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沉镜
＊西森x藏獒 —— 陆西森低头捏着烟，指尖搓着烟头，卷在立马的烟草都被揉散了，陆西森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雨，乌云沉沉压下来盖住，透不出一丝光来，只剩下不停打在玻璃窗上的雨，陆西森甚至能嗅到铁腥气，他出神看着玻璃上的水珠摇摇欲坠，最后拉出一条长线，滑出一条条水痕，外面反光的霓虹灯亮起，折射在雨幕里模糊发毛，大片大片光影晕开散射在玻璃上，又被水痕割裂得支离破碎，起了雾气，白茫茫的，又看不真切了，连带着一切都被覆盖住。陆西森抬手用食指按出一个点慢慢划开，画着圈，看清一隅又立马被白雾慢慢弥上。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陆西森并不回头，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一个坚硬的东西抵在他的后腰，带着铁质的冰凉，泛着硝烟气息，来者笑吟吟：“陆爷倒是好兴致。” 陆西森低着头丝毫不在意暴露自己足以致命的后颈，他再轻轻一捏烟头，烟卷就散开了，揉烂开来，烟丝散落了一地，背后的人瞧见了倒是仿佛闲谈一般笑道：“这地毯可是我找国外的手艺人订做的，清洗起来可不容易。可惜了，陆爷瞧不上。” 陆西森也跟着轻叹：“是可惜了。” 身后的手突然暴起抓住陆西森的头发，颤抖着癫狂用枪口对准他的太阳xue：“陆西森，喊你一声爷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弟兄们为你赴汤蹈火你吃rou我们倒是连口汤也喝不上，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就是条狗也养熟了吧？！” 陆西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自顾自重复了一边：“可不是养了条狗。” 见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往日里冷峻的面容倒是一瞬间生动起来，那人只觉得一阵寒意，低声咒骂着：“疯子，真是疯子。” “你说得对，我养了条好狗。” 话音刚落，那人的脑袋被整个贯穿，从后方而来的一发子弹彻底结束了他的生命，直直倒在地上，喷溅出的血染红了整个地毯，陆西森蹲下来看了看，沉默不语，尹傲见了走上去站在他身旁。 陆西森说：“可惜了一张地毯。” 尹傲将目光落在他有些凌乱的头发，伸手拨弄好了，陆西森慢悠悠站起来，冷淡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男人头女人脚？摸不得。” 尹傲捻起一撮黑发，看着显露出来半白的颜色道：“褪色了。” 陆西森朝着窗户看了一眼，还在下雨，照不出模样，只得问他：“是吗？改天找人去补个色。” “白发也好看。” 陆西森没接话，自顾自走到书桌前面的椅子坐下转了一圈，又转回来问他：“货呢？” “已经全部吐出来了。” 陆西森随手一个个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书案合同纸张全都翻出来散乱在地上，随手拿起一个U盘揣进兜里，起身道：“走吧，我的乖狗狗。” 尹傲点头，跟在陆西森身后，随意抬眼看到白雾弥漫的玻璃窗。 只剩下陆西森随手画的一个笑脸。 下了楼尹傲给陆西森拉开车门，自己坐在司机旁边，陆西森坐在后座，一时间陷入沉默，司机一言不发启动车开走，陆西森透过狭小的嫌隙看着雨刮器，左一下，右一下，把纷乱的雨珠全部拂去，可雨越下越急了，不停砸来，一道两道水痕滑一下来，雨刮器始终是机械性的重复动作，陆西森盯着水痕，开始在心里下赌注，看哪一条水痕滑的又快又长，到底能不能完整坠落下来呢？每当他还没看完，又被雨刮器一股脑扫走了，拦腰斩断，像是无情的收割机留下干干净净的玻璃，陆西森看着残留的水渍，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外面倾盆地倒雨，细雨如绳开始连接雨幕，陆西森看到的景色都像是被水洗过一遍，只残留下扭曲模糊透着的刺眼光晕。