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眼中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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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我和他已经站在了一个岔路口上。 无论他如何粘着我,无论我如何应承他,我们的方向已经背离了。 从张家自焚式地浴火重生开始,家族这把枷锁与人生的厚礼重叠在了一起,让他无法丢弃,无法继续做那个无欲无求的哑巴张。 现在在我床上的这个人,是张家现任族长,老九门的头号对手。他之所以缠着我,或许是要我找出两大势力之间能够握手言和的办法。这个诉求令我欣喜,但这个诉求背后也说明了他的根在张家,若没有和解的可能,他最终还是会离开我。 因此身体的欲望也变得飘忽不定,不再纯粹。 “关于汪藏海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他早就苏醒了,只是每一次都活不长。只有你这个长相的rou身可以长期接受尸鳖毒而不折损寿命。后期汪家就不再随意给人喂食存有他记忆的尸鳖丹,只将目光放在你们这些rou身身上,从而造成了汪家长时间脱离他的掌控,我们这才有了机会。” “原来如此。” “这也是一定要消灭掉rou身的原因。因为这是他千里之行的最后一步了。” “那你觉得他现在会在哪里?” “在张家。” “跟我想的差不多。” “吴邪,你现在做的一切,稍有不慎就是为他做了嫁衣。” “那也容易,到时候你就杀了我。” “他躲在张家,就是为了在你身上苏醒后能活命。” “什么意思?” “现在与你联系的人,就是他新培植起来的势力。” “那我把他引出来?” “你把一切停下,跟我走,他就无计可施。”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你想要长生。” “也可以这么说。” “如果我死了呢?” “那我跟你去。” 闷油瓶还没有找到方向,一味只想带着我归隐田园坐等天命。可真要他为了这个抹脖子寻死,我赌他干不出来。 “你死了,一切就算真正结束了,我,就彻底输了。其他,不要紧。” 小伙子眼神一亮,身上的气味瞬间就变了。 “你的家族血脉难能可贵,我却不是,老九门是散是聚,都是钱的事,没什么了不起。你记住,能让我失败的,只有你。你活着,什么汪藏海,什么老九门,什么张家,我都能平了。” 我这一遭生病瘦了二十多斤,但这番话一说出口,就能轻易将他逼到墙角软在怀里。 “既然如此,为什么跑去长白山送死?” “要是你因为和我谈恋爱触犯族规被就地正法了,我不得和你死在一块儿吗?” 见我打起了哈哈,张大族长眼中浮起疑问,不明白我干嘛要莫名其妙放狠话。我动手动脚肆意冒犯,嘴里继续强调,“你是我的最终利益,为了这个利益,我谁都能杀,包括我自己。你要想称霸,只要活着就行。记住没?” cao进去后,我还在反复说着类似的话,他虽疑惑,但也起了不得了的性欲,死死一夹,我不管不顾地倾身一靠狠命往里顶,他惨叫一声浑身发抖地高潮了。 “记住,你要认输,就去死。活着,我一定让你赢。” 小伙子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反手过来让我握着,脸贴在墙上不停地抽搐。他不太懂我的意思,但也开始随着我一句句“记住没”轻轻应和,最后干脆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的身体重心着落在健康的腿上,挺送间倒也不再吃力,心里起了些狠意,干得有些猛。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爽,但加上我要他活下去的狠话,感觉反倒是更为强烈,整个人开始往墙上贴去。 “吴邪,不要了……” “射了?” “嗯。” 我立刻拔出家伙。 