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文网 - 同人小说 - 【FF16/泰伦狄翁】碎金飞龙草在线阅读 - All the beauty in the world(酒后

All the beauty in the world(酒后

    漆黑的房间打开一角,一缕光芒从走廊中斜射进来。浑身泥泞的人挤了进来,靠在门板上粗粗地喘气。他仰着头,用力握住自己的右臂,强硬的力道似乎让他的整个手掌陷进右臂的皮肤中。他拽下磨损严重的皮手套,露出下面包裹着整个右臂的绷带。绷带已经有些发黑,从缝隙中依稀可见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硬邦邦的像是整块大理石。

    他用嘴叼住左手的手套,将它扯了下来,松开身上缠绕的缓解疼痛的硬皮带。上半身的皮甲被丢在地上,他无心弯腰捡拾,腰部传来的阵阵疼痛令他面色惨白,痛苦地弯下腰。牙齿紧紧地咬住薄唇,不断渗出深红色的血液。他用尽全力从地板上爬起来,脱下裤子和靴子。浑身赤裸钻进房间角落的水池。浸湿毛巾,一点点擦拭身上的泥土与血迹,金色的发丝暗淡无光,一缕一缕地贴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大半张脸覆盖上石化的痕迹,蜿蜒曲折的花纹像是一条条河流在他的脸上流淌。金色的眼睛,布满猩红的血丝。深凹的眼眶和凹陷仿佛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那张曾经耀眼夺目的面庞如今像是个面黄肌瘦的死尸。他看着自己,笑出了声,"我为什么没有死呢。"

    魔法消失的世界,人们面对怪物的侵袭一下子束手无策,而当权者忙于重建国家,更是难以顾及。一些民间组织成立了赏金猎人组织,帮助人民扫荡入侵的怪物们。他正巧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只不过,他独来独往,向来被称为怪异的独行侠。他擅长用骑士枪战斗,可为了一些他不愿提及的缘由,他将长枪折断,换做两把轻盈的双刀。只有如同龙骑士般飘逸的身法像是无法抹去的灵魂得以保留。

    他没有名字,或者说,他舍弃了自己的名字。人们称呼他为"那个游侠",一位来无影无无踪的神秘独行客。一位永远躲藏在阴影中的守护者。在桑布雷克,人们说牺牲的狄翁王子是光,那么"那个游侠"就是暗。他游荡在瓦利斯泽亚,像是一个缥缈孤独的灵魂。

    曾经战争留下的伤难以愈合,就像一次次洒在伤口上的盐,刺痛着他的内心。疼痛令他清醒,清醒地提醒自己的过错。水流过白色的石化皮肤,溃烂的猩红伤口,如同烈火灼烧他的灵魂。他洗净枯草的长发,明亮的金色在黑暗中似乎发着淡淡的光。月光正当时照进屋内,他侧目月亮带给他的短暂时光。他想起一捧清澈的湖水,冲刷着他温暖的身躯,还有离别前冰冷的月光。他想起他的爱,想起他回不去的故乡。

    他换下一套新的皮甲,穿着衣服靠在床头抱紧双臂。他口袋中留下的钱足够他一段时间不用接受清理怪物的委托,但他只给自己留了足以生存的一小部分。穿戴着体面的套装离开了旅店小小的房间。"那个游侠"从来不会长期停留,更不用说是桑布雷克北部的边陲小城。临走前他向老板打听着附近是否有新的麻烦需要帮助,一边询问着附近收留战争遗孤的教堂。

    在老板没能多看上他的正脸几眼后,他拿起双刃收入刀鞘,轻盈地转身离去。每行走一步,身体的疼痛都在告诫他时日不多。像是踩在玻璃上的人鱼公主,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笑了,露出一个久违的耀眼的笑容。老板盯着他,被那临行游侠的面容所感染,那份热烈的光芒,仿佛依旧照耀着神圣桑布雷克的上空。他双手合十,向上天祈祷,愿伟大的瑰丽格尔保佑桑布雷克的荣光。

    来教堂步施的人并不是很多,在战后,一些贵族躲避起来远离灾厄,在无法被照顾到的边陲城市,人们只能依靠自救来熬过艰苦的日子。禀赋者与普通人的间隙也因此淡化,行走间不难看到互相扶持的人们。他带着积累的赏金报酬推开教堂的们。一位年迈的嬷嬷端着火烛从角落里走来。

    "已经是半夜了,先生,如果您需要找地方度夜,恐怕我们没有更多的房间里。"嬷嬷叹着气,语气中带着愧疚,"最近因石化力竭的禀赋者越来越多……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魔法消失了,女神还要带走他们的灵魂。"嬷嬷慢慢地走近他。

    "我不会留宿,嬷嬷,我是来送些东西就离开的。"他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将钱袋子递到嬷嬷手中,"虽然不是很多,但希望对您有所帮助。"

