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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冥界43

    比起金碧辉煌且气势恢宏的北辰宫,云居殿却是素雅至极,白墙黛瓦,翠竹玉兰,加之整日雾气弥漫,一派寂寥的寒山禅意。

幽静如画的景色中,男子如月夜下古琴般空鸣温和的声音幽幽传来,为这如画一般的景色更添诗意:“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叶欢盘膝坐在蒲团上,手支着头,眼睛半眯着,一副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模样。

而她的对面,君尚清同样坐在蒲团上,耐心的讲解着:“……缤纷的色彩使人眼花缭乱;嘈杂的音声使人听觉失灵;浓厚的杂味使人味觉受伤;纵情猎掠使人心思放荡发狂;稀有的物品使人行于不轨。因此,圣人致力于基本的维生事务,不耽乐于感官的享乐。所以要有所取舍。”

叶欢毫不客气的打了个一个大大的呵欠,勉强撑着自己不要没礼貌的睡着。

她来仙界已经七天了,而这七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听君尚清在这布道。

其实比起被关进昊天塔折磨,或者是被绑在诛仙柱上被天雷劈,这简直是极品待遇,可问题是叶欢对于这些的厌恶,简直堪比天雷。

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手一滑整个人差点趴地上。

君尚清本以为魔神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或者冷艳的蛇蝎美人。没想到居然是个贪嘴、贪睡又迷糊的小丫头,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很想知道到底生过什么会让她变成六界噩梦。

早就料到她不会乖乖听道,不过见她能安静的撑了七天已经到了极限,索性停了下来,道:“今日的课便到这吧!”

一句话,叶欢顿时清醒,猛地抬头道:“开饭了?!”

君尚清轻叹一声,道:“尚未!”

叶欢立刻又垂下了脑袋,仿佛一朵被太阳晒蔫的花。

看来这仙界也只有吃着一件事能勾起她的兴趣了。君尚清在心里叹道。

眼看叶欢又要睡过去,他不由得开口问道:“你又要睡?”

“不睡干嘛啊?”叶欢闭着眼口齿不清的道:“我现在是囚犯,就该有点囚犯的自觉,吃饱睡,睡饱吃。”

君尚清一阵无语,觉得她说的日子似乎不是囚犯,而是——一头猪。

“听闻你之前也是修仙之人,”君尚清道:“那你之前在门派的时候也是如此懒惰吗?”

叶欢睁开眼,看着屋顶的房梁,回忆自己在尚清派时的日子,道:“我那时候每天很忙的,先要和其他弟子一起上课,然后就是应付各种各样的恶作剧和挑衅,没事打打架,要不就去附近的山上打山鸡和野兔吃。”

叶欢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一时间她突然觉得,原来在尚清派时的日子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看来你在门派里并不讨人喜欢。”君尚清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叶欢一撇嘴道:“小孩子打架就是交流,毕竟等你长大以后,就是再讨厌的人都要讲究个礼数,哪有那么随心所欲。”

“你倒是看的透彻。”君尚清会心一笑,将手里的书放下,道:“所谓因材施教,那今日我们不布道,就来讲讲你吧!”

“我?”叶欢闭上眼,不去看那个熟悉至极的身影,道:“我有什么好讲的。”

“随便说说,什么都行。比如说说你的父母?”君尚清觉得,以叶欢的性格,单纯的布道绝对是收效甚微,还不如量体裁衣的好。

叶欢皱眉想了想,道:“我是被捡回去的孩子,父母是个什么样子,我早就不记得了。”

“那,就说说你的师父。”君尚清道:“你似乎说过,他与我很像?”

“何止是像,”叶欢说道:“简直是一模一样,连身上的味道都一样。”

君尚清的笑容一凝,道:“你说味道?”

君尚清莫名觉得叶欢这句话说得有点暧昧,可是作为仙尊,听到关于叶欢的消息都是个大概,所以他只是知道叶欢有个师父叫君无涯,与他长得相似,当初在天裂的时候为补结界重伤而亡,至于叶欢和君无涯的亲密关系,在人界时很多人都接受不了,何况是仙界,所以汇报的人觉得会污了仙尊的耳朵,自然是给屏蔽掉了的。

“对啊!”叶欢毫不避讳的道:“无涯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梅香,很好闻。我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就特别安心。”

君尚清于是告诫自己,对方被师父养大,知道师父身上的味道再正常不过了。

于是他继续问道:“那你主修什么呢?”