他看到司机扣好的安全带。他后知后觉拉上安全带扣上，轻轻“咔哒”一声，却划破了车内沉闷的死寂，陆西森突然出声叮嘱到：“阿尹，扣好安全带。” 尹傲愣了一瞬间，随即扣好安全带。 陆西森开口问道：“小李，有想过去跑滴滴吗？” 开车的是个年轻人，听到陆西森的话却不敢不应，开口道：“没有，东家的车我怎么敢随便拿去接单。” 陆西森若有所思点点头，靠在椅背上对尹傲轻松笑说：“小李车开的挺稳的，你回头给人家包个大的。” 尹傲自然点头应了，抬眼看向后视镜，陆西森的脸隐在暗处，只能看到下巴，看着他闭合的唇，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又看向前方的路，一幕幕被雨遮盖又变得清晰，每一秒都在不停变换着，让他想起来方才的房间里的那扇窗户，他说：“小李是做的不错。” “东家平日里对他们的好都记着呢，哪有不尽职尽责的。” 陆西森这话没答，尹傲也不再多说。 过了一会儿陆西森轻飘飘开口：“我看秦林那块地儿不错，现在他没了，身边也没几个可用的人，要不你去接手吧。” “不去。” 小李在一旁开着车却是心惊rou跳，强行摁住自己去看后视镜的反应，尹傲却气定神闲。 “怎么不去？” 尹傲也毫不避讳：“狗怎么能不好好守着主人呢？” 陆西森手指轻轻敲着手腕上的表盘：“我看你倒是胆子大得很，都爬到主人床上来了。” 尹傲低笑了一声。 车一路开到大院门口，尹傲先下车把伞撑开，拉开后面车门，陆西森长腿一跨出来，尹傲细心将伞遮住他头顶，风吹的大，吹得雨丝都斜，跟着飘打在尹傲一边肩膀上，连带着半边身子眼瞧着都湿透了，陆西森径直往院子里走去，来到别墅门口，按了一下指纹开锁，两人进去换好鞋子，收起滴答落水的雨伞在玄关，陆西森踩着拖鞋一边往沙发走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他放松坐在沙发上一手扯开领带，尹傲过来收拾他的西装外套，看到后摆沾上的的血迹，皱了下眉：“衣服脏了，我拿去扔了吧。” 陆西森眼神都没分一下，就点了头：“扔吧，反正也没多贵。” 尹傲听了这话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陆西森这才看向他湿透了半边身子，对他说：“你也去换个衣服吧。” 他听着外面雨敲打的声音还没停，说着：“雨下那么大，就别回去了，今晚留在这吧。” 看他愣住，陆西森这才觉得有趣，躺靠在沙发上每个正形：“怎么，不愿意？床都爬了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尹傲跟了他多年怎么会反应不过来他生气了，可是他却直勾勾看着陆西森，陆西森叫他盯得烦，随手抄起一个靠枕朝他砸过去：“滚。” 尹傲抬手就接住靠枕放在一旁，扭头走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陆西森正打开电视机对着电视屏幕上的海绵宝宝看着专心致志，手里剥开半个橘子，脚翘在茶几上，怀里抱着枕头背上靠一个，时不时乐几声发出笑意，尹傲拿着毛巾擦头发在他身旁一屁股坐下，陆西森随手递给他一瓣橘子，尹傲想都没想拿起来吃了，酸的眼泪都出来，陆西森乐顿时乐的不可开支，笑够了就歪倒靠在他腿上，尹傲只穿了一条宽松的长裤，上半身只套了个黑背心，陆西森舒舒服服躺在他腿上感受着他身上腾腾的热气，裤裆里那玩意这也遮不住，陆西森抬头一寸寸描摹着他身上的纹身，是这小孩自己要纹的，龙腾鱼跃，倒是大气，这一身肌rou流利劲韧，摸着手感也好极了。 陆西森又翻身扭头去看海绵宝宝，尹傲把手放在他脑袋上抚摸着，陆西森享受的很，也不反抗，倒是使唤起人来了：“还有烟么？” “茶几底下。” 陆西森这就去翻，翻出来一包，又抽出一根细烟，他擦亮火光点燃，复又躺在尹傲腿上：“女士烟？” “你放的？” 尹傲看着电视里的海绵宝宝喊着派大星我们去捉水母吧，答：“嗯。” 陆西森不回复了，他躺在尹傲腿上，含住烟嘴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薄荷爆珠，她品味不错。” 