    年迈的老人抚摸着他递过来的袋子,里面沉甸甸的,装满了大陆通用的货币。她紧皱的眼睛努力瞪大,想要仔细去看看这个好心人样貌,她抬起粗糙的手,抚摸游侠的面庞。

    "女神会宽恕你,我的孩子。"嬷嬷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他的额头。

    "她会吗,嬷嬷,伟大的瑰丽格尔会原谅我吗?"他抬起头,望向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她会宽恕她所有的孩子。"

    在老人慈祥的面容下,他声音颤抖。双腿跪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他将嬷嬷的双手捧在手心中,亲吻她的手背。

    "谢谢您。"

    他迅速站起身,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将信递给嬷嬷,"这是我认识的一群善良的人,如果需要医治禀赋者的身体,希望他们能够帮助您。"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告别了这座城市,沿着巨木森林的小路前往下一个城市。旅店老板告诉他在森林深处有一群专门劫掠病弱禀赋者的山贼,他们在路途中打结石化严重和受伤的人,将他们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最终把他们都在森林深处孤独等死。

    他不能容忍这般残忍的事发生,决定趁着夜色即刻前往森林深处。对待猎物,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应对方法。他换下干练的皮甲,将它们打包卷在陆行鸟的行囊中。自己则是换上一身便衣牵着鸟走在前方。虽然已经不是风华正贸的年纪,他自认一头罕见的金发能引起这群盗贼的注意。他很擅长这个,在以前还是现在,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猎物的模样,然后等待着真正猎物的上钩。

    右臂石化的伤痕又向上蔓延了一小段,他几乎快要抬不起右臂了。好在没能影响手掌的使用,当这个胳膊完全石化时,他必须要重新规划自己的作战计划。或许再过不久,他就不能高高跃起,从空中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让我看看今天是谁送上门来了。"山贼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对方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手中的匕首在夜色中晃来晃去。

    接着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他身边的陆行鸟扇动翅膀瑟瑟发抖,他抚摸着它的脑袋,小声与鸟儿沟通,安抚受惊的孩子。

    "还挺有派头,我们这下是劫了那家的公子啊?"山贼乐呵呵地说。

    双刃藏在陆行鸟的翅膀下,在山贼刀子即将抵住他喉咙的刹那,开了刃的匕首就将对方头身分离。他一个翻身跳跃,站在巨木的高处,手中的利刃冰冷地收割所有人的头颅,献血四溅在他洁白的衣服上。一阵微风吹过,危险消无声息的来,又瞬息而止。他擦拭沾满鲜血的刀刃,将他们收回刀鞘。屏住呼吸克制着身体动作带来的疼痛,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将山贼的尸体堆在森林的空地,等待着渡鸦收走他们的rou体。他拿走了他们的身份证明,好去下一个镇上那些赏钱。浑身是血的游侠,坐在路边,短暂休息。从包裹中拿出一卷新的绷带,紧紧地缠住被石化包裹的手臂。

    "请宽恕我,伟大的瑰丽格尔。"

    脸颊上的痕迹越来越广,逐渐覆盖住了他的一只眼睛。金色的瞳孔变成了毫无生息的白,像是一块死寂的石膏。视线开始慢慢变得模糊,在彻底失明前,他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他想瑰丽格尔祈祷,祈祷自己能够回到故乡,能够回到白龙城。看一眼,哪怕就一眼。他想在他完全失明前,将那个身影永远记在心里。

    桑布雷克的新首都被牵到了水晶自治领与奥利弗列姆中间区域的平原地区,在广阔的平原重新建立起新白龙城,在数十年间繁荣发展。他一只游走在大路的各个小城,很少进入国家的首都,就算偶尔会从人们口中听到新城的事情,他也不自觉地去回避。尤其是重回水晶自治领,那段时间他昼伏夜出,恨不得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可就算是漆黑的夜,也无法掩盖昨日的太阳。

    迈入新白龙城的第一步,他就感到浑身不适,本能告诉他这里的危险无处不在,本能告诉他,在被发现之前他得逃走。他在畏惧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如今进入城镇不再需要严格的通关文牒,他披着斗篷混在拥挤的人群中,被推搡至白龙城的城门。抬头便能看见整块大理石雕塑的巨大雕像。长着巨龙翅膀的王子一手持银枪,一手持象征平等正义的天平,他的动作像是半浮在空中,宛如神明。

    他从未感到如此错愕羞耻,那份顽强的自尊心令他难以继续站在原地。他冲出人群,钻入暗巷,已经完全石化的右臂垂在身侧,仅剩下的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斗篷的衣襟。"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感到无力,他感到人群的呼声像是刺耳的利刃一次次切割他悬在崖边的灵魂。"他应该去死,他应该为他所做的一切赎罪。"

