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獠牙初露

    最近一周霍斯特先生变得比以前更平易近人了,他主动出现在餐桌上,偶尔吃上一小块儿白面包或是一杯浓茶。他开始称呼赫尔加的名字,甚至还会叫她孩子,而后者显然十分受用,对前者愈发恭敬起来。

    他意识到要是希望未来几十年在南方无忧无虑地度过,最重要的是讨得赫尔加欢心。他不认为那姑娘是彻头彻尾的恶魔,她只是个有点蠢的奇怪孩子,而孩子总是很好对付。于是他决定尽量顺服,调养身体,等天气转暖,女人的心也会暖和点时,就可以顺利离开这儿了。

    他盘算着,用小刀割开赫尔加为自己买来的藏书,假装自己在阅读,感到一切都令人放心的清晰起来。

    迅速而刺耳的铰链声从背后传来,赫尔加站在门口,俨然一副主人派头,头发盘在脑后,耳边按照潮流不庄重的垂下两缕卷发,身穿浅灰色的套装,披着小兔皮坎肩,头戴一顶覆盖蕾丝的礼帽。她没有关门,眼睛圆睁,似笑非笑,双手抱臂,重心放在脚跟,像捉到仆人偷东西的主人一样站着---标准的兴师问罪姿势。

    “好嘛,” 没等霍斯特先生下逐客令,她抢先开口,声音尖锐,“您可真伤透了我的心。”

    霍斯特先生看上去更困惑了。他摘下眼镜,微微仰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撞见刚从巴比颂回来的贝洛斯先生了。嗯,您不记得他了?不奇怪,但他可对您很是关心。” 她停顿了一会儿,希望对方自己反应过来,可霍斯特先生还是眯着眼睛,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贝洛斯,中等个子,浅色头发,有点结巴,喜欢在每一句话后面加上“这都是科学”,您的表亲。”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最后一个词几乎是喊出来的。

    霍斯特先生感觉有些不妙,不自觉地攥紧开信刀:“贝洛斯先生怎么样?” 他的眼皮紧张的颤动着,嘴唇也开始轻轻抽搐。

    “您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么?”

    “抱歉,孩子,我想不出什么。”  他语气温和的奇怪,几乎有些拖延时间似得缓慢。

    “贝洛斯的死表姐留下了一个庄园,” 赫尔加狞笑着走来,把帽子随手扔在一边。“我在合同和契约上都没看到。”

    霍斯特先生向后缩去,努力避开熏人的浓郁香气,压着嗓子解释道:“那远谈不上庄园,是个不值钱的小屋,你不会感兴趣。明年春天我就搬到哪儿去。” 他脸色苍白,心虚的加了一句。“我提到过在这儿我只是个临时客人。”

    她挺直身子,灰蓝色的人眼睛向上转去,露出一副认真沉吟的模样,“哈,临时客人。” 霍斯特先生屏住呼吸,心脏跳的飞快,疼的像有只兔子在踹。赫尔加的脸上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嘴唇在微笑,眼睛却直勾勾地瞪着他,有点像嘴巴可以一开一合的大眼睛木偶。“您可真贴心,都准备好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面半句话基本是被挤出来的。

    喉咙里干燥的奇怪,霍斯特先生习惯性的想用些礼节性用词糊弄了事儿,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舌尖僵在空气里,只发出些模糊的,嘶哑的声音,“呃,嗯,是可行的,嗯,对,不过,您....不,我.....”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哑口无言却必须开口的的惶恐,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用了敬语。“三月。” 小腹传来一阵紧张的酸痛,他小声喘息着补了一句。“我马上走。”

