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ξ问 次日晌午,李火旺趁着午休时间来到了华庭大厦楼下。 他在葱郁的树下只犹疑了两秒钟,便抬脚走入了旋转门里面。 大厅里的职员们全都行色匆匆,各司其职,偶有一两个在电脑前摸鱼的,见到有客人来的一瞬间,也都迅速切回了桌面。 李火旺轻车熟路地走到前台登记,在被温柔的告知清总正准备开会,请您稍等后还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麻烦了人家接待似的。 “他在几楼开会?我上去等他,大厅里人太多了。” 这间公司是诸葛夫人名下的企业,所以李火旺来过次数也不少,已经被老员工眼熟记住了。前台不敢怠慢,忙不迭地给开了临时门卡递上去。 “会议室在十七层1701,清总的办公室在1708,会议预计半小时,您可以先去办公室稍等片刻,我会安排人给您送上茶水的。李先生,这是进入清总办公室的临时卡,请您收好。” 李火旺接过门卡道了声谢,转身上了电梯。看着透明观景梯外的景色,他在心里默默吐槽这货特意把办公室选在和会议室同一层不会就为了少走几步路吧。 事实证明,他还真没猜错。 李火旺出电梯门时看了眼表,距离接待提过的开会时间还剩五分钟,而好巧不巧的清旺来就在这时从走廊尽头向着位于电梯口不远处的会议室走来。 清旺来眼见都要走到五号门牌的茶水间了,忽然看见电梯门打开,走出个一身乍眼红衣的人来,几乎是想也没想的转身就走。 秘书当场傻了眼,不知道老板本来往会议室走的好好的怎么又忽然调了头。 “清旺来!你他妈站住!” 李火旺没想到对方见到自己居然是这种脸色和态度,登时就气急败坏地喊了出来,快步跑向那个背影。 可前面那人就像没听见一样脚下生风,反倒是周围三三两两的职员都眨巴着眼睛八卦地看向自己的老总和这位突然闯入的客人。 秘书跟着快步行走,高跟鞋都要磨出火星子了,终于还是没忍住在老板耳边崩溃建议道:“清总,李先生应该是正规预约进来的,您要不还是见一见——再这样下去整栋楼都要知道了。” 清旺来脚步一顿,难得听了一次劝,终于还是回过头来,微笑看着跑至近前咄咄逼人的李火旺。 “嫂嫂怎么来了?你不是不愿见我?” 李火旺哪里听他这套,气的直骂:“少他妈在这跟我胡扯,你跑什么?做了亏心事知道心虚了?” 清旺来面色不改:“我没跑,我只是生来步态轻盈。” “……” 李火旺被他呛得一个倒仰,差点儿气晕过去。 在他晕倒之前,对面人终于大发慈悲的推迟了会议,而后一句话结束了闹剧:“有什么事来我办公室谈吧,里面隔音好,随你胡闹,别在外面叫旁人看了笑话。” 李火旺顿时感觉胸闷气短,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儿憋死。他握紧了拳头,很想当场就给这张假笑的脸皮来上两拳,可惜旁边还有不少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的员工,他又担心贸然动手会给诸葛夫人的公司造成负面影响,只得作罢。 最终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跟着对方隐入了那间“隔音颇好”的办公室。 清旺来选的这间办公室位置倒是一绝,虽不在大厦顶楼,却也是在采光最好的平层,正冲着门口的就是全景落地窗,拉开窗帘便可看到楼下车水马龙,夜间霓虹灯火。 室内装扮多以灰、黑为主,布置的也很雅致,各类名贵摆设一应俱全,让人一看便知其主品味如何。 李火旺不等人请,径直便朝着那张雕花楠木的办公桌走去,而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那把办公椅上。 清旺来哑然失笑,走到旁边去给他冲茶。 “李火旺,你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 “你想要孩子吗?”李火旺没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问出了这句话。 清旺来原本伸向铁观音的手一顿,最终还是挪向了右边的茉莉银豪。 他调好水温后没急着冲泡,而是回身笑盈盈地问道:“怎么,你怀孕了?” 李火旺马上说道:“没有。” 清旺来便耸了耸肩,顺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要与否,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你的想法。你想要孩子吗?” 李火旺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他从没想过清旺来居然也会这样说。 