仙法博大精深,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一般人会挑一两样主修,其他只是带着学一学。

“阵法和符咒。”叶欢想了想,回答道:“对了,还有鞭法。”

“你未修过剑道?”君尚清有些吃惊。

毕竟所有修仙的人都明白,剑道才是正途,也只有靠剑道才能结丹,其他的虽然在实战里有用,但是学的再好都是辅助。

叶欢耸了耸肩,道:“我是炉鼎,修不了灵力,所以自然修不得剑道啊!”

“炉……”君尚清一句话噎在了嗓子里。

虽然他很鄙视,但是却还是知道很多修仙门派会用纯阴的女孩做炉鼎,虽然缺德,但不得不说确实有用。只是,他一路修来,却从未有人敢当众谈论炉鼎,更别说亲眼见过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的,居然现在就活生生在自己面前了。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又问道:“可我听说在天裂之时,你是有金丹的。”

叶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道:“那是因为和无涯双修的结果啊!”

这次君尚清彻底僵住了。

炉鼎、双修、师徒luanlun!

这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简直震撼了他对修仙界所有的认知。

叶欢好奇的看着明显有些僵硬的君尚清,不知道这人怎么就突然不问了。

这时,殿中风铃骤然响起,有人前来到访。

君尚清急忙收回心神,迎接访客。

来的正是四大长老中的青龙长老。

自从叶欢住进了云居殿,四大长老每隔一两个时辰就会过来看看,美其名曰聆听仙尊传道,但是叶欢知道,这些人绝对是来监视她的。

不过这次青龙长老显然不单单是来监视,他进来之后看两人并没有再讲道,微微皱眉,却硬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上前躬身施礼道:“仙尊,前段时日仙界刚刚进来一批新飞升的散仙,此时要受八十一天的规训。我们几大长老研究了一下,这个叶欢生性顽劣,一直在您这里恐怕是会扰了您的清净,不如和这些新人一起受训,一来不耽误您休息,二来也让她有个伴。不知您意下如何?”

“有伴?”叶欢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多少人?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吗?”

青龙长老一看她这样子,觉得自己的法子应该能行得通,道:“此次选上来的共计70人,不过最后能通过考试的大概只有三成。至于年纪嘛……”

他看着叶欢有些为难的道:“这些人中最年轻的大概也有百岁了。”

“啊!那么老了!”叶欢的脸垮了下来。

“建议不错,而且看上去她也很想去。”君尚清道:“那我就成人之美吧!”

结果还没等青龙长老开心,就听君尚清继续道:“就让叶欢和这些人一同上课,待课后便回来,我会亲自检查她的功课。”

青龙长老面露难色,他们原本是想让叶欢远离君尚清,这才想出这个办法,没想到叶欢到是同意了,君尚清却是不松口。不过转念想想,毕竟先阻止了两个人朝夕相处,也算是大功一件。

于是青龙长老道:“那便按仙尊的意思办。”

叶欢倒是没工夫研究他们的暗潮汹涌,一听终于不用天天听君尚清一个人讲她最讨厌的东西,立刻来了精神,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去啊?”

“当然是随时可以。”青龙长老心里巴不得她现在就离开,最好直接灰飞烟灭才好。

“好啊……”叶欢说着就要往外跑,却被君尚清叫住。

只见他手上金光一闪,当初驰槊印在叶欢额上的逃奴印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仙界的金印。

“仙尊,这可是护身金印啊!怎可随便赋予?”青龙长老惊呼道。

君尚清却不理会青龙长老,对着叶欢说道:“此乃仙界金印,有护体的功效,既然答应过要保你无恙,便不会食言。”

“多谢!”叶欢一听居然是金印,立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驰槊说过,仙族之所以能纵横六界就是因为有了这东西,自己这也算是有了个护身符了。

之后,叶欢便蹦蹦跳跳跟着青龙长老离开。

云居殿里,君尚清盘膝而坐,眼前却出现了另一番场景。

显然,君尚清并没有告诉叶欢,这金印其实还可以做监视之用。

第三卷冥界44

妖界,王宫,书房里

白泽将手上最后一份公文处理完,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微笑站在面前的无名和尚,没好气的道:“无名,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没有出手去管仙冥大战了,你又来做什么?”