    迎接他的是一记耳光。

    霍斯特先生扑倒在地,牙齿酸疼,右脸像被晒伤了似发痒发烫。他贴在地上,闻到地毯里尘埃的味道,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没这么认真的观察过它。那些绒毛远看倒是干净,但原本的鲜亮的颜色已经磨损殆尽,简直脏的难以置信。他条件反射的在地上轻轻扭动,小声呻吟起来,似乎还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赫尔加扣住肩膀把男人从地上拖回椅子,在地上留下两条浅色的痕迹。“别出声。” 霍斯特先生腰间一凉,意识到那只小刀同自己的rou体只隔着一件衬衣。“您要是受伤了会很麻烦的。”

    “你疯了。” 他低声沙哑的警告道,脸上狼狈的挂着掌印。他没出声,并非不气愤,而是出于对尊严的保留。他不希望多嘴的仆人看到这幅光景后在集市上大肆宣扬。

    赫尔加命令他趴下。他拒绝了,像往日一样平静的坐在板凳上整理服装,神情漠然,脸颊违和的浮肿,冷冰冰的盯着女人。她诧异的扬起眉毛:“老天,您可真麻烦。”

    赫尔加用村妇给兔子剥皮的姿势掐着后颈把霍斯特的头按在桌上,接着踢向膝盖,顺势踩住脚踝,将男人固定成了跪在桌子前的姿势。他的喉咙压在桌边发出窒息的咳嗽声,双手虚软地挥舞。“发不出声音是么?这是我在酒馆里学的技巧。别担心,你的声带和气管都没事儿,我只是需要你暂时安静下来。”

    他的眼神因为缺氧逐渐涣散,四肢也慢慢的瘫软下来,赫尔加抓住机会将他双手反按于腰上,在指尖打了一个双普鲁士结,穿进去,收紧,再绕两圈,接着收紧,最后拉出来,剩余的绳子系在床桅上。一切妥当后,她在昏迷的男人嘴里固定好手帕,关上窗帘,悄声离开房间,直到晚饭后才回来。

    霍斯特先生已经苏醒多时,她打开门时正撞见男人慌乱地扭动,尝试把手帕从嘴里吐出来。这是一幅十分可爱的场景,他跪坐在地上,头被迫向后垂下,腮帮和脸颊被粗糙麻绳勒的通红,嘴角的手帕用金线绣着两个重叠的H,双手反绑,微微拉起,手心向外,因血液不流通而发红,指关节却白的吓人。

    他看上很适合那儿,跪坐在床尾的地毯上,头发凌乱,衣衫齐全,领带却歪向一边,惊恐而愤怒的冲来者扭动挣扎,发出呜呜呻吟。

    赫尔加将托盘留在桌子边,跪坐下来。“您的头发乱了,”手帕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尖叫,男人向后仰去,一直到无路可退还左右扭动着想要避开女人的手。赫尔加抓住住他脑后的绳子,向下用力拽去,脖子传来一阵可怖的骨骼摩擦声,他嘴角渗出鲜血,染红麻绳。“不要这样,”她抚摸着因为疼痛而颤抖的男人,将碎发别在脑后。“我心都要碎了,我一点都不想伤害您。”

    她自言自语的安抚了一会儿,从托盘上拿起一张纸,放在男人面前。“事实上,我完全可以不伤害您,只需要一个签名,我们可以当作今天什么都没发生。” 她将镶着珐琅的手枪抵在他膝盖上。

    霍斯特先生,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反抗。解开束缚后,他干呕着吐出手帕,用稍稍有些变形的字体在虚线上签下名字。

    “为什么不挣扎?”赫尔加递给他一杯温热的水。后者已经整理好衣冠,正对着镜子擦拭口边的鲜血,“也许会有仆人听到您。”

    杯口落下几抹零星的红褐色,血液将水染成淡黄,他嫌恶的推开已经沾染腥气的茶。用置之度外的冷漠语气回答:“何必呢,你会揍到我说不出话来。”

    “您这么了解我,相信以后的相处会简单许多。”

    他冷哼一声,靠在床上弥补养神,任由赫尔加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搜寻,过了好一会儿,他从床头柜的圣像里拽出房门的钥匙,丢给女人:“拿好然后滚出去。我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