也许我该骗骗他。李火旺看着对方娴熟泡茶的背影,心中忽然没由来地升起一个邪恶的念头。 告诉他我有了一个女儿,但我选择不要——我扔掉了孩子,把她从腹腔中掏出,也就斩断了与你的一切瓜葛,那团血淋淋的生rou代表着我们的过往,而它的最终归宿只能是腥臭的垃圾堆。我毁掉它就像毁掉一颗身体内的肿瘤,它会带着苦果归落于尘土之中,你也不要再妄想借任何东西来控制我。 ……要这样说么? ……也许那样说,就能从这张似人而非的假面上看到扭曲的表情了。 然而这样可怖的念头不过出现了一秒钟,他便被递到眼前的翠绿茶水弄回了心神,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 李火旺捧着茶杯,被蒸汽熏得鼻尖冒汗,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冒着热气的茶水。鬼使神差的,他盯着杯底那被泡的肿胀的茶叶,忽然开始幻想起来——我方才所想究竟是真是假?是否确有其事,我真的亲手扔掉了自己的孩子?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自己双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个孩子会不会长的和诸葛渊很像?还是更像自己? 不对,女孩儿的话,还是谁都不要像。她要眉眼如画,漂漂亮亮的,只像小女孩儿自己才好。 他越想越入神,思绪越飘越远,一会儿功夫便神游天外了。 清旺来见他想的入迷,只好轻拍他的肩膀令他回神。 李火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手中茶盏也跟着心脏一跳,歪倒在杯托里。 他被溅起的茶水烫的龇牙咧嘴,指尖通红,幸而清旺来及时将他拉起远离了座位,否则只怕腿上的皮rou也保不住了。 清旺来皱着眉将那对价值连城的茶杯扫进了垃圾桶里,他自己的那杯连喝都没喝,也陪着李火旺余下未喝尽的茶水落入了废纸篓中。 他从抽屉里拿出药膏,一面半蹲在人身前替人涂抹,一面漫不经心地继续方才的话题。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孩子与我而言不是什么必需品,你想要,我可以配合你,你不想要,便更无所谓。孩子不会是我们沟通的桥梁,也不会是横在我们之间的沟渠。” 李火旺看着他认真给自己上药的样子,终于彻彻底底清醒过来了。 “给你生孩子?除非我得了失心疯。” 他冷笑一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清凉的药膏接触到被烫的红肿的皮肤,反而火辣辣的更加难受。 你现在这样又跟失心疯差多远,清旺来在心底默默想到。但考虑到这句话说出口可能会带来的后果,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毕竟他现在没心思应付一个炸毛的李火旺。 “真可惜,”这翩翩君子于是挑起了眉头,不无惋惜地叹道:“我还想过我们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呢。” “李火旺,”他无奈的问道:“你到底来找我说什么事?” 李火旺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目露凶光:“甭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把那天的照片删了,我立马就走。” 至于是什么照片,又是哪天的照片,不必点破说透,二人都心知肚明。 清旺来视线缓缓下移,看向对方颈间那枚浅淡的牙印。宽大的衣领压根遮盖不住,反而起了反作用,使其在视觉效果上更加明显了。 李火旺还无知无觉地仰头盯着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这身皮rou又被贪看了哪里去。 “嫂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呢。” “靠!你他妈的——” “李火旺,”眼见对方的拳头就要招呼到脸上了,清旺来这才适时地攥住了他的手腕,“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李火旺简直快被气疯了,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得被这个逼气出心脏病来才算完,可当下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愤恨地放下拳头。 “你说,你来提条件。” 他烦躁地随意捋了捋头发,清旺来则趁此走到他身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其掼倒在了刚喝过茶的那张桌子上,一把拽下了他那条红色的休闲裤。 李火旺震惊到连反抗都忘了。 直到清旺来的手指长驱直入,捅进那片湿漉漉的花地,面色微变时,他才反应过来。 “这么湿,早上刚做过?” “滚!清旺来你他妈的个卑鄙小人——啊!”李火旺愤怒的扭头,半句话都没说出口就被猛然插入的性器给堵了回去。 晨起才刚被捅开过的腔xue温暖潮湿,很轻易地就把那粗大的性器给纳入吞吃到根部。清旺来面无表情地把李火旺摁在那张雕花楠木办公桌上,掐着他的后颈将他捅到了底。 连结处很快便被带出了黏腻而又绵密的蜜液,艳红的软rou滋滋有声地附在yinjing上蠕动收缩着。李火旺被顶弄的手掌只能死死扒住桌子的边缘,被掐着腰狠cao了半天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可这会儿已经连喘息都有些困难了。 “等等……你慢点…cao!你他妈怎么不带套!” 清旺来闻言笑了一声:“这里是我的办公室,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李火旺在嘴上倒是一点儿也不肯落下风,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谁知道你这伪君子一天到晚都在这里干些什么?” “好吧,”清旺来对他的嘲讽好似免疫一般,毫不在意:“不过我没有骗你,这里确实没准备。” 李火旺急了,反身抬脚就踹在他胸膛正中央,借力想要分开二人的结合处,顺势起身。 清旺来哪能顺他的意,在yinjing挣动着滑出一半时抓住身下人的脚踝,猛的将人拉了回来。 这下可真是半点儿没留力,直接整个儿捅到了底,那团湿哒哒的嫩红xuerou热情的迎了上来,滑溜溜的软rou包裹着粗壮的yinjing,没怎么被进入过的zigong十分排斥这个不速之客,青涩生嫩地蠕动着想要将异物排出,却只能被顶入得更深。 “呃……” 李火旺被捅的眼前一阵发黑,简直像是被牢牢钉死在了这根rou柱上一样。 “这么大反应作什么,倒像我杀了什么人似的。” 清旺来轻笑一声,不等他适应就将yinjing整根埋入,强横而又野蛮地动作起来。 “毕竟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也没戴套,现在又何必去计较这些呢,你说是吧——嫂嫂?” 最后两个字一落地,李火旺便不留情面地甩了他一巴掌。 “滚,我不做了!” 他缓过神来,恢复了点儿气力,便挣动着要走。 清旺来顾不上被打的泛红的脸颊,无奈的按住他乱扭的身子将其拉回:“怎么这么无情,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呢?” 李火旺恶狠狠地瞪他:“我他妈没兴致了行吗?” 清旺来哪里肯放他走,单手就捉住他那只伶细的脚腕,惹得脚绳上的金铃和飞鸟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二人正僵持不下,谁也不让谁时,忽然从桌面上传来一阵刺耳的铃声。李火旺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攀上了对方的手臂,身下xue道无意识地缩紧了起来。 清旺来“嘶”了一声,拿起桌上那块手机,他看了一眼来电页面后,眉毛却舒展开来,嘴角挑起一个非常古怪的弧度来。 “李火旺,没人告诉你,手机不要乱放吗?”他微笑着将显示屏展示在人眼前,“诸葛渊”三个大字明晃晃的闪烁在屏幕上。 李火旺瞪大了眼睛,猛地直起上半身就要去夺自己的手机,然而清旺来高高举起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则将他摁回了冰凉的桌面上。 “你他妈敢接!” 可惜此时再怎么威胁也没用了,因为那个听不懂人话的显然不会按他的意思去做。 李火旺气的浑身发抖,举起拳头却砸不下去,只能在绿色的通话按钮被划开的一瞬间连忙收回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喂,火旺。” 当那道温柔的声音通过那个狭小的设备传递过来时,李火旺几乎是在瞬间无可抑制的高潮了。 