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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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罗鬼是几乎不会做梦的,鬼童丸也一样。 上一次做梦是在什么时候?鬼童丸依稀记得那是在自己暴露了修罗鬼身份的时候,是自己为了救同门大开杀戒的时候,也是自己的老师贺茂忠行对自己彻底失望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梦到了什么? 记不清了,梦境就是这样,一旦清醒就会失去所有梦中的记忆,所以他不喜欢做梦,并且为了让自己不再沉溺在梦里,鬼童丸在每次睡着的时候都有意识地保留着一分清醒,这份清醒让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在梦境中就更像一名过客。 但是今日的梦有些不一样,虽然是那万分熟悉的场景,但是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梦中是修罗鬼的狂欢,和当时他展开狩猎前的场景一模一样,戏台上的人在唱着自己的生平,台下的人在嘲笑着诅咒着,而他站在那冷冷看着众人,手上的铁链蓄势待发。 按理说,他要杀了他们所有人,可是没来由的,他此刻却没有那么深的戾气。 是因为在梦里吗?鬼童丸想。 “无趣。” 低声呢喃着,他拖拽着锁链离开了人群,向着众人的喧嚣处离去,随着他的离开,梦境也在发生变化,鬼童丸脖子上的红绳发出幽幽亮光,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拉扯着他往前飞去,隐约的,他感受到了神力。 是那位,曾经见过的神明? 鬼童丸有些震愣,在他屈指可数的几次梦境中,那位神明大人都是从未出现过的,这次竟然会梦到她么?可是随着越来越接近,他渐渐感受到了意思区别。 不…不是那位神明,那…是谁? 浓厚的神力扑面而来,如丝绸一般将他包裹在其中,鬼童丸血红的瞳孔陡然睁大,久违的,他感受到了温暖,像是他素昧谋面的母亲温柔的怀抱一样,属于鬼蜮的昏暗被逐渐驱散,越发明亮的光芒逐渐覆盖住他,光芒之中,他看到了一名女人。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鬼童丸甚至都看不清女人的脸,梦中的她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微微偏过头,柔顺的青丝倾斜而下,她好像在笑。 “鬼童丸?” 似远似近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只白嫩的手缓缓伸出状似要抚摸上鬼童丸的脸庞,鬼童丸觉得自己心跳越发大声,酸软的涩意从心中涌上,梦境更替,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回到了他刚被贺茂忠行捡到的那个时候。 “母亲?”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出这个词汇,只是这种感觉是那么温暖,让他几乎要落泪,有着血色瞳孔尖尖鬼耳的孩子奋不顾身地扑身上前,将那抹光拥入了怀里。 “诶?” 我一下愣住了,刚苏醒的我很是茫然,昨日浊气暴走之后的我实在没有忍住就将鬼童丸就地正法了,疯狂地欢爱结束后就累得睡了过去,如今刚刚醒来,四周是碎裂的白骨,身下是湿润的泥土,零星有着几片被压出汁液的断草,我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 啊啊,真是,也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弄脏。 我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尚且还在沉睡中的鬼童丸,睡着的他要比醒着的时候安稳得多,血红的眸子如今闭着,让他周身的杀气都少了许多,整个人都变安详了。 “真是,能不能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我有些无语,想狠狠敲他一个爆栗,仔细一想,我接了个悬赏,结果我和发悬赏的人,同时也是悬赏对象睡了?天呐,那我这个悬赏究竟算不算完成… 亏了,亏大了… 越想越气,我狠狠瞪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鬼童丸一眼,当即下定了一个决定,不行,这样我也太亏了,我必须拿回一点什么作为补偿才行…拿走什么呢… 我捡起落在一旁的衣服穿上,随后蹲在鬼童丸身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在落到他淤青的手腕的时候灵光一闪。 “那我就拿走你的武器,反正我昨天用得还挺顺手的,没有武器的你,想必也能安稳一段时间了。” 我自言自语道,微微翻开手掌,悠然的紫芒闪烁在掌心,仿佛受到召唤一般,昨日盘旋在我身边的锁链齐刷刷往我这飞来,环绕在我身侧,甚至很通灵性一样蹭了蹭我的脸颊。这就是身为仙灵的特殊体质,被神力影响到的人或物都会对仙灵产生莫名的好感,甚至有机会生出灵智。 “呀呀,别蹭,很痒啦。” 我笑着推开那些锁链,对于自己的神力恢复程度很是满意,说实在的,昨日和鬼童丸做的过程中我一直分出神力控制着这些锁链,于是在神力的帮助下,随着一次又一次的交合挺弄,胸口那股浊气被逐渐分解净化,最后变成滋养的精华融入我的经脉让我的神力更加浓郁强大,甚至就连最后鬼童丸射出的白浊都被我的身体尽数吸收,成为了滋养神力的养料。 我想,我已经明白如何消除身上的浊气了。 可惜的是,神力和灵力不一样,并不能对我的阴阳术有什么帮助,神力的使用只有在附着在物体上的时候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因此如果我未来找到了封印我记忆的人,想要找他报仇,光有神力是不行的,还需要能够承载神力的武器。 