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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第十八章【挂号】

    18.

    俞南雁究竟是什么时候对这份感情认真起来的,孟旖晚不得而知,也从未有所察觉。直到俞南雁第一次与他提分手,他还在认为俞南雁是嫌他和别人睡觉太脏,才要结束他们之间rou体上的亲密关系。

    “你怎么活得越来越像老何了。”

    俞南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叮嘱他最近要看好念君的功课,小升初前最后一个寒假好好利用起来,说不定能冲刺一下重点中学的考试,就不用走分配了。他在厨房的窗前看着俞南雁骑着摩托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年末最后一天,孟旖晚早早领着何念君回到了jiejie家,他照例和姐夫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做出一桌子满汉全席,一多半的菜都是孩子们爱吃的。这次饭他做得心不在焉,切菜一不小心切到了手,流了血,何一方见状立刻拿来了云南白药和创可贴,呼呼地给他吹了吹伤口,再细细地包好,埋怨舅舅粗心了。他嘴上说着要孩子别担心,但炒起菜来又忘了放盐,臭小子和石亚湄都说这盘芹菜熏干被老孟炒得干巴巴的,一点都不好吃,何一方却把那盘芹菜挪到了自己面前,笑着说舅舅炒得挺好的,清淡些的她喜欢吃。

    要不是何皎皎拦着,那盘芹菜熏干或许就要被何一方吃光了。

    “舅舅,今晚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跨年吧。”

    吃过晚饭,孟旖晚被女儿粘着多待一会儿,但一想到第二天的演出还挺重要的,他还是觉着不能耽搁,一早要去剧场多做些准备。这是一场与郑小琳同台的演出,要上电视,团里很重视,也有不少市里的领导来观看。郑小琳为了陪他演好这场戏,腾出了时间,付出了精力,还推掉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商业代言资源。

    “小琳,谢谢你。”

    演出很成功,观众捧场,领导表扬,可孟旖晚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第二天,他带她去吃了她最喜欢的泰国菜,他几乎没怎么吃,一直在给她夹菜,还为她剥虾、剥螃蟹,她揶揄他今天怎么拿她当小孩了,平时只见他这样陪孩子吃饭。

    “小琳,这些年和我在一起你受委屈了,我姐让你受了不少气,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耽搁了你。”

    郑小琳脸上的笑僵住了,刚想问他怎么了,他便说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不如分手,会有更优秀的男人配得上她。她不可思议地笑了两声,问他是不是因为过年的事生气了,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着办的小事。紧接着她又问是不是因为何皎皎,她不知道怎么又得罪了他姐,她愿意为了他去改。可他还是摇了摇头,笑得决绝:“我们分手吧,小琳,是我配不上你。”

    结婚的事郑小琳的父母近两年来提了很多次,每次孟旖晚总是会避重就轻地绕过去,问得多了,实在躲不了了,他只好和老两口说他没钱,给不了郑小琳富足的生活。他是真的没钱,此话不假。如今郑小琳一只脚踏进了娱乐圈,不唱戏的时候就是拍影视剧,参加各种晚会和综艺,再接点商务代言,他婉转地劝过郑小琳把工作重心放在戏剧上,不然每次和她一起出门,他都能感觉到有人在偷偷盯着他们。他也知道,郑小琳刚入职工作的时候,就有个家世背景深厚的戏迷喜欢她,但凡她有演出,那男人都来捧她的场。男人在影视行业混迹多年,手里有多家上市公司的股份,郑小琳能进娱乐圈全靠这男人领路,说是她的金主也不为过。

    “我不接综艺和商代,你能有免费护肤品用?”郑小琳曾这样戏谑他,“就连你那毒虫亲爹来找麻烦,都是我托人把事压了下来,不然传出去你现在还能在圈里抬得起头?”