他眼角红通通的,因呼吸憋闷而泛出一些生理性的泪花来,神色惊惧地看着清旺来,生怕对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饶是在如此难受的情况下,他也仍老老实实的捂着嘴,没露出一丝声响,唯恐惹了电话那头的人怀疑。 日夜思念的丈夫通过短促的电流传递关切的问候,他却在其胞弟身下与人苟合,愧疚感便在这样的情境下再度翻腾升涌起来。 清旺来差点儿被剧烈收缩的甬道刺激的当场缴械,他停顿了一两秒来平复呼吸,而后才沙哑着嗓子开了口。 “哥。” “……小清?”电话那头的诸葛渊显然很意外,“火旺的手机怎么在你那里?” “嗯……嫂子今天来公司找我,谈一些事情。” “这样。那他现在在哪儿,怎么没拿手机?”诸葛渊没问他谈什么事,而是第一时间关心妻子的状况。 清旺来闻言,笑呵呵地将手机放到了仰面躺倒在桌上的李火旺旁边,摁开了免提。 他欣赏着对方震惊又愤怒的眼神,心情逐渐变得愉悦起来:“他啊,他现在正在……” “我身下”三个字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李火旺急切的撑起上半身,揽住了清旺来的脖颈,颤抖着吻上了那瓣柔软又令人愤恨的薄唇,将一切未出口的话语全部堵回了肚子里。 清旺来垂下眼睫,看他双眼紧闭、满脸都是抗拒逃避的样子,攥紧自己衣领的双手却尽显妥协与哀求意味。 “……小清?” 长时间得不到回答,诸葛渊在电话那头不禁疑惑出了声。 “嗯,”清旺来捏着李火旺的后颈将他拉远了些,不紧不慢的回应道,“嫂子下楼跟人拿文件去了。” “好吧,”诸葛渊丝毫没有怀疑,只是叮嘱了两句,“我没别的事,就是问问他今晚想吃些什么,我好提前定下餐厅。” “嗯,好。一会儿嫂子回来,我会转达的,到时叫他回你电话如何?” 俩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自觉也没甚可说的了,便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断,李火旺终于松了口气。 他想也没想,确认挂断的那一刻,照着那张可恨的脸就一拳砸了过去。 清旺来没躲也没避,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拳直接给揍的偏过脸去,腮颊处很快便印出淤色来。 老实说他不在乎,打两下又如何,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养条狗还有脾气呢,倘若一直憋着不让发泄,哪天疯起来不认主了,自己才是得不偿失。 李火旺终于如愿以偿地揍到了这张可恨的脸,心中邪火顺着拳头打了出去,心情立马舒畅了许多。 当然,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到了也没逃过,还是被摁在那张四方雕花桌上翻来覆去地又折腾了一个小时。 等到最后结束时,李火旺已经腿根酸软,大腿内侧最细嫩的皮rou被摩擦的泛起薄红,无法合拢的xue口也在不断向外淌着刚被射入的浓稠精水。 他大敞着腿,连根手指都懒得抬起了,只任由清旺来替他处理着身下的狼藉。 清旺来抽出几张纸巾来替他擦拭红肿外翻的xuerou,他下手没轻没重,虽几番擦净了腔道里涌出的黏腻白精,却也磨得那两半蕊rou愈发火辣热痛起来。 李火旺被那粗粝的纸巾摩擦得直倒抽气儿,他没好气地拍开清旺来的手,恶狠狠地将人推开,一言不发提上裤子。 清旺来被推的一个踉跄,竟也不恼,他甚至不在乎脸颊处的伤口会不会扯动肌rou,只是笑着问道:“这就要走?不多留一会儿吗,我的休息间有浴缸,可以泡澡。” 李火旺边提裤子边冷笑:“你cao心的事倒多,闲到太平洋去了,我跟我合法丈夫回家共进烛光晚餐,你管得着吗?” “我没要管,问问而已。”清旺来再度伸手,平心静气的给他系好了裤带。 紧接着他拉开一旁的抽屉,从中掏出了个样式典雅的四方小盒。盒子不大,摆在手心刚刚好,两侧还留着两个透气的小孔,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送你的,看看吧。” 李火旺狐疑的接过来,打开一瞧,里面竟是条盘尾碧腕青。 那小蛇不过拇指粗细,腕口大小,银骨绿鳞,模样喜人地从盒子里探出头来,看到李火旺的一瞬间便欢喜地吐着信子缠到他腕上去了,将将好绕足他手腕一圈。 李火旺吓了一跳,登时将那活物弹回了盒子里,冷血动物的鳞片在手背上滑过的感觉很是瘆人,直接把他惊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靠!这什么!” 那腕青冷不丁被弹开,几个月来磨练出的亲人习性一秒消退,又变回了怕人的模样,委委屈屈地缩回盒里,不再冒头。 