张大族长赖在墙角疑惑地望着果断走去厕所打飞机的我。 他显然还没有进入竞争状态,还活在“哑巴张”这个身份里,或者说,活在被我不要脸地倒贴缠住的角度里。 他知道张家新生力量已经被渗透,但是他并不那么紧张和在乎,长老给他留下的东西看来足以让他完全掌控家族。 我走进厕所闭眼靠在洗手台边,一想到两边的认知差,立马就软了。 闷油瓶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 但长老和新生团体中的叛徒们,全都知道。 如果长老真的认定了他,就会替他兜住这件事。可是他们没有。还有纪王崮透露的真相,他也不知道。有人强化了齐誉对纪王崮的记忆引我前去,又在那里将整个地宫淹毁,闷油瓶根本不知道返祖研究的规模和程度,不知道这世上或许早已有了第二个他。 不得不承认,此刻我真的有些害怕和后悔。 我很想把这两件事都告诉他。 在他被人绝杀前。 可我说不出口。 我不想让他知道他以为的长老们对他的关注其实可能只是一种临床研究,而往往第一例试验品,都不是最佳选择。 我更不想让他知道口口声声喜欢他喜欢得发疯的我,在最初的相处中就已经下手将他在张家的“根”,掘断了! 眼下破局的关键是这个团体中为什么存在着一股不希望我死的势力。张岳鹏屡次袭击我,可能就是想引出这股势力。而汪藏海的存在,又令这股势力的属性变得模棱两可。闷油瓶此刻十分确定这股势力来自汪藏海,汪藏海的目标在我,我的心思又在他身上,所以他什么也不怕。 我把上下门牙左右磨了又磨,心里有股不可描述的狠意。 如果闷油瓶真的愿意放弃张家放弃族长之职,愿意待在我身边,那我就什么都不说,替他把职位交接掉就是了。 可若是他不愿意……或者对方一定要他的命……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手里有些什么筹码,这件事只他一人知晓,我无法追问,那么只能去接触张家那伙想与我接触的人,看他们究竟缺什么。 一旦我这么做了,与他而言,就是背叛。 我光着屁股在洗手台边垂头苦思,直到被他从身后抱住。 “你怎么了?”张大族长一抱住我就觉察到了异样,我的后背和他的前胸温差巨大,他的手掌与我的额头也是一样。 难以置信,我竟然烦恼到了炎症反扑的程度。 闷油瓶将我抱回床上,似乎认为我是因为病中竭力勃起满足他导致的,我本就会受他发情气息影响而非自愿勃起,只要他刚才确实起过欲望,他就会有这种认知。 因此他倒是挂着浅笑不停地替我按摩全身,按得我昏昏欲睡时,低头轻轻在我嘴唇上碰来碰去。 张大族长的温柔缱绻此刻对我来说就像一剂毒药,我的每一种猜想和部署都令自己心脏撕裂一样地疼,尽管不愿意,我也不得不承认,眼下已经没有适合我俩的平稳结局。 “待在我身边好吗?别离开这里。”我闭着眼小声问去。 “好。但是我要先去了结掉他。” “不要去。” “不急,我等你康复。” 我拉着他手哼哼唧唧了半天,他在这里无事可做,便安静地坐在床边就那么陪着我。 “你究竟怎么了?”张大族长顶得上半个国手老中医,却眼瞅着我平白无故高烧不退。我不懂脉象,很显然这里头有些门道,能出卖我的情绪。 “没怎么。” “你在怕什么?” “我怕你会离开我。我怕你回到张家,就再也不会和我在一起了。” 小伙子似乎头一次听见这种话,头一次,张家有了那么重的存在感。 “他们准备了很多年,有很完善的体系,我不配领导他们。等他们之中有了首领,我就把几件东西交接给他。” “真的?”眉毛尾端因为精气神垮了而下垂着,我自己都能感受到整个眼周肌rou往下挂。 看我眨眼费劲的模样,他倒挺受用,低头又来亲我的嘴角,用年轻的嗓音答我一句:“真的。” 陈景然替解家盘仓的速度很快,有胖子大开方便之门,又有吴二白扣押住花儿爷本尊,他做得顺风顺水,安心地把许多平不了的地方自掏腰包先填平了,把解家的盘子和自己的盘子正大光明地勾搭在了一起。秀秀因为怀孕也住进了陈景然医院,由新上马的副院长梁湾贴身照料。 我依旧焦急地催促他加快完善尸鳖培育和存储的相关资料整理,又从花儿爷账上直接划了两千多万让他打造专门的尸鳖存放柜,外部加装的是银行金库级别的保险墙,不够的当然由他掏腰包补上。