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突袭
。当时,他正在和柳绡用膳,听到消息的时候,柳绡的筷子落到了地上。“梁尘,你是说,何崇他还活着?他没有死,是不是!”柳绡拉着梁尘的袖子,急切地问道。“是,现在他和其他琅朝士兵成了俘虏,正在为乞哈的宫殿挖石头。”“我就知道,他怎么会出事呢,他一定没事的,梁尘,你们什么时候把他救出来?”“我今晚就回信,安排好人手,他们开挖石头的地方在蚩族的乌神山附近,我会暗中派人到那里,先跟他们联系上,然后再协助他们逃离。”“太好了……”柳绡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先吃饭吧,柳绡。”梁尘看着她清瘦的脸庞,心中泛起一丝叹惜。91-行动在大家的努力下,借着山石和同伴的掩护,十几个人渐渐开出了前往山顶的小路。越靠近山顶,树木越茂密,等到他们进入山林,这些蚩族人就是想追捕他们,也要费不少力气。这天傍晚,大家被驱赶着往地牢走时,何崇发现路旁的帐子旁站了个牧民打扮的人,那牧民似乎仔细盯着他们一群人看了个遍,最后视线停留在他身上。见何崇也在看他,他握了下手腕,把挽到小臂的袍袖放下来,转身走了。何崇心中大震,忙低下头,那牧民的动作莫不是在暗示手腕上的箭刀,那是临别时梁尘送给他的,没人知道,他也没用过,难道那牧民是梁尘派来的人?晚饭时,大家都排队领饭,何崇还倚在石头上,一直在思索逃离的事,还有那个行动怪异的牧民。“达鲁,你怎么来送饭了?”“厨子今天头疼,走不了路,我给他们送完东西,正好闲着,就过来了。”达鲁把方正的大食盒放下,恭敬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东西交给我们吧。”“不辛苦不辛苦,我只不过做点跑腿的活,你们这些勇士天天忙碌,才真是让人尊敬。”达鲁说完,郑重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打开食盒,“今天我给各位勇士端来酒菜,你们好好吃一顿,那些犯人,就让我替你们派饭吧。”达鲁端出烤得金黄流油的羊腿,浓香四溢的鸡汤,还有些蹄髈、肋排,一溜地摆满了桌,甚至还给他们倒好了酒。狱卒们喜笑颜开,纷纷说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了,顿时猛吃猛喝起来,哪还注意到达鲁已经拎了食盒往犯人那边去了。达鲁到了牢门旁,一板一眼地把饭菜递给那些俘虏,不说话也不乱看,直到剩下最后一碗饭时,他才看了看仍在低头不动的何崇,什么也没说,放下饭碗就走了。“何大哥,你不吃饭吗?今天的厨子好像发善心了,饭里竟然有两块rou。”年纪最轻的那个少年,吕旺,说了句。何崇回过神来,嗯了声,见大家都津津有味地吃着饭,便起身去端放在牢门口的那一碗。刚一拿起饭碗,何崇便察觉碗底有什么东西,他不动声色地回了自己的位置,手掌牢牢托着碗底,和其他人一样,不紧不慢地吃完,把碗重新放回了牢门处。月上中天,万籁俱寂之时,何崇才展开藏在手心里的纸条,对着皎白的月光,看清了纸条上画的路线图。原来乌神山的背面是陡立的峭壁,其下是雾气弥漫的深渊,他们只能从山顶上一直往西,虽然要走很长一段路,但没那么危险,而且方便隐藏痕迹,不易被发现。靠近山脉最西侧的地方画了个黑点,那应该就是他们接应的地方了。想来接应的人已经等在那里,现在只需要他们尽快行动。何崇把纸条吞下去,看了看周围东倒西歪的同伴,也倚着石头睡去。天刚亮的时候,大家刚醒来,就听何崇说要去山顶,各个都带好了随身的东西,去了采石的山谷。趁着凿石头的空当,何崇挪到王准旁边,小声叮嘱道:“午饭过后,你让大家三人一组,从山石中穿梭着,依次慢慢往山上走,到达山顶树林后,一直往西。”王准瞪大了眼,“那你呢?”“你们先走,我殿后,注意别弄出太大动静。”