平心而论李火旺并不怕蛇,但说到底他也没多喜欢这类东西,他分辨不清蛇的种类和毒性,只好一视同仁的将其全部划入警惕区内,就像因为分不清森林里的蘑菇有毒无毒,干脆不采任何蘑菇了一个道理。 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也没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威胁,左右是个不会言语的哑巴物儿,留着也就留着了。 然而下一秒,李火旺就眼睁睁看着清旺来塞回那条腕青,盖上了盖子,然后直接连盒一块儿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你干嘛!”他目瞪口呆地问道。 清旺来听后反而纳闷的回望向他:“你不是不喜欢?本就是送你的礼物,既不愿要,它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和垃圾一并处理掉就好。” ……得,他就多余问这一嘴,和这种神经病到底有什么好理论的。 李火旺无语了几秒钟,他从桌子上蹦下来,又弯腰从筐里拾出了那条小蛇。 清旺来疑惑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狠瞪了一眼。 “闭嘴。” 好吧。清旺来无所谓地耸耸肩,识趣地闭上了嘴。床伴要是因为体验不佳而导致事后情绪不好,他总该负点儿责的。 “你走开,”李火旺穿戴整齐后见他还挡在眼前,当即不悦地绕开了他,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我要回家。” “我送你。”清旺来拿上衣服,跟在后面出了门。 恰好秘书在门口候了大半个钟头,终于见二人出来,看着李火旺阴沉的脸色和老板那半边儿青紫的脸,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只低头看着鞋尖,忙不迭地将二人送上了电梯。 电梯下落的过程中,李火旺忽然掏出那个装着腕青的礼物盒,递给了一旁局促不安的秘书。 “送你了,喜欢你就养着,不喜欢就送别人。” 秘书呆住了,下意识看向清旺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干她们这一行的,原则就是老板的闲事不管不问不好奇,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这俩人不管刚才是打架还是赌气闹别扭,她都一个也得罪不起,更不能明面上表现出向着谁来——开玩笑,盒子里万一是块名表或是枚戒指呢,她要真收了那还了得,估计明天早上就得因为左脚先迈进公司被遣回家了。 清旺来见状,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既然给你了,就收着吧。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打紧的。” 秘书听完赶紧接过,笑着道了谢,实则心底将这两个为难打工人的货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这段小插曲随着电梯飞速下降也很快被抛之脑后了。一楼到后,李火旺快步走出电梯门,清旺来则跟在后面,亲自将人送至门口,侧脸一块儿青紫毫不避忌的显在人前,大厅里人来人往的,引来员工们频频侧目。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不知老板又怎么惹了这位常来常往的公司合作方兼自家大嫂,居然也没讨着好儿,瞧那脸给人打的,一看就是下的死手。 清旺来在人前最能装也最会装,和在床上那个疯样儿简直判若两人,若叫不知情的人来看,也许第一印象会说他像个绅士也未可知。 此时此刻,这位绅士正彬彬有礼地替自己的大嫂推开旋转门,露出一个道貌岸然的微笑:“嫂嫂,慢走。” 这假笑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所以李火旺的回应,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比了个潇洒利落的中指,顺便做了四个字的无声口型。 “去你妈的。” ξ岁 “来,小朋友们,看这里!” 幼儿园的护栏外,挤满了等候孩子们放学的家长,大家肩挨着肩脚挨着脚,虽然被晒得满身是汗,但却都没有怨言,都在耐心地等待着放学铃的响起。放眼望去,园内皆是青春洋溢的年轻教师们在领着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列队活动,看上去好不热闹。 