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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实的信徒

    

忠实的信徒



    这座旅游城市还没有被过度商业化,保留了淳朴的民风。

    沈黛在集市上以极低的价格买了几大把应季鲜花,交给贺杭抱着,看见有人在卖肖像画,驻足旁观许久,觉得有些手痒。

    “我们也摆个摊子试试,怎么样?”她心血来潮,扭头提议道。

    贺杭对她百依百顺,说:“我去打听打听摊位费怎么收。”

    摊位费并不贵,贺杭表现出超强的行动力,当天租下摊位,第二天一早,崭新的画板和配套画材就送到沈黛手里。

    阮飞双拒绝了一同出摊的邀请,笑道:“我答应田阿婆,今天帮她收拾院子里的蔬菜瓜果,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你们忙完早点回来,尝尝我的手艺。”

    贺杭租赁的摊位比较偏僻,人流量不多,胜在头顶有树荫,不算太晒。

    沈黛在画纸上涂涂抹抹,察觉到贺杭站在身后,为她撑起太阳伞,微皱眉头,道:“阿杭,我不热,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没事。”贺杭轻轻抚摸乌黑的长发编成的鱼骨辫,见沈黛没有闪躲,心里欢喜得厉害,“黛黛,能给我画一张吗?画什么都行。”

    沈黛思索片刻,看见马路对边蹲坐着一只流浪狗,照着它的模样画了起来。

    流浪狗体型不小,黑黄相间,有点儿像德牧,神态颇为凶狠。

    她在勾勒线条的过程中,做了适当的艺术处理,把它的四肢画得更加粗壮,身形更加矫健,毛发更加浓密,看起来威风凛凛,活灵活现。

    画到眼睛的时候,她盯着快要活过来的恶犬,好像看到了自己最厌恶最恐惧的人,浑身汗毛竖起,反应激烈地把快要完工的画扯在手中,撕成碎片。

    “黛黛,怎么了?”贺杭见沈黛状态不对劲,连忙扔掉太阳伞,弯腰紧紧抱住她。

    八月的天气里,沈黛在温热的怀抱中不停发抖,颤声道:“我要回去,快送我回去。”

    沈黛知道,自己的rou身虽然重获自由,精神还没有从顾续明留下的阴影中真正逃离。

    她会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下意识喊他的名字,语气亲昵地让他帮忙倒水。

    她频繁梦到他描述过许多遍的童话结局——先婚后爱的神仙眷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对她温柔又尊重,费尽心思讨她欢心,她住在黄金和钻石堆砌的城堡里,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穿哪条裙子,参加哪项娱乐活动。

    那种幸福得令人浑身发飘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溺。

    沈黛艰难地和软弱的一面对抗,为了牢记顾续明带给她的伤害,开始向贺杭讲述身陷囹圄时的细节。

    “他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给我戴上贞cao锁。”她躺在贺杭怀里,在腰际比比划划,“链子大概这么长,上面串着珍珠。他在折磨人这方面很有想象力,要是我不听话,珍珠就变成刑具,一颗一颗塞进去,再用力拽出来……”

    “他还给我定制了狗牌和狗盆,亲手做狗饭,把牛rou剁碎,掺进维生素,做成狗罐头,在心情愉悦的时候给我加餐……”

    贺杭听得心脏绞缩,却没有阻止。

    他的心理医生跟他说过,倾诉痛苦的过往,是治愈精神创伤的方法之一。

    她愿意向他敞开心扉,是件好事,也是他的幸运,他能做的,就是扮演好合格的倾听者,适时送上纸巾和安慰。

    沈黛的心情时好时坏,出摊也很佛系,有时候连着四五天早出晚归,有时候一动都懒得动。

    贺杭成为她忠实的信徒,除去上厕所的时间,总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没多久,俊男美女成为商业街上独特的风景线,人气渐渐好了起来,有人认出贺杭,开始找他拍照。

    贺杭对过往的名气并不留恋,见沈黛抗拒镜头,立刻买了一对面具,遮住两个人的上半张脸,又跟管理人员协商,换了个位置。

    回客栈的路上,沈黛认真打量贺杭,见他一如往日般清俊,眉眼间却多了些之前没有的沉静与忧伤,像是被迫在红尘中打了几个滚,染上凡人的七情六欲似的,令人生出不忍。

    她低声道:“阿杭,你之前被人陷害的事,应该也是顾续明在背后指使的。我找机会帮你澄清,让一切回到原点吧,你在钢琴演奏上有惊人的才华,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我不觉得可惜。”贺杭以为她是在变相地赶他走,变得紧张起来,语速很快地拒绝她,“我最开始学钢琴,是为了得到mama的肯定,后来则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一直弹给你听,不喜欢的话,我往后再也不碰钢琴,也没关系。”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我觉得做一个普通人,被大家遗忘,永远陪在你身边很好。换做之前,我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群包围,没有一点儿隐私和自由,还怎么帮你拿画板,怎么帮你收钱记账?”

    沈黛见贺杭态度坚定,便不再劝说,转移话题道:“不知道今天晚上,双双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闻言,贺杭的表情有些古怪,道:“最好不要再做菌子了。”

    前几天阮飞双煮了一个菌汤火锅,拍着胸脯保证里面的菌子已经熟透。

    结果,两个女人全部中招,发了半夜的疯,贺杭吃的最少,侥幸躲过,却被她们折腾得手忙脚乱。

    阮飞双傻笑着数天花板上的小人,对女儿的哭声充耳不闻,贺杭动作生疏地解开沉甸甸的纸尿裤,还来不及更换,就被西西拉了一手,当即面如菜色。

    沈黛非说屋子里的家具会说话,指责贺杭没有礼貌,不肯回答它们的问题,吐过一回清醒了些,又扭着腰喊热,缠在他身上乱蹭,把他撩得险些犯错。

    沈黛和贺杭一样回忆起那天的混乱场景,脸颊微红,既尴尬又觉得好笑,小声道:“就算她做,我也不敢再吃。”

    她们两个的担心显然多余,刚走到客栈门口,阮飞双中气十足的骂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何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要离婚,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自己干出那种不要脸的脏事,还好意思跑过来跟我道歉?你要是还算个男人,就痛痛快快地跟我去民政局办手续,把西西给我,要是油盐不进,咱们就法庭上见!”

    沈黛通过半开的门,看到何健铁青着脸站在院子里,头上挂满菜叶,肩膀上粘着破碎的蛋壳和蛋液,脚边还铺着一层大米,形容十分狼狈。

    阮飞双把西西交给田阿婆照顾,叉着腰立在他对面破口大骂,战斗力满格。

    客栈的住客不少,听到动静纷纷探出脑袋,向何健投来八卦的眼神。

    何健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阮飞双道:“双双,我知道错了,你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看在西西的面子上,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跟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