老头看着解家实质上已经到了自己手里,快乐地简直忘乎所以。 我的病由心而起,无论怎么调理都没用,张大族长便天天蹲在楼下给我熬中药。他不在身边,我对外的联系也就频繁了起来。而越是部署,我这心病就越不肯好。 “吴邪,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汪藏海早已潜伏在了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早已发展出自己的势力,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你并不怕他。” “我不怕他伤害我,可我怕他杀了你!” “为什么?” “从前你和你的家族事物没有实际关联,可现在……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去。你在明,他在暗,不,不是他,是他们……你什么也不知道,这怎么行!” “他始终要来找你的。张家如何不重要,我本就没打算领导他们,他们也犯不着杀我。” “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担心个没完……” “吴邪,你这次看似只是骨折,但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固定和治疗,实际损伤非常大。先把伤养好,可以吗?” “那你得答应我,只要不是发生天大的事,你都不能回去,在我们搞清楚现今张家的一切前,你都待在这里,行吗?像长白山之行这样仓促的决定,不可以再有第二次,因为我不能再跟着你了!” 我的焦虑原因他并不完全相信,但我的焦虑本身还是让他笑着点了点头。 人就是这么神奇。本来是他伤感不已,可当我的情绪如火山爆发把自己都快崩没了时,他反倒成了更开朗的一方了。 听闻我一病不起,吴二白还是亲自来杭州探望了一下。同行的还有我近在咫尺却因为不想见张起灵而始终未登门的父母。 闷油瓶如今身份尴尬,只得避了出去。 “事情跟我们当初计划得差不太远,你就安心吧!”二叔很满意现在的局面。 “那孩子现在如何了?” “接回长沙了,梁湾带着。” “户口呢?” “在吴家。跟着梁湾的户口一起迁到我这里了。” “张家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挺好的。” 吴二白这老狐狸想些什么我拿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我俩属于心照不宣,他冲我笑笑,我冲他耸眉。 “现在这局面,你要喜欢他,就喜欢吧,问题不大了。” 我点点头。腿还瘸着,只能由得他们摆布。 老头子慈祥地笑了会儿,准备下楼跟我妈再唠两句,走到门口,挺了挺胸膛,还是走回来跟我说起了掏心窝子话。 “小邪,看好他,让他乖乖做我吴家人,否则这次,他真的会死。” “这恐怕不行。” “我知道你说不出口。其实也不难,我随时能帮你这个忙。” “您……怎么……” “我不想要他的命。小邪,这事儿越早说出来对他越好,对你也好。你捂得住吗?” 我忍不住朝吴二白同志抬眼看了又看,他以为我为爱纠结,这回是满脸挂起了真慈祥。 “二叔不想你传宗接代什么的,但我们绝对不能容忍你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你现在捂着不说,我就知道你将来打算走哪条路……这条路,你对得起我们吗?” 我瞪着二叔的脸,想掩饰情绪结果反而鼻子一酸。这些天在我脑子里走到最后的路,每一条都是血流成河。我要保住闷油瓶,保住他难得的人生感动和喜爱,那我要杀很多人,可真的见到这些人时,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太疯狂了。 张起灵躲起来的机会,还有人把握住了。 二叔一走,窗口阴影中就分裂出一块黑来。 “哟,伤得那么重!” “嗯。” “啧,哑巴也太不地道,怎么不护着你呢!” “那是个什么修罗场,我这不已经是唯一幸存者了吗?” “你这病可不比别人,你要折一半寿。” “秀秀肚子里的小孩已经第三次基因测序,确定是新的rou身了。” 