“让吕旺他们先走,把你一个留在这里,我怕那些蚩族兵会起疑。”王准一脸严肃地说道。“可以。”何崇点头。不一会儿的功夫,大家便明确了行动计划。正午的日光有些暗淡,天上灰白的云朵堆集着,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开始行动,而山下那些士兵,正巧在换班,少了两三个人,剩下的时不时聊几句,没怎么注意到乌神山上的动静。92-狼群一时间,山石中闪过高高低低的人影,大家迅速往山顶爬去,途中还不忘敲敲石头,弄出点动静,以免太过安静,引起怀疑。守卫的蚩族士兵不知道聊到什么,纷纷笑了起来,何崇偏头看看他们,不轻不重地在石头上凿了几下,依然没引起他们的注意。他看了王准一眼,两人郑重点头,便攀着石头棱角,去追赶其他人了。几个蚩族士兵笑呵呵地说着话,就见远处来了人。“在这里吵什么!打起精神来!这儿是让你们闲聊的地方吗!”说话的正是他们的领头,一个侧脸上有道刀疤的汉子,士兵们纷纷噤声,各回各的站位。那汉子好像还不解气,骂骂咧咧地说着:“这么懒散,要你们有什么用!王的命令你们都忘了?这帮子俘虏要是闹点事,你们能承担得起?”士兵们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听着他的训斥。“瞧瞧那些贱奴,就知道偷懒,库牙还时不时地问起他们,让我说,他们不配!”领头说完,才抬头看了看山上。“娘的!那些懒汉死哪去了!”听到领头的吼声,其他士兵这才抬头,然而山上除了嶙峋的石头,随风晃动的草木,一个人影都没有。“娘的!那些贱奴跑了!快去给我追!”领头嚎了一声。“可是,头儿,那是乌神山……”不知道谁说了句。“管他的!先去把人追回来!”领头一把抽出身侧的宽刀,就往山上冲去。就在蚩族士兵艰难地爬山时,何崇他们正穿过山顶树林,往西边跑。日头开始西斜,他们不担心迷路,只希望再快点,不要被追上。等到夜里,虽然周围可能充满未知和风险,但也是他们最好的掩护,只要他们一路往西。当夜色降临时,他们简单吃了点平时节省下的食物,又继续赶路。山风呼啸,枝叶飒飒,听上去似乎像是密集的脚步声正迅速靠近。在队伍末尾的何崇停了下,回头看了看,只一眼,就让他心神巨震。不远处的树丛里,时不时闪现着幽绿的微光。正是追踪他们而来的狼群。何崇一把拽住王准,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山的最西边?”“这……我说不好,”王准见何崇一脸凝重,又补充说,“按照现在速度,说不定明天天亮就能到。”“怕是等不到明天天亮了。”“怎么说!”王准一惊,“追兵来了?”“不是追兵,是狼群。”何崇定定地看着王准,指了指远处的草丛。王准望了一眼,忙道:“这帮子畜生可不好对付。”“大家的斧头和镐还带在身上吧,先别着急走,四下看看有没有藏身的地方,然后收集点树枝,点燃,至少能吓唬这些野兽。”“可是火焰和烟雾会暴露我们的位置……”王准拿不定主意。“不怕,他们要是追来,肯定也会发出动静,到时候敌我两方,再加上这些野狼,谁胜谁负还不一定。”“你是说,让蚩族人对付这些狼……”王准沉思片刻,“也不是不行。”何崇点头,“我们保命要紧。”在知道身后有狼群追来时,众人都出了一身冷汗,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斧子和铁镐。何崇安排一些人去找藏身之处,另一些人去搜集树枝,无论情况如何,一刻钟之后返回原地。当大家重新聚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堆在地上的枯枝,一无所获。“何大,没有山洞藏身,我们岂不是要直接和这些狼对上?”有人问了句。何崇冷静地答道:“把树枝分散摆开呈圆形,点燃后,每人拿一根,站在火圈里,如果有狼敢冲过来,首先就要跃过火焰,趁它们跳跃慌乱之时,我们就用火把和工具好好招呼它们。”