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03 (未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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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清晨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看。内寝里叶英似乎仍在熟睡,房内的空气温暖静谧,这让他有些留恋,并将这份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了与李大夫抵达宋家别庄。 抛开宋、李两人闲叙不谈,李大夫领了延医的钱自先回去。裴元也不耽搁,立刻询问病人的情况。但是只有一个小厮引着他去偏房,说是宋员外新纳的妾室已经昏迷了两日,不知何故。 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亲见后更是发现这娘子已经气息微弱,还缺了左耳。但从方才的宋员外到身边婢子随侍,全都一副无甚所谓的样子。 裴元不由心生微愠,但他越急,反而手下诊查的动作愈稳,很快发觉病患口腔中淡淡药气。 他识药无数,分明认出这是一种猎户用的毒药,立刻寻齐药材熬制了解药喂下去。果然不多时这女子发青的面色回转,五官一扭,俯在床边呕得昏天黑地。 然而她未进食水已久,吐的最多是酸水白沫,裴元忙扶住她的背,温和内力徐徐催动药效散发,随着气血流转化解毒素。待裴元收功,总算安心地叹了口气,只见那娘子双目已然睁开,却是怔怔地流下泪来。 “……为什么……”她的声音极虚弱,裴元需得凑耳上去才听得到说的什么。 “……为什…我要死…我要死,不想待……这里……” “莫非你是自己服毒的?”裴元好不容易听清,眉头一皱。 但同时旁边的婢女见突然喊起来:“娘子醒了!娘子醒了!”裴元还没来得及制止,只见那女子双眼登时睁大,他一回头,正是那宋员外。 “哈哈哈哈,裴大夫果然妙手回春!”宋南天跨进房内,大腹便便满面油光,不怀好意的眼神已投去裴元身后。门缝还挤进来好几名小厮。 “来啊,把诊金给裴大夫,好生护送出去。” 这架势合着就要赶他。偏偏这时床上女子剧烈地抽气,嘶哑的声音尖叫:“不要过来……别过来!不、不要,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裴元一手拨开捧着个锦盒上来的侍从,怒而站起挡在前面:“都出去!病人还未好转,谁许你们进来的!” “呵呵,裴大夫累糊涂了。这我们家娘子醒了不就是好了?大夫赶紧拿上诊金回去休息,我们阿郎还要和娘子叙话呢。” 那捧着锦盒的小厮有些功夫底子,一推竟推不远,又凑上来欲抓裴元的胳膊将他拉出去。裴元长眉一凌,反手利落地卸力将人倒甩出去几丈。 既然动起手来,宋南天眼中阴骘和轻蔑再不掩饰:“李大夫果真说得没错,裴大夫还真是个不识好歹的硬脾气,倒可惜了这副俊俏模样。” 裴元这下给恶心得不轻,几个小厮受了宋南天示意立刻蜂拥而上。然而这十几人的稀松拳脚难沾他衣,却见裴元出手快如闪电,直击关节重xue,旋身间便被他放倒数个。冲得快的摔倒室内桌椅摆设上,砸得满地狼藉,后面却还有打手警惕着围了上来。 “啊——!!!” 裴元回头,却见是那婢子将她主人扯下了床,病弱的女子挣扎不过,而宋南天更不知什么时候绕进的内寝,正要去抓那女子!裴元一抽腰间别着的打xue笔掷出,直将宋南天砸了个倒仰。他的手却没放开人,裴元刚要上前就见一把割羊胡刀架上那女子的脖颈。 “臭小子,来啊!不是要救这贱人吗!”