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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九:不负韶华不负卿(剧情)

    就在这时,所有记忆画面渐渐隐去,似镜面碎裂般,那些碎片上蔓延出无数裂痕,忽然间,碎片全都裂作齑粉,纷纷扬扬。

    惝恍迷离中,秋涉江足底终于触到地面,正好落在林阆长老陨落的那个山洞中。他顾不上查看四周环境,一把接住红蕖揽进怀里,脚下踉跄跌跪在地面。

    “师尊!师尊……”

    紧紧抓着红蕖的手,秋涉江连唤好几声,她仍旧一动不动,不由得手足无措,身上的伤还在渗着血,他浑然不觉。

    甚至身旁有一团荧光浮在半空,微微发着亮,都不曾注意到。

    陷入昏迷的红蕖体温正在下降,浑身散发出灰沉沉的死气,呼吸时有时无,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伸手探红蕖状况,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脸色也越来越惨白,哆嗦着手想去摸红蕖的脸,眼眶一热,眼泪竟先掉了下来。

    “师尊……你醒醒。”

    “和徒儿说句话吧……”

    难明的恐惧如乌云般笼罩心头,秋涉江几欲窒息。

    林阆长老的剑他已经折断,再无机会刺入师尊心口……

    他们明明都逃出幻境了……

    怎么还是……

    泪湿眼眶,视线愈发模糊。

    临行前那天,她还有话没说完,为何就……

    灵力流空了……

    “师尊……”秋涉江缓缓闭上眼。

    声泪俱下。

    忽然想起什么,他猛地打开自己的储物袋翻找起来。

    “对!那颗灵丹……在哪里……”

    眼前是模糊的,手也在颤抖,小瓷瓶在他手里掉了好几次,他才拿稳打开。

    “阿蕖别怕,马上就好了。”

    从中取出一颗润白的丹药,就要往红蕖嘴里塞,可已经昏迷的人哪里能吞得下。秋涉江只好用力掐住红蕖下颚,强行打开她的牙关喂药,再用灵流引着将那丹药吞下。

    这是进浮仙秘境前,红蕖托御霄峰峰主相斯带给他的灵丹,秋涉江那会儿不以为意,只当她关心过头。

    但这一刻,他无比庆幸,幸好还有这个,是他带着师尊的信,从二师姐那讨来的材料制成的丹药。

    原是师尊给他准备的。

    他的师尊,总是默默地,尽己所能地为他打点好一切,却从不声扬。

    眼泪不断滴落在红蕖脸颊,秋涉江又取出块帕子,为她擦脸。她脸上早就血泪模糊,看不出原本样貌,他擦了会越擦越脏,干脆丢下帕子把人抱得更紧,静静等待灵丹生效。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个男声,“极品铸魂丹啊,倒是个好东西……”话锋一转,那声音惋惜道:“可惜了,此丹虽能修复创伤,加快灵力回复,但于她而言,恐怕只够勉强保命。”

    这声音极其耳熟,前不久他才听到过,是幻境里面林阆长老的声音。

    “林阆?”秋涉江猛地抬头对上那团荧光,目露赤色,怒道,“你对我师尊做了什么!”

    荧光缓缓下落,幽幽浮在他面前。

    虚化出林阆长老的身影。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身上幻境造成的伤已经在愈合了。”林阆长老看了秋涉江一眼,目光转回红蕖脸上,顿时柔情无限。

    他看红蕖的眼神太过温柔,目光落在她脸上,脉脉无言,又好像在透过她,看一位久违的故人。

    这眼神,让秋涉江十分抗拒,他不动声色侧过身,挡住了林阆长老的视线。再检查红蕖伤势,的确如林阆长老所言,已经好了大半,他自己身上的伤亦是如此。

    想来是出了幻境,在里面受得伤也会跟着好转,心绪这才稳定下来,秋涉江追问道,“你方才说的,只够勉强保命又是什么意思?”

    林阆长老不答反问:“你听说过逆厄丹么?”

    秋涉江面色骤变,冷水泼头般,一股寒意霎时窜遍全身。

    那些之前想不通的事情,答案呼之欲出。

    师尊为什么能毫发无伤进入已经关闭的秘境,为什么会在两界战场上突然受幻境意识强行cao控,又为什么会瞬间失力昏死。所有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服食了逆厄丹!