无名和尚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将一个红色的小巧木盒放在书案上,道:“我正是为了此事来感谢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白泽说着拿起那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他一挑眉道:“你确定这东西能让凤青言恢复人身?”

“自然!”无名和尚道:“你知道的,我从不打诳语,更不骗人。”

“好!”白泽收好,看着无名道:“别忘了,你跟我保证过,会护欢儿周全,若是她有半点差池,休怪我不顾这几百年的交情。”

“只要她老老实实,仙尊自然会护她。”无名说道。

“最好如此,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白泽说完,已经迈步走出了书房,直奔凤青言所住的房间而去。



幽冥城,城主府

四个人汇报完今日的工作,却迟迟没有走。

韫缮第一个开口道:“城主大人,夫人……”

驰槊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道:“我不傻,我当然知道她走的是为了什么,可是我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你们在这里替她讲情,我没有误会她。”

他确实没有误会,叶欢的离开,仙界的撤兵,这些他早在去追叶欢的时候就想通了。若是连这其中的关窍都想不到,他这一千多年来也是白活了。

可是他越是知道,就越心疼,也就更加清楚他有多么的弱小,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在关键的时候让她为了什么所谓的狗屁大义,将自己置身于那样危险的地步当中。这个错,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同时他也生气,气她不信他,气她不懂他。

一旁的梓钰翻了个白眼道:“那您既然知道,干嘛还要说那么狠的话呀?我听着都难受,何况欢儿了。”

驰槊怒视着梓钰道:“她不也同样说了那么狠的话来刺激我吗?我们彼此彼此。”

即便知道哪些她说的那些狠心话,都是为了说给仙界听的,为了让他断了念想。可是听到了就是觉得难受,直到现在一想起来他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你还真是睚眦必报,”一旁的梓钰小声道:“你这样哄不过来姑娘,万一欢儿要是当了真看你哭不哭。”

“当了真?”驰槊翻了个白眼,道:“你当她是猪吗?”

影娆道:“可是女人就是凭感觉的,和你吵架不在意和你吵的什么内容,而是你的态度。”

卫虎道:“我也觉得你那天对夫人说的话,确实是太狠了,还让做鬼都不要到幽冥城,这话听着摆明了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驰槊微微有些不自然,他那时确实是一时气急了,什么狠话,什么狠事都不顾了,如今一回忆起来自己也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不过这人才不会承认自己错了。

于是他道:“他如果真的做了鬼来了幽冥城,那我问你的是什么?恶煞!那是需要生前积累怨念惨死的人才会变成的,她若是死后来这有什么好?”

影娆直接无语,道:“您这铁汉柔情,一般人真不容易体会到。”

“若是她误会了也活该气死!”驰槊没好气的道:“当着我的面说爱另一个男人,你让我怎么说?让我说欢迎,我高兴吗?”

屋里一片寂静,四个人觉得这个万年单身男人已经没救了。

“拾壹呢?”驰槊也尴尬的转移了一下话题。

卫虎急忙道:“他送了枪就走了,说他答应叶欢要去仙界。”

驰槊目光复杂,却还是由衷的说了一句:“也好!”



晚饭之后叶欢这才垂头丧气的回来,君尚清将手里的书放下,道:“怎么愁眉苦脸的?之前不还是高高兴兴跑出去的吗?”

“哎呀!你别提了。”叶欢说着偷偷凑近君尚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谁知君尚清忽然一伸手,准确无误地打开了叶欢在他面前晃的手。

叶欢揉着被打得通红的手背,坐回桌边,掘着嘴自言自语道:“不是说看不到表情吗?”