宋南天见裴元迟滞,狠揪了一把女子头发,拖着她往门外移动: “贱人!看我不把你耳朵舌头都割了,跟你那情郎一起丢去喂狗!” “畜生!把人放了!”裴元惊怒交加,但那些打手前仆后继地扑上来绊住他,竟叫他无法一击直取宋南天。 正僵持时,却听那女子一声悲戚高呼:“六郎等我!”猛然抬手将那尖刀狠狠推入自己喉咙,一时间猩红遍染她全身。 裴元冲过去,却是为时已晚,宋南天早将她扔在地上夺门而出。一个洞穿的血窟窿好似恶兽的嘴,大张着狞笑,似在嘲讽他的无能。 脑中仿佛又有雨声轰隆,裴元扑跪在那女子身边,试图给她止血。那女子的眼睛还未浑浊,甚至似曾相识。裴元怔怔地看着她用尽力气扯出个微笑,一时间裴香兰的面容几乎重叠眼前,仿佛想安慰她慌乱的弟弟。 她颤颤举着的手抚上去,又分明唤了声:“六郎……” 只听旁边的宋南天和仆从们仓皇跑出屋子,远远传来宋南天的叫喊:“去叫李渡县丞来,就是那个恶医杀的!老子爷爷可是高太保!滚去备车,快!” 红霞映天,长街尽头一个人影有些摇晃地走来。然而李大夫,以及他面前来自别的医馆的大夫们都无暇注意。 “李公,我今天就明摆着说了。你将他收回医馆去,要么我们一个接一个的关张大吉!” “就是!之前在医馆身价抬这么高,现在出来赚什么义诊的名头?” “哎……”李大夫赔笑道:“裴大夫医术高明,他如何打算不是小老能左右的……” 他忽抬眼,就见裴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回来,赶忙几步迎了上去:“怎么样?宋员外可向来都是大手笔……” 他话没说完,裴元突然一抬手,将锦盒砸在了他身上! 李大夫被砸得连连退了几步,直倒在后面那些大夫们身上,那盒子却在地上摔开,满满的钱贯子滚落遍地。 平日里‘救死扶伤’的大夫们顿时如贪食的鱼群般冲上去争抢,李大夫也“哎哟”一声屁股着地。而几丈外的裴元,已是无人理会。 “我明日就离开李渡,你们放心。”他看着埋头的人群片刻,径自离去。 没出几步,抬头却见东方宇轩从斜巷里晃出来,看到他提了提手里买的鱼:“阿裴?巧了……发生什么事?” 自修炼无上心剑以来,叶英心境沉静更甚于剑冢中枯坐的岁月。若他凝气结成剑境,更可使方圆数丈内,百籁俱寂,剑气应念而动,如有实体。 然而这一整天,都莫名地难以静心。 他闭目一遍遍地回想昨夜所见。东方宇轩以笛使出的那一式剑招太奇诡,也太巧妙,以致他整夜所思皆是此招衍生出的各种变化。然而他越想,越仿佛有火焰灼烧喉头。手里的动作跟不上飞快的思绪,旁人看来就好像初学的孩童般不知所谓地在舞剑。 叶英在脑中反复演练,同时又不由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领悟,什么样的剑境,才能创出如此奇招? 如果自己在昨夜的情景下使出那招,又会与东方宇轩作出如何不同的应对? 突然叶英醒神,停下来了。 若是他,不是东方宇轩又如何? 叶英这才发觉从昨日开始,自己竟不自知地使喜恶加身,作起无谓的比较来。叶英心中一清,再次挥刺的瞬间,已俱是藏剑大巧不工的剑意。 剑指处,是那两人并肩同行而归。 裴元面带郁色,叶英看到了,却先收了剑向东方宇轩抱拳:“东方兄,昨日那招精妙,不知今日可否再与叶某赐教……” “对了,刚好得与大庄主告罪一声。”东方宇轩一摆手赶紧把话题岔开:“明日我便带孙伯伯和阿裴去长安,与颜清臣他们汇合。此地蛇鼠沆瀣,着实不宜久待。” “……”叶英眼眸微沉,不着痕迹地往旁瞥了下,裴元只是异常安静地立着。 他忽视了胸口那点气闷,答道:“叶某也已收到二弟回信,带着五弟的丐帮弟子应在前往君山分舵的路上。打算明日启程,过南屏山往洞庭。” “如此甚好。这李渡城官商勾结,惯会颠倒黑白是非。日后若有天灾人祸,必定百姓无依,沦为鬼蜮。不如我们趁早各自把正事办了,改日约好在青岩把酒言欢!” 叶英点点头,而旁边裴元避开他们就要往里去。 