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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失忆第四卷澳门/荷兰篇

    

「97」失忆·第四卷·澳门/荷兰篇



    黎式流产昏迷过去后,躺在医院三个月,身体已经被医治得没什么大碍,但依旧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医生话,澳门有更好的神经科医生,可以试试转院,乌鸦就马不停蹄把人送到了澳门。

    香港和澳门之间只隔着珠江口,快船过去,不到一个钟就能上岸,对他来说,也不算太麻烦。

    又两个月后,已经是十一月份,不知不觉中,九四年都要快结束了。而在元朗堂口开会的乌鸦,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昏迷整五个月,人终于醒了。

    他压根没听完医生后面说了些什么,挂了线就飞奔赶去,留下室内面面相觑的众人。古惑伦无奈地咳嗽了一声,掏出手机,拨通了骆驼的电话。

    乌鸦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推开房门的时候,手都在忍不住地微颤。病房内一片白色,显得有点空荡,目光逡巡了一圈,在玻璃窗边,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窗外乌云密布,天气阴沉,便衬得她的背影更加瘦削虚弱。这一幕落入眼里,突然使他回想起两年前在阿姆斯特丹,那个时候他把她绑架来,然后用谢聚威胁她。她在绝望中妥协,也是这样,一个人坐在窗前。

    好像打开窗,风一吹,就散掉消失了。

    没想到过了这两年,他以为他护她、爱她,对她很好,没想到记忆一重叠,证明还是留在原地,而所有的“以为”都只是“自以为”。

    这个结论出现在乌鸦的脑子里,不由令他心中一痛。

    看到黎式已经清醒,这五个多月以来的,日日夜夜的担忧与心悸在这一刻都喷涌而出,兴奋难抑,他大步上前要上前抱住她,怕极她会再度如从前一般,了无生气地躺在那。

    可她却被这火烫的怀抱吓了一大跳,尖叫着猛地挣开他的手,使劲往后躲着。一双还有些湿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戒备和害怕。

    乌鸦被她推得一愣,竟然又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很久以前出现过的恐惧。那种不信任,深深刺痛他的心。

    他想尝试着再靠近她,但一看到她拼命地躲自己,浑身止不住地颤栗,便又不得不停下脚步,周身气息泛冷。

    乌鸦原本热烈的心情早就被一盆冰水浇灭,察觉她看陌生人般的眼神,试探性地问,“你...你唔识我?”

    黎式偷偷掀起眼皮,快速看了他一眼,却又好似被什么凶神恶煞吓到一般,立刻别开脸,然后一个劲地摇头,“我...我唔识你,你...你边个呀?想对我做乜嘢?”

    他都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能对她做什么?只是听到这话,他的心可以说如同是跌倒了谷底。

    乌鸦把医生叫来,站在病房外,黑着一张脸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医生对他这个样子有些发怵,实话实说,可能是心因性失忆症。即患者对新近重大事件因震撼过大,且不堪回首,而产生的部分性或者全盘性遗忘。

    医生说的话太过于学术化,乌鸦听不懂,但意思,他是明白了。因为遭受的精神打击太大,大脑受不了,出于自我保护状态,便不想记得了。

    而经过医院刚才的测试,黎式除了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叫“黎式”之外,其他的,是一点都不记得。

    乌鸦的心情有点沉重,他知道打击到她的是什么事情,也知道这件事情也已经没有了一点可以挽回的余地。

    死去的人哪有可能再活过来。

    “冇办法医?”

    “失忆者比较容易情绪不稳,我们会开药,帮她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情,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无药物能直接治失忆。建议多畀她接触一些以前熟悉的人或者事,话不定会哪天就能全部想起来。”

    乌鸦了然,这就是一切看命的意思了。

    当夜,他没有去病房里打扰她,也没有回香港。站在医院楼下,一支烟接着一支烟,沉默地抽。

    她已经不记得他了,那就代表,她不记得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不记得...他妄图从过去两年多的回忆里提取出一些对她来说是快乐的事情,来证明他们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但一闭眼,浮现的竟都是她那双绝望的眼睛在流泪。

    是啊。他在心里自嘲。她一直活在压迫中,活在对他的恐惧中。除了在台南垦丁,见过几次她发自真心的笑,过得又有多少如意的呢。

    原来自己给过她的幸福竟那么少。

    可他领悟得太晚了。

    乌鸦攥起拳头,狠狠向背后的墙胡乱地砸了一通。

    但,她既已不记得那些日日夜夜的纠缠,是不是也代表着,她不会再记得所有不好的事情——不记得她是黑帮的俘虏,不记得她曾经被逼到自尽,不记得几次临界于生死的边缘,不记得...自己曾失去一个孩子。