    他被完全打垮了,被阿尔蒂玛与安娜贝拉的诅咒。无法原谅自己,永远不会。蜷缩在角落,脆弱地像个孩子。他渴望女神带他离去,去哪里都好。

    一个逃避的懦夫。

    很冷,外面是不是下雪了。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晴空万里,原来只是错觉。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戴上斗篷帽子。顺着街道走,他找到了一间朴素的旅馆,他拿着所剩不多的积蓄租了一间客房。那个房间正巧能看到皇宫的正门。他微微眯着眼睛,用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想要在人群中看到些什么。

    很饿,或许该去吃点东西了。他下了楼,向老板要了一份最普通的料理。机械的进食,完全看不出对食物有任何品味。他的胃也在石化的边缘,味觉早就离他而去,现在能够做的只是拖着这幅残破的身体,实现他最后的愿望。一个对渴望赎罪的他,过分自私的愿望。

    "听说神皇今天会从自治领回来。"旅店中有人议论着。

    "是嘛,已经快二十年了,神皇陛下,每年还是要去自治领祭奠嘛。"

    "没办法,当时死了那么多人,就算是狄翁王子死在那里,神皇也得去那边安抚民心啊。"

    "我倒是觉得,他为了祭奠狄翁王子的占比更大。"

    "那他还收养了自治领的难民当作女儿。"

    "大公主都结婚了,也不见神皇陛下娶妻。"

    "听我以前在圣龙骑士团呆过的兄弟说,神皇陛下那是放不下狄翁王子。"

    "谁能放得下呢,起源的决战,罗兹菲尔德两兄弟都活下来了,可狄翁王子连尸体都没找到。神皇陛下二十年里一直在派人去找。"

    "我靠,这真的假的?这件事够圣桑报写个专题了"

    "那还能有假,这在圣龙骑士团都不是秘密。"

    他静静地听着人们议论,握着勺子的手不由得放了下来。他低着头咳嗽,胸口发闷,石化变得又严重了。

    "喂,兄弟,你没事吧。"旁边桌子议论的客人见他咳嗽不止,好声上前问候。

    他挥挥手,表示自己可以,不料那只彻底石化的胳膊从袍子中露了出来。他见对方惊恐地愣在原地,回过头,露出半张脸。他匆忙地站起身,像是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了出去。

    "怎么了?"同桌的人问。

    "现在还有石化这么严重的人吗,我看那个人整个右胳膊像块大理石,他一半的脸都石化了。"

    "不会吧,大公主知道了不得把他绑医院里灌药去啊。"

    男人沉默不语,他回忆刚才惊鸿一瞥的金色头发和瞳孔,那张憔悴的面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可能是人家天生身体不好。"

    他跑出旅店,重新戴好帽子,走进人群。今天神皇会在白龙城露面,他恍惚间记住了这一点。不知不觉,大脑也开始受到影响,他缓慢迈着步子走向瑰丽格尔的神殿,做出最后的祈祷。二十年了,他拯救了无数的人,希望,希望他能够赎清他的罪孽。他甘愿背负石化的痛苦走向死亡。他甘愿疼痛成为他生命的刻印。

    "瑰丽格尔会宽恕我吗?"

    他抬头询问着女神静默的雕像,也询问着自己。

    神皇泰伦斯,骑着金色巨龙降落在皇城的广场,人们欢呼迎接他的归乡。巨龙落地片刻,发出阵阵悲鸣,乖顺的巨龙忽然间变得难以制伏。泰伦斯察觉到不对劲,他伸出手抚摸着龙的脊背,低头凝视着巨龙的眼睛。他们之间在交谈,那是狄翁曾经交给泰伦斯与龙沟通的秘密。凝视他们的眼睛,用灵魂去与他们对话。

    巨龙飞离了白龙城,留下泰伦斯与龙骑兵们站在原地。神皇泰伦斯向民众挥手示意,就像他重复了这个动作二十年。他的视线在人群中不断搜寻着,一双金色的眼睛。

    他们的视线在一瞬间触碰到一起。金色的光在一点点消失。神皇惊慌失措地分离拨开人群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他追逐着那个金色的身影。无论多久,他都无法追上的身影。他的挚爱,从他掌心流走的金色泪滴。

    像是一场梦,他伸出手抓了空。黑色的斗篷怦然坠地。丁零当啷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很快神皇泰伦斯被人群拥住,他想要抓住什么,可无数的人将他们隔开。像是一条宽阔的河流。

    像是天上的银河。

    他在那边,我够不到他了。

    狄翁!他大声喊叫他的名字。

    狄翁!神皇以泪洗面,哭喊着他爱人的名字。

    金色的眼睛,像是蝴蝶,融化在阳光中。它扇动翅膀,悄悄地来,悄悄地离去。

    "伟大的瑰丽格尔啊,我愿再见一眼我的爱人。向他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