瞎子歪着颗头冲我发起了呆。 “怎么了?” “我在想,这个你,死了。下一个你,还在吃奶。这没问题吗?” “什么问题?” “哑巴看见cao着尿不湿的你,肯定会跟你分手吧!” 我还搁这头努力朝彼岸前进,到达即胜利,他却已经在那头思考风景不够美了。 “你本来就有时间差的问题,六十岁的吴邪死了,二十岁的吴邪出现……我们可以接受,哑巴不行。现在看起来,你恐怕再活二十年也难。” 这家伙一来,将我先前所有的盘算通通打翻。 时间差。 我要的不是长生,而是与一个人生生世世的相伴甚至相爱。所以死活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接受? “那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哑巴这人不好糊弄……” “除非……” “除非……” 我俩互瞪了半天,最后我满脸僵硬,他咧嘴猛笑。 如果我努力到达的彼岸注定是他难以接受并同去的地方,那么我其实原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张家现在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霍秀秀在长沙养胎,张家吸着霍家的血,过得有滋有味。” “这些我知道,我想问的是……我……”我比划了几下,发现不知道怎么说。 “你想问什么?这伙人组织严密,肯定是有首领的。看他们跟吴二白的联系,恐怕和哑巴也不对付。” “这我知道!”我火气噌地上来了,拍起了被子。 “他们为什么不推举新族长?” “对!” “哑巴手里肯定有族长特权啊。” “是什么样的特权?” “藏区的人一直替他守着白玛,应该是他这边的。再就是几个长老留了什么东西给他吧。” “我总感觉这伙人里有人对我的存在很敏感。” “对你?”墨镜凑上来把我上下一通打量,嘲讽值拉满了。 “他们现在完全是在自主行事。” “是啊,哑巴哪里会当族长,他不管他们。” “你见过他们的首领吗?” “见过。” “是什么样的人?” “易容过,鬼知道。我送孩子回长沙,在二爷府上见到他。哑巴从长白山下来就跟丢了魂一样,什么事儿都撂了。” “张海客呢?” “猫在部队里不敢动。本家和外家的关系还没个定论。” 我摸着鼻子想半天,憋出一句结论:“他得当这个族长。” “我看哑巴是想先给你养老送终,再好好收拾张家。你活不了几年了。” “啧!” “行行行,我不说!不说这个。那眼下梁湾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还是早点告诉哑巴让他有个准备吧?我看那首领不是个省油的灯,保不齐会要了哑巴的命。” “瞎子,给我弄个尸鳖丹来,当年西沙海底墓那种就行。” “你想……不成不成,把尸鳖丹塞进哑巴嘴里,就是让瞎子来,也办不成。” “不是只要有尸鳖毒素和陨玉相互作用就行了吗?我磨成粉。” “你这主意倒也不错,让他在二十年后才记起你,不对,四十年后,记起来了,哎,还是那个吴邪,没变,什么都过去了。不过……要保四十年失忆,最后还能恢复得过来……这药可不好做。” “我是怕他眼下知道真相,去送死。” “这你扣着他没用,还不如去找对方聊聊。” “我也想啊……” “瞎子替你跑一趟?” “谢师傅!” “你别把自己愁死就行了。” 晚上闷油瓶回来,一点不在意地照常睡在我身边。 “你给我句实话,我是不是快死了?”他最近的状态确实像在对我临终关怀。 “多久算快?” “十年?” “不止。” “可我自己感觉似乎……不大好。” “现在你还可以靠自身能量维持,会有衰弱疲累的感觉。等自身维系不下去以后,再辅以药物,介时就会好受许多。” “不能现在就用药吗?” “不能。” 得到张大族长明确的答复后,低烧一夜消退,在他看来,我就是怕死的心病解开了,心情很好地搀着我开始每日五公里的强化复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