    一个全新又冒险的想法突然出现了在他的脑子里。

    其实,他曾经也羡慕,甚至嫉妒过亚佐。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亚佐同黎式,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开始。两个人在光天下见面,礼貌地互道过“你好”。

    而他们的第一面,始于一个肮脏之地,第二面,是伴随着刀与血。那样单纯简单的开始,对他来说,是很奢望的。

    如果黎式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自己和她也能重新拥有一个干净的开始。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逐渐膨胀,满满占据,令心情也变得莫名雀跃起来。

    乌鸦将最后一口烟吸尽,丢在地上,用脚踩灭,大步向前。他终于重拾面目面对她,然后才能目光坚定,上楼去。

    病房中的人睡在一盏昏黄的灯光下,晚上护士来喂过粥饭,时隔多月重新吃回五谷,因此,面色看起来微微好了一些。

    床沿凹陷一处,他坐到了她身边。乌鸦斜过身,想帮她把点滴的速度调些慢,却不小心将她吵醒。

    或许是因为病情,黎式现在的睡眠非常浅,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把她惊醒。夜晚睁眼,看到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她被吓得下意识喊出声。

    乌鸦瞬间捂住她的嘴,教她噤声,却又不敢太过用力,真正吓到她,“我...係我。我们认识的,只是...你唔记得我了。”

    他的大手几乎能盖住她整张脸,她露出一双受惊的圆眼看着他,虽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但也感受到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乌鸦见她镇定下来,便尝试着坐得更近一些,把握好一个合适的距离后停下。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阿式,你不要怕。你是我老婆,所以,我唔係其他人。”

    黎式听完他的话,惊讶地一个字都说不出。眼前的男人魁梧精壮,高鼻阔面,浑身上下透着股邪气,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而这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自己...怎么会去挑战这种难度的男人。

    乌鸦知道她不会那么快就相信,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耐心同她解释。

    他轻轻捉去她的手,感受到她的微微挣扎却也不放开,“真的,阿式。你失忆之前,我们很相爱。就要快结婚,只是你出咗意外。在病床上躺过五个月,我们的婚期就延迟到而家,不过,你依旧是我没过门的老婆。”

    乌鸦给她编织了一个全新的爱情故事。

    故事里她不再是被黑帮绑架来的物品。

    她叫黎式,是只身从国外到香港来读书的学生。但在刚到香港的时候被人抢劫,丢了钱,也丢了证明身份的文件。

    而他,叫陈天雄,是生意人。开了一家财务公司,同时涉足一些别的生意。因为也经营着一家拳馆,所以会一点拳脚功夫。

    那天因为他的偶然路过,从小混混手里救下了无可依靠的黎式。后来,他帮她重新做身份,重新办学籍。

    再后来,彼此就有了感情。

    故事很简单,真真假假掺合,半真半假。

    黎式虽然没有立刻相信,但整个人已经渐渐松弛下来,不再如最起先时般警惕。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十分诚恳,可自己脑海中没有半点印象,天底下,真的有这种缘分的情爱吗。

    “仲唔信?”乌鸦偏过头又靠近了她一点,轻笑着在她耳边轻吹气,风流至极,“你胸前,乳尖往上两只手指距离,有一颗小痣。”

    黎式的脸刷一下就红透了。她是刚刚醒,但也洗过了澡,擦过了身体。自己身上有哪些特征会不清楚吗。如此私隐的事情他都知道,看来从前他们的关係真的很非同一般。

    “流氓!”

    她下意识地骂道,然后抬手向他打去,一切和从前并无二致。他也像铜墙铁壁,打也不疼。反倒是心疼她会打痛,才一把捉住她的手,顺势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这些动作像是做过千百遍,无比自然,也无比熟练。

    黎式又被吓了一跳,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慌忙着逃避他炽热的眼神,面孔上红了一大片。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并不反感他的触碰,反而是熟悉的。

    至此,她终于肯信了他的话。

    “但...但我唔记得以前,你可唔可以...可唔可以...”,黎式欲言又止,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可不用她说,乌鸦也明白她的意思。没放开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吻,道,“我知。你安心,没你允许之前,我不会碰你。”

    上天给黎式开了一个玩笑,却似乎给了他能够补过的契机。

    乌鸦在心中下决心。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的,将一切重新来过。

    作者的话:

    感谢陪伴到如今的你,从22-24。

    其中各种原因,回归之时,千言万语说不尽。

    只能说,定不辜负大家期待。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