他叼着烟也不说话了，只是沉默一口一口吸着，一根细烟很快就烧到了底，陆西森两指一捉，将明灭的烟头摁在尹傲腿上，裤子被烧开一个焦黑的洞，灼到皮rou，尹傲也不喊疼，反而忍不住沉沉笑了一下说：“是我买的。” 陆西森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将烟头往他手里一扔：“我去洗澡了。” 尹傲面不改色捏住烟头，两指一夹掷到垃圾桶，看着他背影：“老大，你发情期快到了？” 陆西森懒得理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上了楼将浴室门关得哐当响，尹傲在楼下都听得到。 他泡在浴缸里望着升起来的白雾出神，这时候浴室的门却被拉开，陆西森头都懒得抬，尹傲拖了个板凳过来，拿起旁边花洒调到合适的水流，打湿他的头发，挤出洗发露抹上搓出泡沫，陆西森舒舒服服靠在浴缸，任由后面的小狗崽子给他搓，他闭上眼睛。 “外面雨停了吗？” “还没有。” 陆西森说：“今天让你接管那块地儿，怎么不去了？” 尹傲护住他的耳朵拿起花洒冲水：“别再问了，我不去。” “我认真的。”陆西森张开眼睛看向水面。 “不去。”尹傲直接否决了他，还对他说道：“要冲水了，闭眼。” 陆西森闭上眼睛，温热的水流从上方冲刷下来，他不好开口说话，等尹傲冲干净了，他才从浴缸里站起身，刚要跨出去，尹傲直接拿出浴巾把他裹好抱起来，陆西森无奈，只能被他抱着坐到床上，身下垫着浴巾，房间内早就开了暖气，尹傲给他吹头发，手指抚摸穿梭过他湿漉漉的发丝，陆西森赤身坐在床上，他一边吹，陆西森就说着：“你不能老跟着我做这些事。” “我看人家都恨不得早点自立门户，你怎么还不走？” 耳边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倒是让陆西森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了，他打了个哈欠，尹傲也吹干了他的头发，见他一直不接话，陆西森便也不再提起，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就被尹傲塞进被子里。 他躺在床上看着尹傲，恍然尹傲已经长得那么高了，见他转身要走，陆西森看着却开口道：“一起睡吧。” 尹傲说好。 知道陆西森睡觉没有留着灯的习惯，他关了灯就上了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外面的雨似乎怎么也下不完，却被隔绝开来，屋内静谧而宁和，窗外喧闹的雨声似乎也离得他们远了，这里远离车水马龙，静得仿佛只能听闻到身旁的呼吸声。 “阿尹，你要跟着我一辈子吗？” 尹傲翻身过来看他，陆西森只觉得那双眼在黑沉的夜里却微亮着，正专注看着他。 “嗯。” 陆西森背对着他轻叹，尹傲从背后拢住他，只觉得怀里的人太清瘦，他回忆着方才发丝柔软的触感，他说：“跟着老大。” 屋内没有一丝光亮，厚厚的防弹玻璃和遮光窗帘将他们与外面喧闹的世界切割开来。陆西森蜷缩成一团，身后男人的胸膛却温热而足够宽阔将他罩在怀中，他感受到身后的热源，才觉得这寂静的长夜没有那么凉薄了。 黑暗中似乎蛰伏着许多怪物，明明没有一丝光亮影子却扭曲着，他看到他们每个人的模样，似乎正虎视眈眈怨毒着盯着床上的他想要随时将他吞噬，一同拉入这地下的泥沼，而陆西森认得他们每个人熟悉的脸，他一一细看过去，却兀自笑了。 尹傲没有问他为何突然发笑，他没有梦，也不会做梦，他不会害怕，也不在乎。 他此刻想做，便也那么做了，他拥住陆西森在他脖颈间蹭蹭，陆西森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觉得有些痒意便轻轻拍开他的头，推也推不开，陆西森无奈，便也只能由他去了。 陆西森这一次转头再去看那些影子，却什么都没有了，融入黑暗里，只剩下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拍在窗户上，最终无力滑落下去。 他又看了看尹傲，最后才闭上眼，安稳睡去。 他有什么睡不着的？他想。 他知道枕头下面永远有一把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