    临近春节,孟旖晚在网络上看到了消息,郑小琳要结婚了。某影视集团董事在国外一小海岛上举行了浪漫的订婚典礼,为女友献上了鸽子蛋钻戒,娱乐圈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尽管太阳底下无新事,这条消息还是在娱乐圈掀起了一点短暂的小波澜,随后很快又被其他艺人的花边新闻湮没得只剩下些许细碎的浪花。

    那小半年的日子孟旖晚过得不咸不淡,就连与秦子佑约会他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心里像是拧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疙瘩。元宵节才过,烦心事又找上了门,戒毒所给他打了电话,要他立刻接孔嘉儒出院治病。他赶到戒毒所,姓孔的一见他就抱着他哭,说自己快要死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能见死不救。问姓孔的哪里不舒服,姓孔的指了指自己的裆,犹疑片刻,他被姓孔的拉着来到了卫生间,脱了裤子给他看:“我尿尿疼。”

    一股刺鼻的恶臭熏得他连连干呕,孔嘉儒的下体宛如一根开了花的大葱,夸张地脓肿着。他只好带着姓孔的去了医院,医生告诉他这种情况只能动手术,切了。那就切了吧,他应得很爽快。问医生是整个都切了吗,医生对他比划了一下,说只切病灶,只切头。他沉默两秒,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就只切头吧。

    孔嘉儒的手术费是孟旖晚跑了好几场私人商演赚来的,他累得脸上又爆了痘,身子不胖反瘦,远远一看,就像是一根长了两条腿的筷子走进了病房。姓孔的术后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向同屋病友炫耀自己有个明星儿子,他被招呼到姓孔的身边,要他唱个曲给大伙儿听,就像当年他妈那样,唱sao戏,唱粉戏,是他妈的拿手绝活。

    一杯开水浇在了孔嘉儒脸上。

    孟旖晚面无表情地说:“出院后继续回戒毒所待着吧。”

    一想到mama,他当天夜里就躲进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哭得肿了眼睛,还被化妆师骂了一顿,不好好护肤,黑眼圈和痘都要遮不住了。秦子佑的电话来得雪中送炭,把他焦躁的情绪安抚了不少,老秦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吃饭,有一家新开的京味创意菜很不错,想与他一起去尝尝。他本想拒绝,张口还是答应了秦子佑的邀约。

    这次走进包间,他眼前一亮,他的座位前摆了一束玫瑰,不多不少一共九支。秦子佑也穿了一身正装,领带系得规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问老秦吃个饭搞这么隆重做什么,难不成要求婚。谁料秦子佑认真点点头,他就是要求婚,他就是想和念君mama谈谈对未来的规划。

    “这个决定我做得确实唐突,也很冒昧,但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我怕错过了就再没有机会同你讲这些。”

    秦子佑甚至连戒指也准备好了,孟旖晚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还是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逃走。

    “女儿要去美国读书了,我的公司在境外也开展了业务,小芸,我想带你和念君一起走。”

    孟旖晚逃走了。他不能和秦子佑在一起。他放下了那枚戒指,落荒而逃。

    他躲在家里胡吃闷睡休息了三天,冰箱里没吃的了,何念君又开始煮泡面了,他才想到该出门买菜了。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医院,他问挂号处,还有没有俞南雁的号。

    “俞大夫的号至少提前半个月挂,现场挂是挂不到的。”

    哦。

    他失落地点点头。

    “哎!这位先生等等!”

    他转身还没走两步,挂号处告诉他,刚刚有一位俞大夫的患者退号了,正好他能挂上,现在就能排队看诊了。

    专家诊室外排了很多人,孟旖晚拿到的号是上午最后一位,等叫到他名字了,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你来干嘛?”

    推开门,俞南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拧着眉头瞅他,低声骂他,瞎闹,捣乱。

    “我就是有病,不然来看哪门子医生。”

    他在俞南雁面前坐下,盯着人看,盯得人毛躁了,脸也给他盯红了。

    “什么病?怎么不舒服?”

    “我跟郑小琳分手了,秦子佑带着女儿去美国了,我姐十几年前就结婚生子了,老何坟头草也都三丈高了。”

    俞南雁对他说,心理科在楼下,还有号可以挂。

    “我现在只有你了。”

    沉默片刻,俞南雁问他:“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他笑出了声,要俞南雁把两百块的专家号挂号费给他报销了。俞南雁白了他一眼,挂号费医院是要拿分成的,到医生手里能剩几个子儿。他的手机响了一下,这人微信给他转了钱,二百五。

    他刚要开口笑骂,手机又响了一下,这次俞南雁给他转了五百二。

    “rou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