他指了指周围,“树枝不够,就砍树,外圈的火焰烧得越旺越好。”大家纷纷行动,不多时,林中就出现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圈,十几个人坐在里面,中间还堆着一人多高的枯枝和树干。何崇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除了树枝被烧得哔哔剥剥的声音之外,一切都陷入黑暗和寂静。那些幽绿的眼睛渐渐近了,然而越近,就越让他们心惊。银亮的月光下,十几只皮毛黝黑发亮、身形健壮的狼试探地走过来,在它们之后,那些幽绿的眼睛一动不动,在不远处一块凸起的山石上,似乎还站着一只体型较大的狼。何崇眯眼看了看,它应该就是这群狼的首领了。所有人蓄势待发,握紧手里的武器,透过升腾的火焰和黑烟,死死盯着靠近的野狼。飘忽不定的火焰散发出阵阵热气,让那些狼止步了,它们不敢靠得太近,只沿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围绕火圈慢慢走着。众人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等待着,就看哪只狼先行动。然而,它们却蹲坐在地上,伸出滴着涎水的鲜红舌头,牢牢看着他们。何崇注意到,那狼王似乎跳下了石头,片刻的功夫,又有近十只狼走了过来。他和大家往火圈里扔了些树枝,包围他们的火焰rou眼可见地涨高了些。他看懂了狼王的心思,他们只有十几个人,而围过来的狼已将近三十只,如果这些狼一起行动,他们这些呆在火墙内的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可惜它没预料到的是,他们这群人,也是在战场上打过滚,刀尖上舔过血的。“大家准备好,它们要发起攻击了。”何崇话音刚落,就见狼群纷纷跃起,试图穿过火焰,顿时周围散发出一股毛发被烤焦的糊味。众人看准狼的身体,举起斧头便砍,有些狼还未落地,就被火焰吞噬了,而那些刚刚进入火圈的狼,还没等到第二次跳跃扑人的机会,就倒在了地上。一时间,首先发起攻击的狼减少了一大半,火圈外都是它们的尸体,剩下几只因动作慢而幸存的狼,阴狠地盯着他们。狼王跳下岩石,慢慢走到他们眼前,它似乎辨认出,何崇是这群人的核心,看了他一会儿,便开始嚎叫。三声低沉悠长的狼嚎过后,它后退了几步,而周围的树丛里钻出了更多的野狼。它们纷纷上前,蹲在火圈之外,密密麻麻,少说也有近百头。众人脸色微变,他们的柴火是有限的,最多能支撑到天明,而野狼太多,甚至狼王会继续召唤别的狼过来,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何大哥……”吕旺白着脸喊了句。何崇皱着眉,低声说道:“打起精神来,今晚怕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了。”大家背对而站,密切注视着群狼的动静。如果它们一起冲上来,他们将会很难对付。那些狼大概察觉到火焰对它们的威胁,竟然有一些不顾烧伤的危险,用爪子去扒拉燃烧的木柴。何崇便提醒大家注意添柴。在发现这样做没有效果之后,狼群攒动,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呲着白森森的尖牙,一拥而上。一时间,斧刃寒光闪动,狼血四溅,到处都是焦糊味混着血腥气,熏得人几近窒息,而狼群还是不知疲倦地扑上来。所有人的衣服已经被狼血浸透,面对狼群车轮战一样的攻势,少不了受伤,幸好大家的伤势不重。狼群稍稍退却时,何崇估计它们又损裙,留叁午思巴菱久思菱失了接近一半的数目。看到死去的同类,狼群越发暴躁起来,瞪圆的小眼睛里倒映着火光,低低地咆哮着。