李火旺站在树荫下,笑眯眯地冲着穿公主裙的小姑娘招手。 今天他休班,难得有空来接孩子放学。学校是四点十分带队出园,他四点整来到这里时,已经有不少家长在门口等了半小时了。 此时虽是下午,太阳却还没有落山的意思,烈日挂在正当空,晒得每个人都心浮气躁的。然而再炎热的盛夏也抵挡不住家长们的拳拳爱子心,李火旺从前经过这所幼儿园时,每个时间段都能看到大批的男女老少扒着护栏院墙往里面看,无论那个时候孩子们是在做cao、游戏活动还是在室内上课,哪怕看不见自家孩子的身影,也要不死心的往教室那边看上两眼才作罢。 那会儿李岁还在办理入学手续,他还难以理解那群人的想法,心里觉得至于吗,孩子一天就上几个小时的幼儿园,又不是见不到了,哪里就那么想念了。 结果等到送孩子上学的第一天,他马上就体会到了那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小姑娘第一次离开自己那么久,入学前就抱着他的大腿不停掉泪珠子,虽然自己许诺了很快就会来接她,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去想孩子每一秒的状况。 想起李岁进教室前哭得双眼通红的样子,李火旺甚至幻想出了小姑娘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的小板凳上,没有朋友一起玩耍,只能偷偷抹眼泪的情景。 他一整天在工位上都心不在焉的,下班时间还没到,就卡着点儿溜了。在幼儿园门口和其他家长一样焦躁不安地等了好半天,才看到李岁笑靥如画地蹦跳着出来。 李火旺一把搂住女儿,看她在自己怀里手舞足蹈的样子很是奇怪,怎么早上还哭成那样,下午就像个没事人了? 老师则在一旁笑着汇报李岁第一天的情况,总结一下就是适应性很强,哭了一会儿就自己止住了,甚至表现出了很高的领导能力,在谁也不认识的情况下就能拿着积木块把其他小朋友指挥得团团转,顺利拼搭出了一个小小的城堡。 这显然令李火旺很意外,他甚少关注李岁的家庭教育情况,只知道诸葛夫人为孩子请了一堆家庭教师,每天定时上门来做一些启蒙教育,这样看来,还是颇有成效的。 如今李岁已经上幼儿园一年了,各方面都发展的很好,周周都拿着小红花回家,也鲜少在园中发生意外,偶有的那么几次因争抢玩具而闹的不愉快的小事,他也没有过问,都是诸葛夫人替孙女儿处理的。 “爹爹!” 烈阳如火,蝉鸣吵闹,李火旺也热的耐不大住性子,好在他来的不算很早,与身旁家长唠两句嗑的功夫孩子们也就放学了。 李岁踢踏着小碎步走出了幼儿园,看见李火旺的一瞬间就飞扑进了他怀里。 “慢点儿,岁岁,小心摔倒。” 李岁牵着李火旺的手,甩着脑后两条新编的麻花辫,开心地跟他讲起自己这一天在园中经历的趣事。 李火旺嘴角含笑,认真的听着,走到主干道上准备打车回家,谁料刚掏出手机,一辆黑色的奔驰便忽然从后面赶来,以并行的方式停在了二人身旁。 车窗缓缓摇下,李火旺面色不善的看着主驾驶位上的那张脸,下意识握紧了女儿的手。 清旺来打开车锁,摘下墨镜,冲着路边的父女俩笑意盈盈地招呼道:“还愣着做什么?上车吧。” 李岁仰头看了看李火旺,又看了看车内的人,怯怯地喊了声:“叔父。” “岁岁热不热?”清旺来笑眯眯地点头应和着小姑娘:“快上车,叔父给你买了草莓牛奶。” 一听有饮料喝,小姑娘立马来了精神。她一天在幼儿园要被老师催着喝好几杯水,早喝够了,何况林荫小道上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热的她刘海都汗津津的,因此她马上就松开了李火旺的手,拉开车门美滋滋地爬上去吹空调了。 这怎么一瓶牛奶就给收买了。李火旺看着后座上抱着牛奶的女儿略有些崩溃,但仍有些犹豫要不要上车,还是拉着孩子一起走。 “你怎么来了?”不怪他警惕,面对这个人,多点心眼儿总没坏处。 “今天周五,岁岁要上马术课,你忘了?”清旺来有问即答,倒也不催他。 李火旺一愣,才想起这茬。一周七天,女儿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兴趣课要上,时间长了他自己也记不大住顺序了,全靠老师电话提醒,原以为今天应该是练习小提琴,他还担心回去晚了让老师等太久。 “李火旺,你怎么连自己女儿的事都不放在心上?”清旺来无奈地一笑,长臂一伸,替他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先回家去拿岁岁的衣服和装备。” 李火旺被说的有些心虚,他摸摸鼻子,却没接这莫名其妙献来的殷勤,而是用力关上了副驾驶的门,转头和女儿一起坐到后排去了。 车门被暴力关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足见其用力之大,好似带着很大的气。 