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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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苟虽然那天阴差阳错被叫去和蓝曳切磋,但他的病假还没有结束,差不多要持续到年后开春,这点时间正好足够他来酝酿怎么跟蓝曳解释自己忤逆家族进先锋军这件事——本家的长辈在他的再三请求下同意帮他暂时瞒着蓝曳。 这段时间蓝曳刚刚复位,手头一大堆事情要掰扯,慢慢自然形成了一种五天军营两天将军公馆的模式,尽管这仅有的两天还都是早出晚归,但肖苟已经足够满足,早晚餐在餐桌上匆匆一瞥能让他回味一整个白天和黑夜。 那是段他们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之一。 首先打破这份宁静的是一个十分荒诞的消息:小隋未死。 蓝曳在那个清晨得到这个消息,瞬间站了起来,神色惊动不已。 肖苟慢慢喝着牛奶,在心中叹息,尽管知道两种不同的感情根本无法比拟,但如果这故事的主角是自己,她是否也会这样? 刚冒出这个念头,他立刻鄙夷自己,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脑子。 蓝曳看向他:“肖苟,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我有点事要办。” 提前很久说好的,今天趁蓝曳休假要陪他去郊区逛逛。 肖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嗯,没关系。” 本来,他也要推掉和她这次的出行,刚刚主治医生给他打来电话,强烈要求他今天务必再次入院检查,拍片显示他肩胛骨中疑似镶嵌了一块极小的金属物质,一旦确认需要手术取出。 蓝曳走得匆忙。 看着她背影,肖苟要是能提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他这时候绝对不会让她去。 之后蓝曳两天未归,肖苟心中不安,致电军部询问无果,派去打听消息的人手也没有任何动静,就在他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将军公馆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许檑带着几个人前来,一行人黑衣沉沉,衣装打扮之下的本真里子藏了起来,仿佛随身捎来不可见人的噩耗,乌鸦报丧般,带来一片压抑的低气压。 会客室,许檑坐下,全程看着肖苟一派从容地为他把茶和咖啡各倒了一杯。他摘下圆礼帽,捏起茶杯尝了一口,皱眉道:“花香?毁了这茶香。” 肖苟把另一杯咖啡拿起来自己喝了,尽管想尽可能表现得礼貌,但鉴于上次并不算愉快的会面以及蓝曳已经十分鲜明的态度,他没搭茬,等许檑开门见山。 等到古朴幽沉的檀木香飘到鼻尖,肖苟心中讥诮,这人一边厌恶轻浮的花香,一边钟意肤浅的香水。 许檑眼神在他脸上落定:“上次的提议,有考虑吗?” 肖苟:“蓝曳拒绝。” 许檑:“那你呢?” 肖苟:“我和许局长今天是第二次见面,您觉得我会那样做吗?” 许檑:“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多见几面?” 肖苟皱眉:“许局长,我按辈分应该喊您一句叔叔,新闻中您一直是个得体明理的人,怎么好跟我这小辈计较。” 许檑没有再进一步冒犯。 等到茶都凉了,他才真正有些起了兴味似的看着肖苟,道:“你还真是……像她。你也说了,我这做长辈的不会为难小辈,原本接下来这些话我没打算说出来,不过谁知道风浪来得这么突然,让我实在是很想找个不知情人说说话——你们年轻人不都爱这样,八卦啊爆料啊,这样的确不错,仅仅是这一刻,我都感到了浓烈的有趣。” 肖苟懒得给他换茶,眼神经过掩饰同样看不出破绽,兴致缺缺道:“我猜,您要正式给我介绍小隋?” 许檑挑眉,笑了:“你知道他?” 肖苟:“男的,蓝曳初恋,别的我哪知道。” 许檑反客为主,自己给自己倒了新茶:“他全名‘阮隋’,是我和蓝曳跟着严老元帅学机甲实战时的师弟,不过他不是飞机甲的,他是设计师。” 肖苟点头。 许檑继续道:“小隋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外貌脾气也好,在那个年纪,不少人都喜欢他,因为那种没有距离的亲切感,风头简直把我和蓝曳都盖了过去。呵,蓝曳那种人,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不管是好是坏,她都是最突出的那个,她和小隋在一起大家都不太意外。” 