“如果没有新的狼加入,剩下的狼,我们应该能够消灭。”何崇一边关注周围的动静,一边跟王准商量着。“……对,只要别有新的狼过来。”王准喘了一大口气,他们这群人的体力,也就最多能坚持到除掉剩下的狼了。“所以要先除去狼王。”何崇瞥了一眼蹲坐在狼群后的头狼。王准吃惊地问:“那家伙?看上去挺狡猾。”“我来对付它。”93-消失何崇收起匕首,向着狼王的方向大声喊道:“我知道你想消耗我们的体力和柴火,等到我们无力反抗时一网打尽,但你低估了我们的实力,恐怕不等到天明,你的这些同类就要被我们消灭了。”狼王竖着耳朵,纹丝不动地蹲在那里,也不知道听不听得懂。“你没有继续嚎叫,恐怕是因为这座山上的狼都在这里了吧,就算你呼唤其他山头的狼,它们要赶来,也没那么迅速。”“与其牺牲同类的性命,不如我们来博一把,你赢了,我们随你处置,但要是我赢了,我只要求放我们走,怎么样。”何崇安抚地看了看惊疑不定的众人,示意他们放心,大家这才稍微安静下来。而先前一动不动的狼王,站了起来,狼群向旁边退去,给它让出一条路,它不紧不慢地走到火墙前,直直盯着何崇。“请各位相信我,我绝不会拿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何崇扫了众人一眼,坚定地说道。何崇走到高高堆积的树枝旁,借力一跳,跳出了火墙的保护。狼群又往后退了退,为他和狼王让出了一块宽阔的地方。在火光的映照下,月光显得分外黯淡,何崇和狼王各自站在两边,静静地看着对方。忽然狼王动了,它快速前跃两步,而后高高跳起,伸出锋利的爪钩,眼见就要跳到何崇身上,并且在半空中,它张开了猩红的嘴,对准的方向正是何崇的脖颈。就在它几乎要得逞的瞬间,何崇往旁边一躲,狼王扑了个空,四爪稳稳落地,冷冷地瞧着何崇。何崇面色不改,望着离他不到四尺距离的狼王,说了句:“再来。”狼王放低身子,保持一个蓄力的姿势,但久久未动,似乎在评估,这个人身上哪里最容易得手。何崇波澜不惊地任它打量,其实时刻都在关注它的下一步动作。狼王却抬起上身,垂下头,原地走了几步,在抬头的瞬间冲出,直取何崇的下盘。何崇淡淡一笑,这家伙果然有脑子,知道偷袭人类咽喉不成,改攻支撑整个身体的双腿,只可惜,它还是要输。狼王箭一样冲过去,何崇轻轻一跳,离地三尺,狼王刹不住劲,整个狼头差点撞到地上。何崇落到一旁,见重新站起来的狼王似乎有些狼狈,它盯着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凶狠。“前两次你都没得手。”何崇淡淡说着。狼王绕着他走了一圈,何崇并不在意,哪怕他发现狼王已经到了他身后。背后偷袭?好主意,只不过它仍旧没有胜算。何崇全神贯注地听着耳后的风声,当察觉疾风涌来时,他侧过身体,狼王见他近在咫尺,转头就要去咬他肩膀,爪子也悄悄伸出,对准了他的肚腹。何崇抬手就对准了它的后颈,箭刀猛地弹出,刺穿它的皮rou,几乎要从颈前露出刀尖来。狼王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利爪狠狠地挠向他的腰侧,而后啪的一声落地,暗红的鲜血沿着它的脖子淌成一片深色。何崇身形晃了晃,咬紧了牙根,他稳稳地站着,看着那些太过惊骇而不敢动的野狼,说道:“你们的首领死了,按照先前的约定,我们该走了,当然,如果你们想反悔,那就再来和我们对抗。”他扫了众狼一眼,没有狼敢上前。见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神像,狼群像是被吓到,慢慢缩回丛林,没多久就不见了。何崇依然站在那里,腰侧的阵阵疼痛传来,他几乎走不了路。他勉强抬起手,向火墙里的人比划了下,王准发现了他的异样,忙用树枝拨拉出一道开口,跑到他眼前,焦急地问:“何大,你怎么了?”何崇借着他的手臂,迈了一小步,“扶我回去。”待重新进了火墙内,王准才发现,何崇身侧的衣裳,洇成了阴影。