“你步伐沉重,没了之前的轻快,很容易就猜到了。”君尚清说着坐到桌边,摸到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别提了!”叶欢撇了撇嘴,道:“刚开始我以为跟着他们一起上课是件很好玩的事情,没想到那个教课的师父是个老头。暂且不说他讲的有多无聊,就是那个声音也比不上你一半好听,而且总好像是含着一口痰在说话,我恨不得帮他清清嗓子。”

君尚清失笑,道:“那可是仙界德高望重的先生,你不要乱讲。”

“我没有乱讲,我说是实话,”叶欢也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你说,他都已经修成仙了,怎么就不把那个嗓子弄一弄,折磨人好玩啊?”

君尚清摇头道:“是让你听学去了,又不是听曲去了,莫要贪迷……”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又是那一套,”不等君尚清说完,叶欢已经不耐烦的摇了摇手,道:“可是如果像你说的那样,大家不享受了,那么天地创造这么多漂亮的东西,又是为了什么呢?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啊。”

君尚清眉头一皱,道:“女孩子家家的,说话不要那么粗鲁。”

“知道啦,知道啦!”叶欢不耐烦的道:“你这样很像我师父啊!”

其实叶欢只是顺嘴一说,大概是因为君尚清的长相和气质,甚至声音和气质都和君无涯太过相似,以至于叶欢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不自觉的亲近,甚至连说话的口气都有些撒娇的味道。

可是她这么一提师父,君尚清立刻联想到了之前叶欢和她所谓师父之间的关系,顿时耳根微红,轻咳了一声,急忙换了个话题道:“平日里上课确实很无聊,不过明日他们有比武,想必你应该就会喜欢看。”

“比武?什么比武啊?”叶欢一听眼睛立刻瞪大,不过想到今天一天看到那些人老气横秋的模样又xiele气,道:“不过我看他们每个都斯文有礼,互相谦让的模样,估计明天的比武也精彩不到哪儿去。”

君尚清微笑道:“那未必,因为明日的比武所得的成绩很重要,可能会成为他们是否能留下来的依据之一,所以你想他们会不会尽力而为呢?”

“那一定是人脑袋打成狗脑袋啊!”叶欢激动的猛的一拍桌子,道:“嘿,这个倒可以去看一看。”

君尚清实在是不适应她这种形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叶欢于是又问道:“是建成那种大擂台,在擂台上打吗?”

君尚清道:“不是,这么多人,如果要是建擂台,一天一天的比下来,太过浪费时间,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结界,都是入了结界去打的。”

“结界呀?”叶欢拿起一块千层糕一层一层撕着吃,不由自主的想起之前的两次经历,若有所思的嘟囔了一句。

“怎么了?”君尚清听她声音有异。

“我在庆幸,还好明天比武里面没有我,”叶欢凑到君尚清身边神秘兮兮的道:“你知道吗?我和结界犯冲,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进入这种什么幻境啊,结界啊,之类的地方,我必保会被算计,有一次算一次。”

君尚清挪了挪身子,拉开两人距离道:“这可是仙界,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我倒觉得未必,”叶欢讪讪的重新坐直身体,道:“你们仙界的人因为活得太久,心眼儿太多。”

君尚清对这句话不置可否,不过想起了无名的嘱咐,于是开口道:“不过,明日你还是多加小心吧!”

叶欢问道:“明日你不去吗?”

君尚清摇头,道:“这种事情,有一位长老主持就可以了,若是我去未免显得太过兴师动众,反而会让他们紧张。”

“嗯,倒也是。”叶欢不有自主想象了下若是君尚清出现时会是怎样的情景,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君尚清看叶欢似乎又要吃完就睡,不由得将这些天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不担心驰槊吗?”

叶欢耸了耸肩,道:“担心又怎样?你们能放我回去吗?不能,所以我坐在这里空担心有什么意义呀?”

说完,叶欢看似无意的把玩茶杯,实则垂下眼,挡住了眼中的悲伤。

那日虽然她是故意说狠话气驰槊,可她也是怕他闹出乱子,可是反观驰槊,确是被她气的连一刀两断什么的都说出,做出了,只要一想到男人那杀气腾腾断刀的模样,她就觉得伤心。

两人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他就这么不信她吗?还是说,他真的觉得自己脏?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没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