肖苟:“所以,您也喜欢小隋?” 许檑失笑,给了他一个意外的答案:“怎么会呢?你难道还没看明白,我只是要和蓝曳对着干而已。” 肖苟脸色不好,这人从头到尾散发的恶意不小,厚重的伪面下是一副斯文蛇蝎的面孔,和许家人的外放完全不同,怪不得不是许家的种。 “中间的故事也没什么好说的,蓝曳追了小隋一阵子,后来就赶上打仗了,哦,就是你们课本上那场‘匕星之征’,蓝曳远征第八隶星,一年后回来,两人水到渠成走到一起,但两个月后蓝曳再次被委派到地方星,临走前把他给了我。” “给了你?”肖苟意识到这用词的怪异。 许檑眼光微动,似乎回忆起什么让他有些兴奋的场景:“没错,就是给了我。阮隋为蓝曳修复‘刺星’时发生事故,放射性材料泄露,他不幸染病,小隋本来是严老元帅收养的孤儿,那年正赶上老元帅去世,蓝曳是怕无人托付,才找了我。” 肖苟的脸已经无声无息白了,无形却沉重得让他窒息的悲哀侵蚀了他。 果然和想象中差不多,他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种生离死别的悲情戏码,年少初恋,谁都是一捧真情切意,战火不断爱情不死,生离死别之际的一个眼神,比和平年代的任何山盟海誓都要重一万倍。 许檑察言观色到极致:“你在替蓝曳难过?” 你们感情真有那么好么?传闻中可不是这样。 肖苟不愿意退缩:“后来小隋去世,你们三人之间的故事就告一段落了…哦不,应该是从您砍掉栀子树时,这件事就该彻底平息了。” 许檑转着杯子:“不错,可就在今天,陈年旧事又被翻了起来,弄得谁都不好受,我心里动动荡荡,多少年没这样过了。” 肖苟收拾好多余情绪:“许局长,将军公馆有什么是您在意的?如果我双手奉上,您是否肯出手帮忙?” 许檑转了下眼:“我帮你蓝家什么?” 肖苟:“就别再绕了,蓝曳出事了,不然您这辈子也许都不会来这里吧。” 许檑点点头:“我原本想把这件事包装得稍微温和一点,不过好像失败了,将军公馆这四字的分量我明白,我想要的事后也会跟蓝曳亲口说,不过,之所以我今天亲自来了,是为了索要一份‘定金’。” 肖苟立刻明白了他话外的意思。 目光扫过许檑今日格外考究的衣着,他几乎要冷笑出来,难以置信,公众眼里冷硬持重的缉私局局长竟然绕了一大圈只为……泡自己,儿戏般,这人还打扮得花枝招展。 听他描述,他跟蓝曳亦敌亦友,为了怄这份气做到这个程度,气性也太大了些,况且以自己的身份,许檑这么干对蓝家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肖苟站了起来,就当许檑以为他要出言讽刺或情绪失控时,听见面前的青年道:“这有什么?我答应。” “你要是反悔呢?”许檑感到出乎意料。 肖苟:“那就是我的本事了,您怕我翻盘?” 许檑:“哈哈,好。” 走出将军公馆,许檑的脸色立即变了,他没有想到,养在深宅里的金丝雀,竟然没被养出一副天真愚钝的模样,反倒人精似的,句句都在猜他,半步都不让,什么都敢说。 —————— 蓝曳被绑架了。 这件事听起来太过可笑,以至于先锋军几个队长知道这消息时满不在乎,cao练的cao练,写报告的写报告,直到被一把夺过键盘当头棒喝:“不把头儿弄出来鬼给你批?!” 大家这才当真,迅速结队火急火燎地救人去了。 劫持蓝曳的那伙人倒也不是什么超级特工部队,而是一帮衣衫褴褛的乱民。前段时间,第五隶星的一伙雇佣兵和政府军交火时,穷途末路间投毒把全城的水源都污染了,有毒物质蔓延进地下水一连毁了附近十几个大小城市,大量市民中毒,很快就有大批移民被其他星球接收,剩下通过正规程序走不掉的就都偷渡逃离。不过敢非法跑到首都来的,不知道是太傻还是太莽撞。 单凭这些草班子成不了气候,他们背后一定有策划者,并且是手段十分精明的人,单从这些直接接触她的走狗身上半句都问不出。蓝曳政敌如满天星,把所有人都挨个儿怀疑一遍等同于无效,一时很不好查。 蓝曳那早直接带人到了口信中约定的地点,绝对的武装力量让她向来都这么肆无忌惮。 在那片废弃街区的教堂后院等到下午,跟她对接的人才现身。 蓝曳简明扼要:“我要更直接的证据。” 对方并没有拿出物品照片一类可以伪造的东西,而是打了个手势,一道人影从废弃的教堂里走了出来。 那人看起来仍旧是青年模样,棕色短发看起来很柔软,眼瞳也是淡淡的棕,身形瘦长,脸庞上有一层吸引人窥探的忧郁。 那是阮隋,传闻中蓝曳的初恋情人。 蓝曳的表情一瞬间凝固。 多年前临出征一别,她记忆中只留下这人奄奄一息的病容,再回家时,许檑给了她一个地址,那是他长眠之地。 许檑竟骗她? 用十七年之久编织这个谎言,又是为了什么? 阮隋泪如雨下,越走越近,蓝曳没有抗拒,直到两人相拥。 阔别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