用鬼切吗?不行,他是大江山之鬼,本就是和神力相互克制的,若是渡入神力估计他会承受不住。 那看来,只能去寻找传说中的三大神器——八尺镜、八尺琼勾玉以及天丛云剑了。这些存在在传说中的武器我了解得实在不多,等回头这边事情解决了去问一下晴明。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神力的影响,睡梦中的鬼童丸突然有了动作,他猛然坐起将我吓了一跳,但他双眸却依然紧闭,仿佛还在睡梦中。 做梦了吗? “…鬼童丸?” 我歪头好奇地看着他,犹豫着叫着他的名字,鬼童丸好似听到了我的声音,身体微微晃了晃,一下转向我伸出有力的臂膀将我搂在了怀里。 “诶??” 我完全愣住了,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鬼童丸的头埋在我的颈间,喷吐出一阵热气,带着些微急促的喘息让我更加茫然了几分,随后我就听到了他一声低喃: “母亲…” “……” 话语中满是依恋与渴求,听得我浑身一颤,我身体微微一僵,垂下了眼眸。 是…梦到了自己的母亲吗? 昨天还满是杀意的煞神如今却这么的脆弱,我犹豫了片刻,小心地伸手环上鬼童丸的后背轻轻拍打。感受到我的安抚,他原本紧绷的身体一下松懈了几分,仿佛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颈间。 真是狡猾,知道怎么让我心软… 我心中腹诽,默默叹了口气,轻轻道: “我在这…” 就在这时,灰暗的天穹传来咔嚓一声,仿佛被人劈开一样露出一条裂缝,锋利的刀间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突如其来的光芒让我眼睛不适地眯起,随着裂纹扩大,整块天穹掉落了下来。 “主人!” 鬼切最先跃下,快步走到我面前,满眼急切,随后一目连和荒也快速往我这赶来,将我团团围住。 “玥儿,玥儿没事吧。” “有没有受伤?” 呃…… 我有些尴尬,因为此刻鬼童丸还没有苏醒,依旧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看着一目连和荒从一开始的急切紧张道后面逐渐阴沉的脸色和变化的神情,莫名有些心虚,一时拍动的手都不知该不该继续落下。 “铮——” 鬼切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但是已然拔出刀抵在了鬼童丸的脖子上,好像下一刻就要将他的头砍下。 “诶诶…别别别,鬼切!” 我赶忙阻止他,却见鬼切愣了一下,抿了抿唇好似带了一点委屈地跟我说: “主人,他是鬼…” “啊呀,我真的没事啦…” 我连忙摆手,赶忙推开鬼童丸,将他小心地放在地上,或许在之前我确实想让他千刀万剐,但是鬼童丸刚刚的动作却让我对他的看法改观了许多,再说,我拿走了他的武器又夺走了他的第一次,我想就算是他估计都不想再看到我了,如今趁他睡着杀了他什么的,我真的做不到… 我这么想着,看着面前三人黑沉的脸色,心下无奈,只好用神力召唤了鬼童丸的锁链,在他们微讶的神情中说道: “我拿走了他的武器,他又没有对我做什么,也算扯平了,我做不出在他睡着的时候杀了他的举动,希望你们能理解。” “……” 三人沉默了片刻后,一目连少见的没有说话,换成荒开口道: “不用跟我们说这些,你是我们的阴阳师,我们是你的式神,理应尊重并服从你的一切要求。” 话语多少带了一丝不满和生硬,鬼切听到这话,眼眸微闪,收刀入鞘,我干笑了两声,带着一丝讨好地道: “诶呀这话说的,我可不止把你们当式神了呢,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们回家吧!” 我干笑着和着稀泥,刚准备起身推着他们离开,却突然感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臂,止住了我的动作。 “别…走…” 轻声的呢喃声飘荡而来,鬼童丸依旧没有睁眼,仿佛是察觉到那份温暖远离一样,他急切地伸手抓握住了那抹抽离的光芒。我愣住了,看到这个场景,身后三人的气压更低了几分,鬼切更是又将手按在了刀柄上,我急忙安抚好三人,转身再次蹲在鬼童丸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 “以后啊别做这些事了,好好在修罗道生活吧。” 说着,我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站起身轻声道: “再见了,鬼童丸。” 随后转身跟着一目连他们三人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 不知过了多久,沉睡的鬼童丸缓缓苏醒,被那破碎天穹上洒下的光刺的眼睛微眯,他缓缓坐起身,身上满是暧昧的痕迹,他静静凝视着自己淤青的手腕,试图召唤自己的锁链却没有一丝动静,而那几个早早躲起来的小鬼,在见到自己主人醒来后忙不迭跑到了跟前,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是吗…离开了吗…” 话语中带着一丝怅然,鬼童丸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痕迹,怀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温软的女体,鼻尖似乎还能闻到那动人的体香,温暖的力量一直附着在皮肤上,让他暴戾的性情都安抚了许多,过了片刻,鬼童丸轻笑出声,拾起衣服穿上。 她希望我能安分一些吗,那么如她所愿吧。 “走吧,去找新的武器。” 酒红色头发的少年话语懒散地说,没有看向那抹光,而是与其相背转身往更深的黑暗中走去,身后那些小鬼面面相觑了许久,吱哇乱叫着匆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