就在路过他身边瞬间,叶英鼻翼微动,突然扯住人。另一只手直接钳住裴元下颌转了过来,鬓边发底赫然是一道没拭去的血痕! 裴元叹了口气,轻轻握住叶英的手腕拉下来。他眉头深蹙,回望的眼里还压着血丝和阴翳。“……不是我的。” 叶英确没看到伤口,但眼里满是疑问。裴元张口正欲向他解释,却想起了什么。两人同时转头,看到旁边东方宇轩脚下快要抠出一个坑: “呃,你们聊。我去,先去做鱼……做饭。” 东风暗送琵琶声,月色下的房顶,有人掏出唆使阿岚找来的葡萄酒,满意地轻呷一口。本来想着能歇两天再走,无奈啊,花不长盛,月不长圆。 裴元此番惹没惹上官司不说,此去长安还需经洛阳。若是那位宋员外当真是自洛阳来的,且与高力士有关,那恐怕裴元在这都畿道上想行医都举步维艰。更不提原先从江南医行一路传出来的“好名声”了。 不过庙堂风云,正是东方宇轩这些年费心钻研的关键。若要沟通高力士,势必会动到在凌雪阁的关系,这在如今而言是大忌。毕竟以东方宇轩之名,在外能保持一身潇洒,全因他广交雅士,却不沾半点权谋经济。 谁知他所图者,无非是可怜天下人汲营熙攘,没有一隅容得下避世归隐,自由无争的痴梦罢了。哪怕世人皆道海外仙山,蓬莱幻境,又有谁曾想所谓的仙境,也逃不过扭曲纠缠的人心?既如此,不如将桃源搬回山林,由他方宇轩再为苍生保一片寸土安宁,留一些传世绝响。 东方宇轩看了一眼对面卧房的窗纸上,两个并坐的影子。可惜这份想法,裴元无法完全赞同,而他那位长相和武功有点超出凡人范围的新“朋友”更加未必会懂了。 此时的叶英已经犹豫了大概一炷香,才小心地将手放在裴元的发上。后者端着的酒杯里水纹轻颤,但再无其他反应。 裴元目光恍惚地盯着桌上的秋露白,烛光映透玉壶里只剩一半的液体:“我就应该……应该当时就杀了他……” 掌心压实了细软的发丝,温和的内力从背心传入,帮裴元将酒气渐渐散开。叶英从窗外的动静收回神,叹了口气:“先生已行医者该行之事,莫要自责。” “可是是我害了她。”裴元眼眶有些泛红,“如果她还有留下的亲人……” “那位娘子如此选择,是她的气节。好过沦入jian恶之辈手中受苦。”叶英沉稳的声音缓缓宽慰:“若能知那恶霸在洛阳何处,可待日后时机报仇。只是眼下,先生不可留在李渡。” 叶英说着眼中难掩担忧:“但如果先生要去,切不可被其耳目发现,也不可贸然独往。” 而裴元只是安静地挺着,悲伤之色却不曾疏解。叶英忽然想到裴元两年前失去亲人,不知是否也因此尤其伤情。当时他还觉得剑思照顾得不够周全,如今看来,就算换了他也没能做得更好些。 思及此叶英眼神一黯,抚着裴元长发的手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本以为对方不会有什么反应,却见裴元眼睫忽颤了一下,像被惊了神。 叶英登时也紧张起来。然而裴元只是避过头去,捻袖擦脸。只待他收拾好了表情再看叶英,对方坐姿规矩得近乎僵硬,又弄得裴元莫名也跟着紧张。 “……呃,我、你明天启程,我早前准备了些药。”他急急起身去翻出了个木盒,拿来与叶英细说每样瓶瓶罐罐的效用。这才有了几分平日裴大夫专心忙碌的样子。 装了药还不算,裴元开始满屋子趴趴走,到处寻摸有什么能给叶英带走的东西,直到注意到了那被藏起来的秋露白。 “这酒本想剩下来给你带走的,却叫我喝多了,明天师父怕要闹脾气了。”裴元的语气有点带憾,全然不察叶英从身后走了过来,回首时才惊觉两人靠得如此近。 叶英越过他拿了酒壶,也不问,仰头便饮尽了。那酒液入口清甘润滑,醇香萦鼻,确是独特非常。酒气一冲后眸光有几分氤氲,叶英对上裴元的眼睛,又向下看到他腰间的长庚剑,直将对方看得动也不敢动。 却听叶英低声道:“先生盛意却之不恭。还愿也莫忘了,藏剑山庄也随时是先生的荫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