他赶紧让他躺下,掀开那被抓成碎布条状的衣摆,入目便是一片血rou模糊。“快拿伤药来。”他吩咐道。吕旺赶紧从包袱里翻出药瓶,递给他。王准颤抖着手,把药洒在何崇伤口上,撕了干净的布条绕着他的腰缠了两圈。何崇闭着眼,微微喘着气,轻声说:“现在安全了,时间过去这么久,蚩族人应该不会再追来,大家先休息吧。”“你好好躺着,其他我来安排。”王准找了件衣服给他盖上,转身就将众人分成两拨,交替着休息和站岗,一个时辰换一次。夜空中云彩随风飘过,偶尔遮住了月光,显得整片天空越发阴沉。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原本第一拨站岗的人刚回到岗位,就见到山林深处隐隐透露着火光。“王准,你看那里。”有人提醒王准。王准定睛一看,忙把睡觉的人喊起来,“蚩族人追过来了,我们要赶紧走。”大家一听,一个骨碌翻身起来,什么都比不过逃命要紧。“那这些火呢,王大哥?”吕旺见王准要把何崇背起来,上前搭了把手,问道。“不用管,蚩族人会把它熄灭的,我们只管离开。”王准背起何崇,其他人迅速把火墙破了个口子,一个跟一个,继续往前方赶去。何崇半昏不醒地感受到自己在移动,半睁着眼问了句:“蚩族人追来了?”“嗯,何大你放心,他们追不上我们。”王准边说边加快脚步。但他终究是背了个人,渐渐落在队伍后头,而此时,身后隐约能听到蚩族人的吼叫了。何崇听到他极力压抑的喘气声,又开口道:“王准,你放下我,和他们一起走吧。”“不行,你为了救我们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怎能丢下你不管。”王准咬着牙,拼命快步走着。“丢下我,你们还有逃出去的机会,要是被我连累了,那我身上的伤,也是白受了。”“不行,何大哥,我们决不丢下你。”吕旺一过来就听到何崇的话,不禁眼眶有些发红。何崇没有力气再同他们争辩,剧烈的疼痛时不时袭来,他开始出冷汗。当吕旺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时,吓了一跳,忙唤了句:“何大哥?你还好吗?”“他怎么了?”王准问道。“何大哥脸色很差,而且像是昏过去了。”吕旺着急地说,“他受的伤不轻,这样一路颠簸会不会加重他的伤势?”王准沉默一瞬,才道:“吕旺,你看看周围有没有粗大的树干之类,我们找个地方躲躲,让何大缓一缓。”吕旺点头,忙跑到四周找了一圈,垂头丧气地追上了王准。王准没说什么,抬头望向前方,“我记得乌神山上有一段狭窄的山道,一侧就是悬崖峭壁,另一侧山坡长满厚厚的荆棘。人只能从那段小道上通过。”吕旺没回答,呆呆看着前面跑动的人。“吕旺,你带大家离开,我陪何大找个隐秘地方,等他伤势稳定了,再去找你们。”“不,王准,我跟着你们,你一个人照顾何大哥怕是照顾不过来,我在的话,还能帮你一把。”“吕旺,虽然你年纪小,但是我信得过你,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其他人需要你的帮助,我一个人照顾何大,完全没问题。”王准空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略显稚嫩的肩头。吕旺噙着泪,斩钉截铁地回了句:“好,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我和其他人会一直等你们。”王准点头,“去吧,带好路,记得提醒大家小心。”吕旺抹了抹眼泪,就冲到前面队伍去了。王准回头见蚩族人还没追上来,背着何崇进了旁边稀疏的树林里。他把何崇放平,自己倚着树干,借着草丛的遮掩,很难发现这里有人的痕迹。他见何崇没有一点反应,伸手试了下他的额头,全是湿漉漉的冷汗。王准思索片刻,又给他伤处敷了药,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他似乎能听到蚩族人的脚步声了。