    原来如此……

    竟是如此……

    他的师尊啊,怎么会这样傻……

    又这样好。

    林阆长老瞧他反应,心中也有了数,开口道:“看来你是知道的,阿……”

    他话势一顿,佯装不在意地改口,“她正是吃了逆厄丹,如今灵力几乎枯竭,极品铸魂丹自然可保她性命无虞,但灵力境界却是再难恢复。”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林阆长老无声地看着他,静默片刻,秋涉江抬起头,语气凝重,“我的灵力,都可以给她。”

    闻言,林阆长老少有的笑了起来,神色温和,眉眼逐渐舒展。

    “那你可就与凡人无异了,不悔?”

    “矢志不渝,九死无悔。”秋涉江坚定颔首。

    他如今灵力境界虽不如红蕖巅峰时,但在幻境中这些年,借林阆长老的身份修炼,接连顿悟,离大能境界,只差一个突破机缘。

    师尊可以吃下逆厄丹只为了来秘境寻他,他亦不忍她灵力尽失沦为凡人。只是……若是师尊醒来再输灵力,她定然不肯接受,倒不如趁她现在昏迷着输给她,等她醒来米已成炊,自然无话可说。

    想通这一关节,当下就要动手。

    “急什么。”林阆长老突然出声。

    秋涉江疑惑道:“怎么?”

    “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林阆长老仿佛有感而发,自顾自说着似是而非的话,“我被困在这个幻境里五百多年了,总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些连你们自己都不记得的旧事。说实话,我都看厌了。”

    “而今能亲眼见到你们相濡以沫,彼此不离不弃,也算得偿所愿。”

    讲到后面,他语调都带上了一丝快慰。

    秋涉江沉默了一会儿,刻意忽略掉他话中的弦外之意,问道,“你不是林阆?”

    “我啊?是、也不是……不过一缕执念生出的心魔罢了。”林阆长老苦笑长叹。

    这时红蕖在秋涉江怀里轻轻动了下身体,秋涉江忙不迭低头查看,她人虽然还是昏着,身上的伤已大好,体温也在回升。

    他又想起输送灵力一事,当即决定不再理会林阆长老。

    “等等。”林阆长老想要截住他,因是虚影,手竟直接穿透秋涉江身体,抓了个空。

    再次被试图阻拦,秋涉江心生不满,扬眉睨视林阆长老。

    林阆长老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手腕上翻,掌心慢慢凝聚出一颗樱果大小的金色光团,他解释道:“这是林阆长老毕生灵力所集,虽不及鼎盛时期,亦不容小觑,能克化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此举出乎意料,秋涉江不禁愣住,他握紧了红蕖的手,犹豫再三,最终没有推却林阆长老的好意,诚挚道,“多谢。”

    那金色光团便脱离林阆长老掌心,颤巍巍飘起来,徐徐没入红蕖额心,逐渐隐灭不见。

    林阆长老收回手,莞尔道,“谢什么,原本便是你的。”

    这话,基本上是明示了秋涉江的身份,但显然,秋涉江并不认同他的说法,马上偏过头不愿说话,用沉默中止了这个话题。

    “你和他……真的一点都不像。”林阆长老颇有些无奈,也不勉强,微微蹙着眉头,又问道,“她这剑骨是怎么没得?”

    “你说什么?!”秋涉江心头一紧,猛然扭头。

    “你……”不用他回答,林阆长老也从他惊诧的脸上看出异常,脱口而出,“她剑骨被剜,你不知道?”

    林阆长老这句话,重如千钧,狠狠捶砸在他心头,砸的生疼。秋涉江茫然摇头,无意识咬紧了牙关,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悲怒。

    师尊到底经历过什么!

    都传现攀荷峰峰主一身剑骨,却生性懒散不拘,因不想再吃剑修的苦,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丹修之路。

    从前他不以为然,更不曾深究,只当师尊适性任情。

    却怎么都想不到,他的师尊并非畏惧苦累之人,而是剑骨被剜,再也修不了剑。

    一直以来,他都自认为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师尊,原来,不过如此。

    他和那些人一样——

    什么都不知道。

    林阆长老深深看了红蕖一眼,再抬眸看秋涉江,欲言又止。伸手要去揉秋涉江头顶,手又穿透过去,只好轻叹一口气,虚虚落在他的肩上。

    秋涉江心绪如麻,听到林阆长老叹息方回过神。这才发现,林阆长老的虚影正在慢慢变淡,先是虚落在他肩膀的那只手,再到足底、双腿、然后是他整个身体……

    仿佛融进空气里,慢慢消失不见。

    林阆长老最后看向他们的那一眼,有释怀、有解脱、还有怜惜。他唇瓣开合,无声告别——我该走了,后会无期。

    执念已了,心魔永逝。