清旺来挑一挑眉,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内后视镜里看了眼父女俩,便一脚油门踩下去,很快就将二人送回了家。 李岁的幼儿园其实离家很近,开车也就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正是为了便利于别墅区的家长们送孩子上下学而特意建起的新园,也方便了保姆能及时给孩子们送去换洗衣物或是药品。 轿车缓缓驶进大门,稳稳当当停在了花草满园的院子里。 李岁第一个迫不及待的下了车,将书包递给一旁的保姆,小皮鞋踩得哒哒响,蹦跳着就跑进了屋里。 李火旺紧跟其后,思虑了片刻,还是扭头对清旺来说道:“你别进去了,我陪岁岁进去收拾,很快就出来。” “你别这么排斥嘛,我又不是空手来的。”清旺来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微笑着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我给岁岁准备了礼物,不让我进去,我怎么送给她呢?” 他手中拿了一个长方形的实木盒子,盒子上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那孔雀站在河岸边,昂首作朝日状,尾羽则垂地落入池水之中,即便不在内里放置物品,单拿出来欣赏也可谓精美。 李火旺刚要问里面是什么东西,就见他长腿一迈,已然朝着屋内走去了。 恰好李岁也刚抱着保姆收拾好的马术用具从卧房走出,清旺来随手放下那木盒,一伸手就将李岁整个抱了起来。 “岁岁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很开心!老师教我们背了新的古诗,还让我们画了小船和大桥!对了对了,窈窈她们都夸我今天穿的裙子好看呢!” 清旺来一捏小姑娘俊俏的脸蛋,随口道:“岁岁可爱,自然穿什么都好看。改天叔父再叫人送些裙子来,你天天换着穿,好不好?” 李岁用力的点点头,高兴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孩子表达喜爱的方式就是这样简单单纯,李火旺在一旁却看的醋意大起。他两步跨上前,将李岁接到了自己怀里。 “走吧,再晚恐怕上课就要迟了。” 清旺来却不急,而是复又拿起了桌上的那个木盒,冲着小姑娘微笑起来。 “我送给岁岁的礼物,还没打开看看呢。岁岁难道不好奇吗?” 一听有礼物,李岁立马挣脱了李火旺的怀抱,扭动着要下来看。李火旺抱不住她,只好把她放下。 那实木盒子一看便是能工巧匠所制,开关恰好设在木雕孔雀最长的那根雀翎处,一推一拉即可露出其中奥秘。 李火旺于是和李岁各拉一头,打开了那木盒,取出了里面那卷书香馥郁浓厚的画卷。 那轴画卷的纹边繁复精巧,用金边浅浅描勒过一遍,可以看出所绘的是一只盘踞于画框四周的麒麟,牛尾羊蹄,模样瞧上去威风凛凛,一看便是出自大家之手。 而画卷所用绢布也为上品,触之细腻柔软,唯一与普通画卷所不同的地方,便是那画框里竟是空的,唯有右下角与麒麟尾部相连接的空白处,有一枚鲜红色的钤印。 而那钤印也不同于普通的书画,不似寻常四四方方的名家斋号印,反而更加细长,印章的内容不知是哪个年代的书法字体,鬼画符一般歪扭连结,看上去更像是品鉴闲章类的吉语印。 这显然是一副只有纹框,没有作品的卷轴。 清旺来送了李岁一轴空画卷。 这是什么意思?李火旺大脑宕机了,茫然地攥着画卷的一端,不解其意。 清旺来半蹲下身,虽是对着小姑娘说的,眼睛却盯着李火旺:“岁岁喜欢画画对吗?叔父送你这样礼物,等你觉得自己画的足够好的时候,就把画卷填满,好不好?” 李岁高兴地点点头:“好!” 清旺来笑一笑,摸摸小姑娘的头发:“那我们去骑马吧?” 李岁欢呼雀跃地喊一声“好耶”,随手扔下那画卷的另一端,任它落在地上。没有了束缚的卷轴在地上滚动着平铺开,好像要延伸到无边无际的地方去。 李火旺还怔愣地盯着地上那卷画轴,直到佣人上前轻手轻脚的拾起,询问他要将其收放到哪里,他才回过神来。他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叔侄两人的背影,想问些什么,却又无从下口。 末了,才叹了口气对佣人吩咐道:“把它装回盒子里,放在书房吧。” 他顿了一顿,又皱着眉头接了句:“放在……嗯,放在专门堆杂物的那个柜子里吧,暂时先不要让先生看到。” 保姆垂下眼睛,恭敬地点头退下了。 “好的,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