他屏住呼吸,耐心等待所有蚩族人经过,又给何崇擦拭了额头。何崇一直没有再醒来,王准十分担心,瓶里的药所剩不多,他不知道天亮之前,何崇能不能醒来。他倚着树干假寐,偶尔睁眼看看依然昏迷不醒的何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王准再次睁眼时,把所有的药粉都倒在伤口上,他绞尽脑汁回想,在军营时,军医告诉他们的那些常见药草,哪些止血,哪些止疼。他一边回想,一边扒拉着草丛,直到眼前忽然一亮,他看到了那种对叶生的植物,忙上前采了。他不敢离得太远,就在树周围的草丛里继续寻找。待他找了四五株药材回来,准备揉碎给何崇吃下去的时候,猛然发现,何崇不见了。王准愣在原地,他没有走多远,这里也没什么敌人,何大为什么凭空消失了?难道是乌神山的神族显灵了?94-后事净台阁里,柳绡双目无神地看着梁尘,方才他说了许多话,但是她都没听明白,什么狼群、衣裳、深渊的,他到底在说什么?梁尘走到柳绡眼前,单膝跪在地上,“绡儿,对不起,是我的错,何崇他……回不来了。”“为什么,他去哪里了?”柳绡喃喃问道。“他……他,”梁尘只觉得有什么堵在喉间,他闭了闭眼,狠心道,“绡儿,为他准备后事吧。”“你是说,”柳绡眼珠动了动,“他死了。”“……是,”梁尘咬咬牙,“他在逃走的路上,与狼王决斗,受了重伤,后来为了不连累同伴被蚩族人发现,他坠下了深渊。”“他还在深渊里吗?”柳绡轻声说着,“那里是不是很黑,他会不会觉得冷……”梁尘低着头,没再说话,柳绡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办后事……就像宝姨那样,是吗。”她说完,就站了起来,“那他的人呢,他人不在,棺材里要装什么?”“有人在悬崖边发现了他的衣裳,已经送回来了,我们为他建一座衣冠冢。”“在哪儿?”柳绡平静地问。梁尘看了看平安,平安转身端来一个盒子。柳绡过去打开一看,一件脏兮兮的上衣,身侧已经被撕烂成布条,沾在上面的血已经凝固,摸上去硌手,但她还是死死攥着。“原来夫君真的抛下我了。”柳绡喃喃说了句,才转向梁尘,“梁公子,你能帮我吗,我想好好给夫君送行。”梁尘忍住眼角的热意,起身握住她发凉的手,重重说道:“绡儿放心。”就在落霞镇上何家布置灵堂的时候,给何岩的信已经托人送出。一向安静的何家院子里,来了不少帮手,有胡爷派过来的,也有庄子上李管事带来的人,梁尘也在,平安指挥着大家注意这注意那。柳绡有时也出来看看,但大部分时间,她都守在灵堂前,燃香,烧纸钱,或者不知疲倦地擦拭刻着何崇名字的牌位。除了行动略显迟钝,她看上去就跟平常一样。远在祥城的何岩正忙着配药,在收到关河县管事送来的信时,愣在当场。大哥死了?!他怎么会死呢?当付成来找何岩时,就见他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院子里。“何岩?”他喊了句,走上前,一巴掌拍上何岩后背。何岩身形微晃,抬头看了看他。“药配得怎么样了?”付成没察觉何岩的异样,笑着问。“付爷,我要回关河县了。”何岩声音冷静。“怎么,出什么事了吗?”“家中兄长去世,需要我回去料理后事。”付成听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付爷,请您转告那位公子,药的配制要延后。”何岩把手中的信折好,收回衣袖。“因为事情紧急,我不便在此久留,这边店铺的事我会交给可靠的伙计,一切等丧事结束后再说吧。”“令兄的死是……”“他负责的船队出了事,最后他也没能回来。”付成隐约想到什么,但是一时没想起来,只肃穆地道了句:“节哀顺变。”何岩点头,“望公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