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年前的承诺 （回忆，雨夜定情）

    邢之雷雨夜跪在小姐卧室门口的习惯，已经有十年了。

    除了之前上学时那几年小姐不允许他夜间进入蒋家的宿舍楼伺候，其他时候邢之都是这样跪过来的。

    只怪这场雨实在是太大，让他直接跪晕过去，这确实还是头一次。

    临近清晨，有早起打扫的杂役奴发现邢之晕倒在门前，赶忙将发着高烧的邢大人送到了医院。

    邢之朦胧中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而且还是他反复了无数次的梦。梦里他又一次回到了小姐十岁那年电闪雷鸣的雨夜。

    那时先主已经离世一年了。

    主母因为先主突然离世受到刺激直接一病不起，一直躺在医院里。年轻的少主搬去了学校，一边学习一边着手打理家族业务。整个蒋宅只剩下小姐一个人。

    邢之原本是少主的陪读，两人年龄相近又从小一起长大，本应随少主一同前去学校服侍左右，但少主说小姐在家里没有认识的人太过孤单，就把邢之留下了。

    十五岁，邢之成了蒋宅的新管家。

    也是十五岁，邢之成了小姐的贴身侍奴。

    又到了初秋，秋雨一场接一场，好像永远下不完。

    当时邢之住在离主楼偏远一些的下奴楼里，某天夜里突然被放在床头的传呼机叫醒，对方语气急迫又带着哀求，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小邢大人，您快些来主楼吧！小姐突然起夜，跑到楼下说要找您，现在被下人们拦在主楼的门口。现在外面雨下得这么大，天又冷，不管奴才们怎么劝小姐也不肯回去啊！”

    邢之心下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并没有小姐呼叫他的记录。

    外面的雨哗哗的下着，闪电和雷鸣交替而至。

    邢之连伞都没拿，外套也没穿，直接就往主楼跑去。

    远远的就看见小姐只穿着睡裙站在主楼的屋檐下，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手忙脚乱的侍奴。

    邢之顾不得台阶上的泥泞和积水，直接跪在小姐的面前。小姐那时还是个小孩子，邢之长得高，跪着几乎能和小姐平视。

    “小姐，小姐，奴来了。”邢之跑得太急，声音还在发抖。

    小姐没有反应，眼神呆呆的，一直盯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邢之接过身边侍奴递上来的毛毯，把小姐整个人紧紧裹在毯子里，轻声劝着：“小姐，外面冷，奴才送您回去吧。”

    “轰隆隆－－”

    没有看见闪电的预警，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

    小姐似乎被这雷声吓了一跳，身子抖了一下，目光缓缓落在了邢之身上，默默的念叨着：“邢之，邢之。”

    邢之用毛毯轻轻擦拭着小姐微湿的发尾，抬起黑色的眸子看向小姐，认真的回复：“小姐，奴在。”

    小姐还是呆愣的样子，过了一会，又念叨着：

    “邢之，下雨了。”

    “是的，小姐，下雨了。”邢之又拿了个毯子把小姐裹进去，似乎完全忘记自己早已全身湿透。

    “邢之，下雨了。”

    小姐还是这样说着。

    “是的，小姐，下雨了。”

    邢之看着小姐的眼睛，依然耐心的回复着。

    突然一滴豆大的泪珠从小姐的眼睛里掉了出来，邢之整个人都一愣。

    “下雨了…邢之，下雨了…”小姐突然就哭了起来。

    邢之呆住了。

    这是先主去世这一年以来，小姐第一次哭。

    邢之再也顾不得别的，直接起身抱起小姐，屏退了旁人，大步往卧室走去。

    小姐伸出手搂住了邢之的脖子，把头埋在邢之的胸前，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邢之听着小姐发泄一般嚎啕的哭声，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这整整一年以来他都不曾察觉小姐强忍在心底的悲伤，也未曾知道她是如此的痛苦，直到今晚这声惊雷将她带回车祸时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同样也把邢之彻底的惊醒。

    邢之就这样抱着小姐，静静的等她哭完。

    等小姐冷静下来，邢之便仔细的给她净手、擦脸，然后再哄她躺回温暖的被子里。

    小姐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样子，尽管声音里还带着刚哭过的鼻音，但还是威力十足的对他说：“我没哭。”

    “是，小姐，奴才知道，您没哭。”邢之跪在床边温顺的回复。

    他起身准备去关灯，结果被小姐扯住了衣角，他不敢继续动作，又跪回了床边听小姐吩咐。

    小姐张了张嘴，但又什么也没说。

    外面还在下着雨，闪电和雷鸣从未曾停歇。

    于是邢之说：“小姐您睡吧，邢之一会就在您卧室门口候着，只要您唤奴才，奴随时都在。”

    好像心里的秘密被猜透了一般，小姐把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她闷闷地问：“真的吗？一直都在吗？”

    “真的。”邢之郑重地点头，乌黑的眼眸里写满了坚定：“从今往后，奴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