪客,对我一见倾心,死缠烂打。我们相好后很快就有了你,他对我的肚子发过誓,此生随我天涯海角,至死不渝,如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怕他应誓而亡,所以就绑过来了。

    因为打不过我,所以他觉得丢人,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姒玉第一次听到爹娘年轻时的故事,新奇之余又带点怀疑:“父亲他们也不知道吗?”

    “为免节外生枝,我给他编了个偏远渔村的身世。而我能容得下的人,他们自然也能容下。”

    姒玉点点头:在其他人眼中,就是母亲外出游历,回来时大着肚子,还带了个来历不明的野男人。野男人运气好,一举得女,还恩宠不断。啧啧,还教训我,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痴情种子”。

    姒真看着她笑:“你现在是不是在笑我?”

    姒玉暗道不好,忘记这是个顶尖幻术师,精通读心。立马设起心防,卖乖道:“没有啊,我是在想小爹整日吹嘘母亲对他一见倾心,死缠烂打。到底厚脸皮。”

    “怎么这么说你爹。”姒真瞪她一眼,毫无威慑力,“你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何须我读心?不好好练功,整日沉溺美色,待你去了南部军有的是苦头吃。”

    “我可没有沉溺美色,我不过是按照典籍传授之法,行阴阳调和之术,已经大有进益了。”

    姒真微笑,脸上又带着高雅持重的气韵,“如此甚好,美色皆可一用,但最终要挑出最合适的一个,贪多嚼不烂。”

    姒玉捂脸娇羞道:“哎呀母亲你在说什么呢?什么贪啊嚼啊……我听不懂……”

    姒真嘴角僵住,克制自己抽她的冲动。

    虽然罪魁祸首得到了惩罚,足以震慑。但是姒玉心里还有块悬而未落的石头。

    在孩子的去留问题上,她并没有犹豫,但是眼下的事情,却让她觉得棘手了。

    “妻主还觉得不舒服吗?”

    姒玉这几天是有些不舒服,毕竟几碗苦药从身体里打掉了一块血rou,身子虚弱了几分。脸蛋都白了。

    姒真吩咐她在院子里修养,严禁外人打扰,除了琥珀玛瑙,也就珊瑚、灵心几个负责姒玉起居的一等女使可以出入待玉阁。

    还有摇光院的少君,秋陵玉。

    这才是最棘手的。

    “妻主可是不舒服了?”秋陵玉又问了一遍,很是关切。

    女使们都屏退至房外,姒玉卧在暖阁里,浑身懒懒的。秋陵玉刚服侍她饮罢汤药,又喂了一颗去了核的金丝蜜枣,甜味一丝丝的,和苦味在嘴里打架。

    “只是身上懒怠,不想动弹。母亲说修养个十来天就好了。”

    姒玉又说:“你去看过公庭芝了吗?”

    秋陵玉坐在凳子上,别过眼去:“你希望我说什么?”

    姒玉斟酌道:“明明我也有错,却只让他受罚,你们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秋陵玉神色一冷,语气难得的硬邦邦:“你竟然和我们说起‘公平’二字了?不知这打胎落红的劳损,算不算公平?”

    姒玉心中一喜,知道他在心疼自己,于是拉着他的手哄道:“我只恨为什么不是你的……”

    秋陵玉忙抽回手,冷冷地说:“休要胡说,我并没有做过放诞无礼的事情,自然种不出这个因果。你的甜言蜜语跟我说太浪费了,不如再等四十天,留给痴情人去治愈伤口,还省了清创药。”

    呀,又生气了。冷冰冰的脸,针扎似的话。越看越心痒。

    “我怎么觉得,你不但没有生他的气,还为他担心呢?”姒玉皱眉道。

    秋陵玉却站起身,恭肃道:“妻主早些休息吧,容我告退。”

    这一走,三四日不来。

    姒玉想:都怪自己嘴贱,明知他气性大,还去招惹。下次绝不故意逗他了。

    秋水溟倒是来了几次,在门外请了安,很乖顺的不进来打扰。

    白笙冉竹之流进不来,连请安探视的资格都没有。

    大家都知道了公庭侧侍的放诞之举,一时间引以为戒,敬而远之。玉阶堂人庭冷落,风光不再。几个公庭家过来的侍从也跟着待遇一落千丈,每天的用度缩减为之前的一半。

    好在公庭家富足,从来没想过仰人鼻息,几个贴身小厮盼着主子受刑结束后,带着他们一起东山再起。

    出入内院的女使不多,许灵心被分到玉阶堂,每日往来一次查看。起初沉水几人还想着笼络人心,可是日久了就看出这个许灵心油盐不进,表面圆滑,实际嘴硬心也硬,讨不了一点好处,便都打消了心思。

    沉水是唯一坚持至今的,每天巴巴送她到玉阶堂外的石路上,穿花过柳,闲聊几句。

    许灵心不明所以,淡淡应和几句。

    她牢记使命,知道一身荣辱系在谁身上。

    一日琥珀派她一件活,去二门外走一趟,把其中一位叫“白笙”的通房唤过来。

    许灵心见到这个白笙后立马想了起来,两年前她刚被调到摇光院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彼时他在修剪海棠花枝,清俊非凡,因为自己多看了他几眼就被同伴警示。也是趁那次机会,求少主给自己改了名字。

    之后呢?

    许灵心已经是一等女使,行走内院了,白笙还是个不得宠的通房,和另一个冉竹共居一院。近不了少主的身,恐怕这辈子就如此了。

    如今还是个漂亮男子,得知少主传唤,他却没有喜形于色,只是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便规规矩矩地跟来了。

    大概是知道少主如今身子不适,是不可能侍寝了。

    许灵心目不斜视,一边带路一边想:男女地位颠了个倒,男人一旦靠女人的爱护生存,便会和西州大陆的女子没什么两样了。

    但是此地女子却并未像西州大陆的男子那般粗鄙绝情,呼来喝去,对男子多是礼遇有加的。

    到底是女子天生重情?还是自己只接触到了权贵家的礼仪规范呢?

    许灵心很快在心里否定了后者。在她生活了几年的城西巷弄里,市井小民之间也都是相敬如宾,妇唱夫随,从未有滥赌饮酒之徒虐打夫郎,也没有听闻公婿矛盾鸡犬不宁的。

    但凡家里人都眼明心亮的,日子大多很和气。

    比如自己娘亲,虽然来了镜花岛后变得趾高气昂,那便宜后爹李南又是个会装乖卖巧的温顺人,但是母亲只是享受夫妻和睦之乐,从未对李南打骂指责。这两年也渐渐改变了一些想法,不再催自己“嫁人”了,倒是开始催自己“娶亲”了。

    许灵心胡思乱想了一会,进了待玉阁立马收敛心神,把人送了进去便回了茶厅候命。

    熟料不一会,尖锐脆响的碎裂声穿透了几重墙壁珠帘,许灵心一惊。

    少主的声音怒气冲冲:“把他送出去!”

    许灵心进去,只见一地碎瓷,依稀能看出是杏林烟雨的白釉小壶,旁边跪着白笙,头垂得很低,衣摆上溅了几滴茶渍。

    姒玉扫许灵心一眼,“把他送出摇光院,去扫地,去种花,随便干什么!总之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白笙双手伏地,郑重一拜:“谢少主留情。”

    留了什么情?

    许灵心不敢猜测,只能办差。

    另一个通房冉竹特意来送行,问了又问:“你到底怎么惹怒少主了?好歹我们相识两年了,兄弟一场。跟我说说,我也好有机会为你求情啊?”

    沉默了一天的白笙却突然开口,只笑着说:“不如你去求少主,随我一起去外面,也算兄弟一场。”

    冉竹双手环抱胸前,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走开了。

    很快,最新消息不胫而走——白笙被赶走了,被赶到了最外围的杂役院里,负责护理马具兵刃。

    作为一个通房,他这辈子是到头了。

    许灵心到山丘上为少主采摘杏花时,能从一处假山石头上看到他的住处。

    脏水渠从屋后头绕过,院子前头一口甜水井,七八个房间的人都在此处取水。白笙排在最后,有人推他,大声嚷了些什么,无非是“破鞋”之类的污言秽语。

    白笙没有反应。

    许灵心在石头上又看了一会,见白笙把一个往他水桶里吐口水的男人一脚踹翻在地,才笑了一下。

    “这才不算是个废人。”

    围观的人上去帮忙,院子里乱成一团,许灵心却已经看够了,心满意足的带着几枝红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